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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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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多上不了台面的武林□□一样,野王门不是门,只是个门派。
因为是做人命买卖起家,所以信誉固然好,在江湖上却并不受待见。
瞎子这个人物的本名叫杨野,并不是真的瞎。
相反,他武功倍儿强,身体倍儿棒,心机也极深。在江湖上是个恨戾角色。只是因为修炼了野王门的心法而在相隔的几年会出现失明,时而被当成是眼瞎的落魄书生,而这一点却也恰好被他善加利用,反而成了有利的伪装。
作为野王门年轻却富有斗志的副门主,在门主常年闭关的情况下,杨野应该算做是野王门的当家。为了扩张势力,四年前,他带着天玑护法秘密来到荣城,与赵王司马宪做了一笔交易。
这是力求长期发展的,公平合理的交易。
为了表示诚信,杨副门主甚至带着护法在荣城长期蛰伏下来。自然,身份是不可严明的。所以他才会成了卿九认识的瞎子。
野王门与赵王交易的极顺利,几年时间已然成了好伙伴。
以野王门的人力交换赵王的银子,交易内容再简单不过。却也因此成就了今天异军突起的赵王铁骑,改变了如今在剑阁拉锯的战事,甚至是整个大梁及其邻国的政局。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杨野实在很难不骄傲。
他默默立在池水边,水光映到他脸颊上,脸色依旧苍白却依稀透露出与赵王神似的戾气与霸气。
“杨门主洞察天机,一边劝我们王爷赶往战场,一面又令人挖开王爷苦心埋设的地宫,趁着荣城无主轻轻松松的占了那么一大笔金银。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微微侧头,听着魏蒹蒹尖得有些怪诞的笑声,脚尖踩着小瓶儿细微的滑动。
卿九留意他眼里慢慢酝酿出的狠厉。心提得越来越紧。魏蒹蒹不知轻重,却还在暗讽
“是不是啊?杨门主?”
她回首抛了个媚眼。
瞎子眼窝微凹,显然是忍她忍到极点,连倒背的手也缓缓成了拳头。
“别,别!”
卿九看他脚下使劲儿碾下去。想也没想就扑过去
“别踩呀!”
他几乎是种本能的去趴到杨野脚边抢那瓶香。
如果事情退回重来,他绝不会再这么做。手伸长掂了一下。虽然是扯着嗓子在喊,可杨野却好像压根听不到。只微微怔了下,脚便大力踏下来。
“哎呀……”
卿九嗷了一声,贴在地上呼呼喘气。收回手臂时,四根指头已经红肿。幸好,香还是抢回来了。他慢慢拱起身,把瓶子紧紧攥在手里。感觉到手和整条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副门主真是下手不留情面!”
魏蒹蒹幸灾乐祸。
她阴阳怪气的出现。似乎是抓住了野王门的把柄,神情不可一世。
杨野不搭理她。还是花溪夫人半身站在水里先质问道
“敝派与赵王合伙做的可是关乎天下的大事。魏姑娘明知厉害还带这么个外人来,若是坏了王爷大事,谁担待得起?”
闻言,魏蒹蒹咯咯咯捂着嘴笑。
貌似正中下怀
“这不怕!夫人和杨门主要是担心他泄露,将人除了不就得了!又或者割了他的舌头跟手脚,让他无法多嘴也行!”
这,就是她今天费劲周章的主题!
花溪眉梢一翘。把目光在卿九脑袋瓜上转了两圈
“闹了半天,魏姑娘是打算借刀杀人?”
魏蒹蒹不应,只当是默认了。
卿九必须死。可却万不能死在她手上。这各种的利害关系,不足为外人道。可揪其根源,也无非是碍着赵王。
“阿嚏!”
那头儿,卿九动动鼻尖儿,突然打出个喷嚏!
他只觉着背后一阵阵的发寒。就像是在丛林里,有毒蛇盯着他,朝他吐信子。感觉……有点战栗,有点好奇。
魏蒹蒹显然是恨他恨到了骨头里。可狠成这样为的是什么,他却两眼一抹黑。
他弄不懂,又多少带了懒得理会,却不知偏就如此则更加加深了魏蒹蒹除他的决心。
魏蒹蒹发问,盛气凌人。
“门主……您说呢?”
花溪那头狡猾的眨眨眼,把话扔给了杨野。
杨野扬起眉眼,这才正儿八经的瞅了瞅魏蒹蒹。
“……”
他并不不说话,只是盯着,像是豺狼老虎盯着食物。
盯了半天,整个人像是飞似地地猛扑过去钳住魏蒹蒹的脖子。把美人像萝卜似地拔起来
“借刀杀人!”
轻轻一哼,他举着萝卜美人冷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支使阎王门!”
说完,魏蒹蒹就被像臭鸡蛋似地啪叽扔进了池水了。胭脂花了,整张脸变得五颜六色。珠翠落了满池子,也没人敢捞。
“杨,杨,你,,你敢!”
魏蒹蒹气的快发疯,挣扎的扑腾了几下,结果呛得眼泪鼻涕直飞。花溪夫人躲到一边去厌恶的捂着鼻子,然后又咯咯直笑。卿九骨碌骨碌转眼睛。也捧着自个儿的手,用嘴型发出个 “活该!”
“来人!把他们带下去!”
瞎子显然很生气,可却并没杀她。
当然,他也没杀卿九。因为这两个都是对野王门有用的人。
他吩咐底下的侍从把他们分别关押了起来。魏蒹蒹在南苑,卿九却要回到原来的篱笆小院。被拖走的时候,卿九并没反抗。只是小心藏着自己的手,他怕疼。
押解他的都是野王门的人,他们跟王府的狗腿不一样,不必忌惮赵王的面子。见卿九磨磨蹭蹭,照着膝处就是两脚。
“快走!别耍花样!”
卿九啪叽倒在地上,怀里宝贝的那瓶香也摔碎了。
里面舍子和茉莉的味道缓缓漫溢出来。卿九坐到地上,呆了那么一会儿。
这个姿势很丢脸!
实在很丢脸。
他甚至想把头□土里,从今晚后都别见人!
卿家的人都是很爱美的。哪怕就是摔到,也要摔得极优雅。在他印象里,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卿三曾经在别人面前用这种姿势摔过。
那……大概是他八九岁的时候,卿三当时也就十三四。
个头渐长,情窦初开。
每天辫条粗鞭子,出挑的腰肢纤细灵活,如同是早春才发出嫩芽的桃枝。
来卿城山拜访的慕容剑客初见到她。便笑的合不拢嘴
“根骨精奇,果真是百年一见的好苗子!”
族长和族里的长辈们没个知道含蓄。都舔着脸应着
“那当然,那当然!”
就连慕容剑客背后站得少年也柔柔的眯起眼。
一边打量着卿三一边抱拳
“恭喜大伯,终于找到了能继承长更剑的弟子!”
接下来,慕容剑客便带着他的子侄在卿城山住了两月余。
他并没收卿三做弟子。因为卿家人是不能随便拜师的。可他却也还是把亲手锻制的长庚剑及一套剑法以长辈的身份私授给了卿三。
这样的事,在秘籍高度保密的武林正道并不多见。
有人也质咄过,可慕容剑客却只当放屁。撵蓄一笑,颇有深意的说道
“世事多变,你们焉能晓得这剑将来便不会回到我慕容世家?”
当时,卿家的孩子正带着慕容剑客的侄子在院子里疯跑。
偶然听到了,都三三两两的对起眼神。没反应的,只有卿九和卿三。卿九是因为压根没懂,至于卿三……却是脸红的像是着了火,动弹不得。
用卿五当时的话讲,那真是
“满园□关不住,一枝小三出墙来!”
卿三的思春期,就是从那年开始。
“慕容剑客的子侄慕容廷隽美聪明,比咱卿家窝里那群歪瓜裂枣的不知道好多少!”
最后,族长干脆把话挑明了。
慕容廷开始频频出入卿城山。每年正月,还会给卿三捎来些小物件。其中有只羊脂白玉雕的茉莉花簪,卿九记着卿三从收到其便天天插着,一天也不曾落下的。
直至慕容廷年满十八。
慕容家终于在卿家的默默鼓励下正式的来提亲。慕容廷穿着银缎面儿的袍子,亲自压着一百零白抬嫁妆从姑苏浩浩荡荡前来蜀郡。可在海市崖下翻身下马时,看了第一眼的却不是卿三。而是被卿三他们从山下村子里捡回来的“苦女”。
苦女是个孤儿。从小把爹娘叔伯都克得五劳七伤,因而常遭到打骂。
卿三初次下山时做主把她抢了回来。帮她治好了后娘烙在她脸上的伤,还教她读书识字。可她心里对卿三却并不感激。总吵吵着:
“你们对我,不过是把我当个玩物!”
卿九当时就琢磨:玩物有什么不好?而且还是卿家的玩物!有吃有喝的,像她这种血统不纯的,能混进来的已经不错了!
当然,有吃有喝并非所有人的追求。
苦女的追求要更高些:她希望做慕容世家的少夫人。自从瞧出了慕容廷的意思,她便开始拿捏着与他亲近。娇娇怯怯,欲拒还迎。最终,到底是勾着慕容廷跪在族长面前悔婚。言称
“小侄资质平庸,实配不上卿三小姐。此生愿娶苦女一人足矣!请卿氏长辈成全!”
他这样的坦诚。
族长最后当然是……不会成全他的。慕容廷被乱捆低打到了山下。慕容家的财力也被顺着海市崖砸了稀巴烂。
那天,山上下着薄雨。
卿三闻信追了去。穿着雪锻的新罗裙,打着紫竹骨的油伞。没有用轻功,就那么在雨里追了半天。
她不是会讲话的人。有时甚至算是个木讷的人。可那天,大伙儿望着她在雨里追得那么执着,却都觉得心里颤了颤。好像比听了多少狠话硬话都觉得心酸。
“慕容家的臭小子!要是他能回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族长沉默了会儿,最后对大家说道。
她并非是忌惮慕容家的势力,只是顾着卿三。
可慕容廷也是个死硬脾气。他始终没回头。只是在中途收住脚步,用后脑勺对着卿三说道
“心之所系,你再强求也没用!现在这么纠缠,只会让我们两家难堪!你若是对我有心,只管好生照顾苦女,等我回家说服爹娘,定来娶她走!”
就是那句话,让卿三听得愣神半晌。
最后脚下滑了一跤,摔的好像狗啃食。卿九到现在还记得卿三那个姿势,似乎……比自己还狼狈些。
“哎!起来!起来!”
上头,有人照着他肩头又来了两脚。卿九回过神,也搞不懂怎么鬼使神差的会想起自己很不待见的卿三。还想得这么仔细,这么深刻。
可能是因为想家了。
卿九深深呼出一口气。放下手心里的随瓷片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那阵花香益发浓郁,几乎染满了回廊。卿九越走越远,几乎快走出了溪花苑时候,又使劲喘了几口气。可胸口却如同被那阵香堵住了,软绵绵的,却闷的人头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