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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宫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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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台之上,风吹得宋荣轩身上的龙袍猎猎作响。
宫人再奉上一杯酒,他举杯朝群臣遥遥一举,随后将酒一饮而尽。
群臣同饮而尽,以示君臣一心。
鼓乐升平,八方同庆。
在后头的军士们,目不斜视,反正这种场合里,他们只是摆设。
瞧着他们微带不屑的目光宋荣轩蓦然想起自己的青涩岁月,嘴角不由扬起一抹轻笑。
祭祀过后,宋荣轩换了骑装,骑着马在军阵前飞掠而过,身后之人马蹄声齐起,踏起了滚滚烟尘。
马上之人于烟尘之中姿容依旧尊贵,意气越发飞扬。
当他□□之马停下时,各营卫兵静立如林。
宋荣轩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神色坦然地掠过重重金戈铁甲。“赐各将士酒一碗!”
太监尖着嗓子传唤“陛下赐各将士酒一碗!”
“谢主隆恩!”
空气中也只是响起一阵淡淡的附和。
谁知宋荣轩手里也多了一碗酒。
随着众将士仰头,他也仰头干掉碗中之酒。
一瞬之后顿时军士之中充满了欢呼声与雀跃声。
一时战鼓齐鸣,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的敲打。
“吾皇威武!”
君王会骑马不稀奇,但是能与他们一齐大碗饮酒的却不多。
“男人当自强,岂能整日呆在京城,不去西北立业!”
“加官进爵的好机会就在你们眼前,你们有没有雄心去完成!”宋荣轩的声音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将领们翻身下马,都急忙跪下,只见他们泪流满面,涕泪纵横,抽泣着言道:“臣等等着这一天由来己久了。”
宋荣轩听罢此言,欣慰的笑了,他下马后拨起他们腰中的剑道。“在西北处,如遇不服者立地处决!”他反手将剑一秀,剑尖深埋入了土,唯有剑身余荡。
士兵们顿时如波浪般对着他跪倒大喊。“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重新骑在马上的宋荣轩缓缓的抬头望向北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所以天下之人都知道这场春祭的重头戏终于发生了。
宋荣轩拨下百万银两一半拿来犒赏驻守边关多年的将士,一半却是拿来查空饷。
举一反三是帝王的功课,温家驻守边疆多年尚有人在京城联系,且无人对温家贪墨军饷一事弹劾,便知里头的文武百官被他们用多肥厚的银子收买掉了。
正所谓拨出萝卜带着泥,一个温家尚且如此,何况其它家。
铁骑们飞速地掠过繁华的京城,奔向边疆上的各处城池。
他们卷起的烟尘惊动了山中的动物,它们皆是四肢奔跪,却以脚程最快者最安全。
这正是春初之时,大臣们皆上奏:怕外患蠢蠢欲动,不若把查贪腐之事先缓缓。
郑福听罢,悄悄地看了一眼宋荣轩。
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的宋荣轩听罢,轻轻对他们道。“外族既敢私底下与他们有买卖来往,在利当头,又怎会有外患,倒不如正大光明在朕设立的官署交易。还省得一春一秋浪费人力兵力与他们做戏。”
众臣听罢,情知里头的藏捏都被他摸透了,不由面面相觑,惴惴不安,汗流浃背。
不久,有几处边疆的守将见势不对,便率先招了出来,反倒保全了族人,一时间人人都效仿。
只是不知他们在里头供了多少名单出来,所以一时惹得京城里人人自危。
风渐暖,朝雾重重,宋荣轩正在宫中赏着迎春花时,有密使前来觐见,“许家人在内,听闻他们收的比一般人还狠些。”
宋荣轩看着燕子归巢,淡淡地回道。“天下姓许的人多了。又怎么知道是哪家?”
使者听完此言,不好说什么。
百花半吐,嫩黄吐蕊,太后正看着绣娘的巧手以她为形象绣就的佛相图。
然而就在此时,门口处,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原来是有宫人来晋见。
他躬身启禀。“陛下一意孤行,不顾外患,扰乱边疆的军心!”
“恩!”太后默默地应着。
宫人见太后没反应,又急忙说道。“如今人心不安,互相攀咬,有心人等借着陛下的口,欲对许家不对。”
太后听到此处,命绣娘退下。“身正不怕影子斜!”
宫人听完她的话,脸一红,摇了摇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无从开口。
太后指着墙角处的花瓶道。“那里倒不用插些什么奇花异草,弄些山茶花,又大又艳丽,又随处可见。”
说罢缓缓地站起身,看着旁边几上价值千金的珊瑚盆景。“那么贵重的物儿,在宫里摆了那么多年,挪了反怕伤了上头。”说罢又对那宫人道。“你家主子顾别人的事做什么?先把自己的事儿做好再说吧!哀家老了,比不上皇帝有精力说动就动。”
这言下之意便是让许家先处理了对自家不利的证据,其它时间跟着其它人一块忍气吞声,因为皇帝已经先发制人。
宫人一听只得默然离去了。
这等消息传到后宫,站在宫台上的许皇后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肉中,任凭风如何吹,都吹不展她的柳眉。
旁边陪嫁的侍女忧心忡忡,“国库自先帝起向来空虚,哪能一时拨起这么多银两,必定是陛下暗中抄了温家,拿来作筏子了,偏生太后又不管又不问的,万一许家被连累可怎么办?”太后倒罢了,尊贵的身份摆在哪里,可是皇后只是顶头一个空名儿,一举一动无一不靠许家。
夜风甚大,鼓起了许皇后的凤袍。“听太后的话。以后不许再提。” 棋子只能是棋子,连声音都不能有。悲伤重重翻涌到了她的心口,许皇后昂首,望天,黑色的秀发有些凌乱。“扶本宫下去吧!”
侍女不再言声,扶着她走下宫台,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滑了下去。
许皇后于昏迷之中只听到侍女厉声惊呼起来,“娘娘!快去禀报陛下说娘娘受伤了!”
她于昏沉中笑了,陛下会来吗?
自醒起时,许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照了一下镜子,发现镜中人憔悴不堪。
费心明哲保身多年,却发现盼了许久的东西,到头来是一场空!
豆大的雨珠子敲打在殿顶上,噼啪作响,像小锤子一样敲打在她的心头上。
许皇后重回床上,两手抱着膝,像孩童一般无助。
雨停后不久,外头响起了击掌之声。
是宋荣轩真的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
许皇后心里慌了起来,是不是许家有什么情势变化了,而她是不知道的?!
伺候她的宫人不知道她心焦,满脸堆了笑道。“陛下来看娘娘了!”
朱红的殿门豁然打开,宋荣轩慢慢地走了进来。
在看他的一瞬,许皇后骤然一亮,但又突然想起,自古死囚临死前,看守的人无一不对他们百依百顺,如此想来,满脸的惊慌,甚至在宋荣轩坐下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把身子缩到床角。
皇后宫里的人失色跪下“娘娘是惊吓过度。请陛下恕罪。”
宋荣轩了然一笑。“朕一来是探病,二来是想问皇后一些事儿?”
什么事?
许皇后自朦胧的眼雾中望去。“陛下要问臣妾什么事?臣妾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笑意自宋荣轩的眼底漫出,神色清远。“夏季很快就来了,难道皇后连避暑的事都不知详?”他注视着许后,目光温煦,“皇后又恰巧受了伤,正该寻个清幽的地方养病?”
这就要废了她,找借口把她挪去别处吗?
面庞上露出深深的隐忧的许皇后大声嚷了起来“不!臣妾哪里都不去,臣妾就要留在这里。”
这会子不要说宋荣轩,连宫人都看不过眼去。
但是宋荣轩仍旧浅浅的笑。“皇后果然伤的不轻,此时不宜出宫。也罢,你就好好呆在宫里吧!”说罢还替她掖了掖被角,似是思量片刻后眼角绽出轻柔之光。“别想太多,有些事儿不会累及你。”
许皇后听到前一句的神色稍稍松弛,但是听到后一句,脸又绷了起来。
宋荣轩意味深长的一笑,“皇后好好养伤。”随即又扬眉道。“没事就不要外出了。”
说罢头也不回步了出去。
在他走后,许皇后的侍女欢天喜地把她扶起道。“娘娘,陛下心慈,日后许家有事也不会怪罪与你呢!”
许皇后不觉轻蔑一笑。“没有许家在朝里,本宫这个皇后做的还有什么盼头?”
她不在意宫人惊愕的面容。
许皇后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别过头去。“既然他心软,正好成全本宫的念头。”挽起头发的发簪被透进来的光一照,反倒射起了冷光。“在这里冷冷清清的呆了那么多年,本宫不会甘心的。”
有一种粉红漫上了她的脸颊。
既然太后老了不想管那么多,那么为了许家的未来,她就要管起来了。
许皇后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直视前方。
皇宫的殿阁高阔而古远,被风吹过幔帘,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重重幽怨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