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瑀小年

7、7

　　“封祈不喜欢你。你别去缠他。”
　　倪裳斜起眼，似有几分讥讽，“他亲口对你说的？”
　　“他不用说，我也知道。”不愿见她眼中的探视，林绘撇开头。
　　“你都不觉得自己话说得很没底气？”“哼”地一声，倪裳冷笑摇头，“一没立场二没信心，莫名其妙跑来这跟我说什么东西？”
　　“……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低着头，有些话自动自发地滑出口，“你还能跳舞，我却什么都没有了。封祈……”
　　“喂喂，别说的好像你是为了他才放弃跳舞！”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凭什么说得好像很委屈？！
　　“明明你才是那个仗着腿有问题整天霸住封祈的人好吧？”
　　“我？！”林绘忍不住猛地抬头瞪大眼，难以置信，“我才没有！”细想过后，她断言，一字一句，“我从来没有开口要封祈为我做什么，更没拿我的腿当过借口！”
　　“哦？那么每天所有人都看他帮你背书包是怎么回事？”
　　“那个，”林绘有一丝犹疑，“不是很多男生都帮女生拿下书包吗？又不是只有我们。”
　　倪裳听闻，挑挑唇角淡笑。转脸向窗外，轻轻重复，“男生帮女生呐……最好你是有这样的自信。”

　　“你说什么？”
　　“我说，”她扭回头，笔直地望向林绘，“你最好是有这样的自信，不然我的放弃就太没价值了。”倪裳嘲讽地笑笑，“那会让我怄到死。”
　　“什么…意思？”林绘满脸困惑，
　　倪裳却笑到出声。“你是不是只认书上的字，所以变弱智了？”
　　“……”
　　“我以为你不能跳舞后能去看你喜欢看的书，起码会比别人聪明些，没想到反而变成了白痴。难道你没有判断力么？”
　　“什么判断力？”
　　“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那么奇怪的话。不过你认识我多久了？我是什么人，你一点都不了解？”
　　倪裳的眼光太利，林绘不能迎视。
　　似乎真的被误导了。倪裳是个比她还认真的人，小时练舞她就是个死心眼的学生。学动作时，别的孩子随便做做便罢，倪裳一定要练上几十遍直到确实到位。平时话不多玩不多，每次留在舞室的最后一人必定是她。
　　这样的倪裳，眼里只有舞蹈。即使把目光分一点给封祈，她也不会为了封祈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吧？
　　林绘咬唇，不言语。
　　“你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倪裳挑眉，“我有说错什么吗？”
　　“你也还当我是朋友，对不对？”不知为什么，林绘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倪裳却认真地思考了。良久，道，“我们好像没做过什么称得上是朋友的事。我一直只当你是舞蹈班的同学，你不能跳舞后我们连竞争对手都算不上。将来，因为封祈的关系，恐怕我们连见面都不会打招呼了吧。”
　　“……我倒不这么觉得。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有改变。”
　　听清她如蚊蚋般细小的声音后，又一抹讥笑挂上倪裳嘴角。“所以说你书念太多，完全像个书呆子一样，又酸又傻得天真。”
　　无视她明显的攻击性语言，林绘这才问，“你刚才说，‘放弃’，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耍白痴了！”倪裳已经不耐烦地挥起了手，“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就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招人烦！”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林绘依然没打算离开。
　　倪裳快要叹气了。“只有这样了。就像你说的，我还能跳舞，可以一直跳下去。那个家伙不喜欢我，我一点损失都没有。把他留给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个什么都没有、到最后还是只有封祈可以依靠的可、怜、虫！”
　　好过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应该受不了了吧？最好是哭着跑走……倪裳恶劣地想。斜睨着她，对方静静垂下眼，复又抬起，转身准备离开。
　　差不多，林绘本来就是个足够坚强的人。既然她终于决定要走，别的就管它去。倪裳蹲下，调大音响音量。
　　手接触到门把后，林绘转身喊她，“倪裳。”
　　“？”
　　“对不起。”

　　最后是在倪裳的暴怒声中离开的。
　　听到向来优雅自持的她喊，“你不要一副胜利者了不起的样子！”林绘竟然笑了出来。下楼的脚步变得轻松。
　　中午没有去食堂吃饭，也没有见到封祈……要不拐到他的班级等他吧。所以改了方向，走另一边的楼梯下到二楼。在快要到达高一教室的那个转角时，林绘听到一道甜腻声音。
　　哎，他们同班，万一封祈不在，跟她碰面的话，会很麻烦吧？自己又不是很想正面问她，那些关于倪裳的谣言。毕竟谣言，她向来没什么兴趣继续下去。
　　“……恩，那种盒饭没问题，帮我带一份……哼，我才不要跟你去吃饭呢！你就不知道刚才那出戏有多精彩，绝对值得我放弃一餐午饭！……”
　　是在打电话吧？不过她说的……林绘不自觉地在转角处停下脚步，侧身隐藏自己，靠在扶手上，继续听。
　　“……对啊，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整天拽得要死的女人什么事了……拜托，她有什么好可怜的？！要说可怜……”
　　搭在扶手上的手逐渐握紧。
　　“……有那种蠢得要死的女人当朋友，才是她最大的可怜！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就很简单嘛。我随便诓她两句，一听说封祈要离开她，那个女人马上怕得要死。刚才一下课她就冲到舞蹈教室找倪裳算账诶！哈哈哈哈哈哈！在这个方面她还蛮有胆子的，你说对不对？……”
　　林绘深锁眉头，胸口胀疼。在那些郁结炸开以前，她走出转角。
　　“……对嘛，我巴不得她们干脆打起来算了。哪知道最后倪裳那么容易就说要放弃……诶，排到你啦？好吧。哎呀总归一句话，接下来呢，就该轮到、我了……”
　　白云挪动步子，正准备结束通话回教室，却在眼角扫见楼梯上缓慢走下一个人。不由自主收了声。
　　林绘毫不掩饰打量她的目光。那样傲慢与轻视的态度；与之前她见到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完全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会变装？
　　“你跟踪我，偷听我和倪裳谈话？”
　　对方抬眼看看她的来处，轻蔑道，“你不也是。”
　　“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倪裳从来没有说过，也不是别人传言的，而是你故意编来骗我的？”
　　白云“哼哼”，干笑两声，挑衅般望向她，“谁叫你要这么好骗？那种程度的谎就把你骗到，我也觉得很没成就感呐！”她摇起头，一副莫可奈何的架势。
　　林绘咬紧牙关。难怪，难怪她总出现在自己身边，总有意无意地向她透露些什么……早该想到的，白云对自己说那些话，怎么看都不是无目的的单纯闲话……
　　自己怎么会蠢笨到相信她的地步？

　　慢步走到她跟前，林绘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不久以前还甜腻腻地“学姐、学姐”喊不停。
　　“现在轮到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以为，能让倪裳放手的我，可以被你取代？”
　　是因为距离拉得太近了吗？白云突然觉得，这个在她印象中一直是只无害笨猫形象的人，此时有了压迫感。
　　出于一种自保的本能，白云一下厉声起来；忘了顾虑这是在大家都可能走动的公共区域。“你怎样？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自己清楚，谁都可以取代你！倪裳只是不爱跟你抢而已，所以她也是个笨蛋，顾念你们是什么朋友！像你这种为了男人连义字怎么写就马上忘记的瘸子，谁会比不过你？！”
　　“你再说一遍！”林绘猛地伸手擒住她的胳膊，用力；对方被她拽得发疼。
　　“说就说，你这个瘸子！死瘸子！谁都比得过你！你放手，很痛！”白云开始掐紧箍在自己胳膊上林绘的手，“倪裳说的没错，封祈根本只是可怜你所以对你好，你就敢不要脸地赖在他身边！瘸子了不起啊！谁都比你好！”
　　林绘终于放手。右手被抓得红道连连；对方的胳膊也有一片泛红。
　　对这个人……“哼。”
　　林绘突然冷笑，退离一步。白云防备又疑惑地瞪着她。
　　“对封祈，你会怎么做，我等着看…”
　　“……”什么意思？
　　“…不过我现在要做的事，你一辈子都做不到！”
　　她走到白云身旁，俯在护栏上，向远处逐渐走近的人大喊，“封祈！”
　　封祈听见，转头向四处寻找声音来源，最后在二楼自己教室前的楼道处发现了林绘；林绘朝他招招手。
　　他便同身旁同学说了句先走，迈步跑去。
　　几步上了楼，到她面前，“什么事？”
　　“我不想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