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4、第四章

　　被撞的是黄龙真人。

　　这天，他背上药篓外出采药，路过乾元山时，突然想起不久前，太乙真人曾向他讨红玉草酿酒，算算时日，也到了开坛的时候了。

　　回想起红玉仙酿的滋味，肚子里的馋虫不安分起来，他咂咂嘴吧，驾云往金光洞飞去。

　　谁知才到洞口，便见一头黑犬如小山般堵在那里，极不耐烦的用前爪刨着地面，每刨一下，地上便留下一排深深的爪痕。

　　他只道这黑犬是太乙真人新养的宠物，便上前搭讪，谁料被黑犬一掌扇下祥云，落在一丛紫竹上，被坚韧的竹枝反弹出去，沿地打了几个滚，停在棋盘石旁。背上药篓也被掀翻，草药撒了一地。

　　这一跤摔得太狠，黄龙真人趴在地上哼了半晌也起不了身。

　　黑犬嗅了嗅地上的草药，突然叼起药篓往黄龙真人头上一兜，把他兜了个两脚朝天。

　　“师兄救我！”黄龙真人扑腾着两条腿，杀猪般的嚎起来。

　　太乙真人冲出洞府时，黑犬早已叼着药篓腾云而起，渐渐消失在崇山峻岭间。

　　“黄龙师弟被叼走了？”玉鼎真人慢腾腾踱了出来。

　　太乙真人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正欲驾云去追，被他一把拉住。

　　玉鼎真人抖着身上的破道袍，不紧不慢道：“师弟，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追，也要换件衣裳再追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还衣裳？”太乙真人急得暴跳如雷。

　　“黄龙师弟不会有事的。”玉鼎真人笑容如常，全然没有一丝担心。

　　太乙真人深知这个师兄的脾性，倘若黄龙师弟真有危险，他绝不会置之不理，悬着的心也便放下了。

　　二人回到洞中，太乙真人取来一套新衣。玉鼎真人解下腰带，见太乙真人直勾勾看着自己，便做了个转身的手势。

　　小时候顽皮，他们常常背着师父偷偷下河摸鱼，什么都看光了，真不知师兄矫情什么！

　　太乙真人无语转身，催促道：“快点！”

　　玉鼎真人脱下道袍，换上新衣，竟意外的发现这身衣裳不长不短，不宽不窄，就像是给自己量身定做一般。

　　他摩挲着软和的面料，感慨不已——自己有多久没穿新衣了？仅有的两件旧袍子，一件撕破了，另一件被黑犬叼走当了铺盖，要不是发生这些古怪事情，或促他一辈子都不用换新衣。

　　黄龙真人被装在药篓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晃个不停，就在他被晃得几欲昏厥时，他听到了孩子的叫喊声，紧接着，他被黑犬连人带篓摔到地上。

　　他狼狈的爬出药篓，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儿站在空地上，面目狰狞，目光散乱，仿佛入魔般挥舞着一支亮晶晶的发簪，像在驱赶什么。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走！走开！不要伤害我娘！娘！娘……妹妹？妹妹！”

　　黑犬想要靠近，却被她手中的簪子划伤，无奈之下只能退到一旁，一边舔舐伤口，一边发出“呜呜”悲鸣。

　　忽然，黑犬用头去顶黄龙真人的后背，试图把他推到女孩儿身边。

　　黄龙真人总算明白过来，黑犬把他抓到这里，是想让他救人，只是——它怎么知道自己会医术？

　　看女孩儿的情形，应是受到极大的刺激，才会变得如此癫狂，若不设法让她安静下来，只怕她会力竭而死。

　　想到毕生所学终于可以派上用场，黄龙真人登时豪气大增，大踏步向女孩走去，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悲壮之感。

　　玉鼎真人他们赶到玉泉山时，满身划痕的黄龙真人正蹲在树脚下画圈，说自己没用，没学好道术，不能制服女孩，更不能替她医治。

　　见到玉鼎真人，黑犬暴躁不已，它拦住真人，不让他靠近女孩。

　　“让开！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

　　喝退黑犬，真人走到女孩面前。

　　也许是没了力气，女孩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真人靠近她时，她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真人的头顶，不知落在何处。

　　突然，她抓起发簪朝真人刺去，真人没有闪躲，而是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发簪没入真人的左肩，只露出半寸来长的一截。

　　玉泉山金霞洞内。

　　女孩儿躺在碧游床上沉沉睡去，黄龙真人则坐在床边替她行针推穴。

　　洞外的石坪上，太乙真人将带血的发簪递给玉鼎真人，又替他细细擦拭伤口。

　　月光下，骨簪变得晶莹剔透，上面的纹饰也越发精美细腻了。

　　“这发簪好生古怪，那孩子又是什么来历？”玉鼎真人把玩着骨簪，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太乙真人正用白纱替他裹伤，闻言瞟了骨簪一眼，笑道：“能刺伤师兄的，必不是凡间之物，或许是天上的宝贝也说不定。”

　　“这么说，那娃娃也是天上来的？”

　　“师兄如此在意，莫不是想收她为徒？”

　　持簪的手一滞，玉鼎真人叹道：“等她醒了，我便送她下山。”

　　太乙真人“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而是继续替他裹伤。

　　“啊——”

　　金霞洞内传来黄龙真人的惨叫，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掠入洞中。

　　女孩儿安静的躺在碧游床上，身上血污已经洗净，换上了道童的衣裳，更显得清奇秀气，超凡脱俗。

　　黑犬也已恢复原样，趴在女孩枕边呼呼大睡。

　　而黄龙真人则满脸惊恐站在床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直到太乙真人发问，黄龙真人才指着碧游床上的女孩，结结巴巴道：“是、是个男孩！”

　　太乙真人撩开女孩儿的衣裳看了看，神色严峻的点点头：“是男孩。”顿了一顿，一把揪住玉鼎真人的衣领，吼道：“你不是说他是个女孩吗？”

　　玉鼎真人一脸无奈：“他穿着女装，梳着女孩的发髻，我怎么知道他有这癖好！”

　　三人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