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Find the truth ...
-
夏日祭的前一天，夜里开始下雨，突如其来地。各种进入收尾工作的摊位不得不停下来，而就在人们都觉得不得不推迟的时候，原定夏日祭日子的中午，雨又停了，祭典场所再次乒乒乓乓热闹了起来。
安川在自家床上烙烧饼，一会儿侧卧，一会儿翻个身从脑袋底下抽走枕头抱住蜷缩起来，一会儿扔开枕头呈大字状仰天，最后自暴自弃趴着将脸埋在床单里发出“唉——”的，充满烦躁的声音。
阿神在学校篮球馆，一个又一个投出精准的三分球，累了就弯腰双手撑住膝盖缓一缓，汗水滑落砸在地板溅起不易察觉的小水花。汗水流入眼睛，视线模糊，因为盐分而有点痛意，微微眯起眼来。
各怀心事的两人，约在傍晚的祭典集市鸟居处碰头。至于为何家住这么近却不一起走过去，那纯粹是因为安川在闹别扭。阿神一身浴衣，藏青色更显得颀长成熟，从袖口和衣摆底部延伸上来的白色细草轮廓则添一分美感，随意报臂靠在鸟居柱子上的样子，天真清纯的眼睛垂下看着地面。
啊啊，居然都长成这样好看的少年了啊。安川真远远就看到他，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为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样的事实而觉得自己实在是蠢。再低头看看，仍旧是T恤加短裤的样子，从脑后一捋长长的马尾，自暴自弃地朝阿神走过去。
“……哟，晚上好阿神。”
“嗯，晚上好。”
然后是一阵沉默。
“阿真没穿浴衣吗。”阿神从头到脚打量了下安川，然后耸肩摊手，“也好，穿了的话更显得平了。”
“要……要你管啊！太热了嘛这天气，女式的可不比你们男式的风凉啊！”
安川立刻反击，脸却又不受控制地红起来。其实也想过啊，是不是要打扮一下，美美的浴衣也早就挂在房间里，只是出门前却改变了主意。以前可以对追求对象豁开任何颜面，动力十足的自己，在面对青梅竹马时就败下阵来。
“好啦，逗你的。再等等吧，阿牧和篮球队其他前辈也要来。”说着，摸摸安川的头，像安抚炸毛的小猫，安川立刻没了脾气，低头应了声“哦。”陷入自己的思绪。
再次是一阵沉默。
“是神君？好巧啊。”
是一个甜美的女声，两人循声抬头，来者是新山麻美。阿神立刻转头用眼神询问安川。由于客观的身高差而产生的被俯视感，加上明明是笑着却更显反效果的无害的脸，安川不由额头滑下一颗冷汗。
你叫来的？
没……这次真不是我……
“既然遇上了，可以一起吗？安川也在，真是太好了！”
向安川比出「干得棒」的手势，最后那句话似乎是在感谢她把神宗一郎给拉来，可天知道这真的是个意外！而新山这样的话和动作，简直给安川火上浇油。只见阿神的眼神更锐利了几分，笑容却越加阳光，「这次就再放过你。」传达着这样的话，阿神终于收回视线。
“当然可以，我们也还在等人呢，大家一起是更热闹一些。”
“太好了！”
新山走两步填补阿神和安川之间的空隙，悄悄转头用口型对安川说了声「谢谢」，一脸幸福。
回以笑容，转回头的时候却只能叹气了。注定是个「耀眼」的夜晚了么。都是自己惹出来的事呢。安川摇摇头，看见了穿着便服的牧绅一和校篮球队一行，赶紧迎上去欲摆脱这个局面。
“阿牧晚上好！然后是……高……高宫前辈？”
“……”对面的人陷入了沉默。
今晚的沉默次数还真是多。
“……我是高砂一马。”
“哈哈哈，抱歉抱歉，前辈见谅！高砂前辈！我记住了，那么剩下的前辈们呢？我是安川真，阿神的邻居，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武藤正。”
“你好……我是宫益义范。”
“还是这么有活力啊安川。”牧绅一见安川又搞出小乌龙来，爽朗地笑起来，“就差我们了吗，赶紧进去吧。”
和阿神汇合时，牧绅一低声问：“你边上的女生怎么回事？我让你来祭典解决的问题可不是这位美女啊。”
“诶，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过，安川搭红线的那个……”阿神无奈地回答。说着看向在一边已经和高砂武藤宫益混熟的安川，她正高兴地和前辈们谈论着。
“看来你还任重道远。”牧绅一抱臂托着下巴缓缓总结，道“今天就随意点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入了夏日祭，撇开安川时常被新山抓着阿神胳膊的画面给闪到，总体还算愉快，七人行自动分成二二三这样的小分队，但是总不会超过各自的视线范围。阿神和新山，牧绅一和安川，高砂武藤宫益。众人捞金鱼，打布偶，一人买了只妖怪面具（阿神为安川选了猪头，安川气氛不已地给阿神选了乌龟壳），章鱼小丸子和糖苹果吃到饱后又继续奋战鬼屋和占卜师等各种项目，直到口渴了在靠近出口的一家大排档坐下来。
“老板我要2个天妇罗，2个福袋，3个甜不辣！再来两份章鱼小丸子！”
安川一坐下来就开口要了菜色，以牧绅一为首的其他众人对阿神投去询问的眼神「安川真这么能吃？！」阿神残念地点点头。
“怎……怎么能输给女生！老板，照她的量，再加鱼竹轮5个鱼豆腐5个还有北极翅5个！”高砂一马不知为什么燃了起来，在他带领下武藤和宫益也点了很多。排档老板见状笑得乐不可支。
“喏！小妹妹，再送你一份昆布和墨鱼丸！”
“啊，那谢谢老板了，看来我没吃晚饭是正确的决定，老板你人太好啦！”
安川高兴地看着首先递给她的碗，看见摆得很有食欲的样子，脸庞就自动放射出幸福的光线，闪倒周围一群人。烦心事先不管啦，面包总排在爱情前面，烦恼吃光光！
整个排档被这七人霸占，从最左的安川开始，依次坐着新山、神宗一郎、牧绅一、高砂一马、武藤正、宫益义范。挨个儿吵着点食的样子，怎么看确实都只是高中生，阿神隔着新山看吃得两颊嘟起来的安川，牧绅一拍拍他的肩。
“喝酒吗？”
“这真不像前辈说出来的话，我们可都未成年。”阿神露出诧异的表情，牧绅一笑而不语，只转头对老板说：
“老板，醉虾有吗？来三份？”
“噢这位小哥真替弟弟妹妹们着想啊，自己明明能喝酒却还是点了醉虾！”
“……”牧绅一心里很复杂。
酒饱饭足，不，大家并没有喝酒，饭足以后，众人提议差不多该去海边啦，江之岛花火大会快开始了，得赶紧去占领有利地势才行。小小醉虾对男生们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看来平时没少偷喝过，而安川和新山则熏红了脸，尤其是安川，吃了不少，一靠近就能闻到淡淡的酒味，好在别的也吃得多，不至于有醉意。一行人再次上路，继续二二三小组，打头的是阿神和新山，接着是篮球队三人，最后牧绅一和安川落在最后。
仍旧烧红着的脸，安川跟着牧绅一，周围全是慢慢超海边走去的人，朝着同一个目的地，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河，而自己和阿神之前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胃里轻微地开始搅动。
“安川，你没事吧？”牧绅一询问到，他看见安川眼中莫名升起的雾气，担心这个学妹是不是醉了还是不舒服。
“啊啊？放心啦，可能吃太多了，脸有点烧。”
“那我们走得慢点好了，吃完后是不能剧烈运动。”
“好。阿牧真是体贴呢，做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的。”
牧绅一闻言微微做吃惊状：“不会吧，安川，你还没放弃吗？”
“哈哈，怎么可能，上次说过停止了就结束了，不会再让你困扰了。现在想想果然自己一直都很幼稚。”况且，更发现了自己对阿神的心意。
“唔……我还挺喜欢这样的困扰的呢。”
“你少来，像阿牧你这样成熟稳重的，会没有女生喜欢吗？”
“……我看起来真有这么老吗？诶，现在的女生都喜欢阿神那样的呀……”
胃里又一搅动，安川慢慢吞吞地才回答：“……会么……”
牧绅一借机观察安川的神情，想从中找出点痕迹来，却只见刚萌发的伤心变成了一种……一种……斗志？
“没关系的阿牧！以后真没有好眼光的女孩子看上你的话，那时我还未嫁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吧！”
“哈哈哈哈……”
配上握拳的手势，女生红红的脸，不知道的人一定觉得是真挚的告白。只可惜两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友情玩笑。
牧绅一的笑声传进走在最前的阿神耳里，回头去看只见牧绅一大笑着，而安川在边上也笑得开心，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
这两人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跟新山说想去和牧绅一说几句话，然后落到队伍最后来到两人身边。
“阿真，你没事吗？”
安川见到阿神，笑容尴尬地停在脸上，随后撇开眼不看他。他就没别的话可以说了？还真是老套的搭讪法。
“能有啥事，吃多了而已。”
“我看你是子弹吃多了？”阿神闻言抚额。最近面对安川越发无法保持微笑，似乎是一直平衡的局面被什么给打破了，又暂时不知道怎么解决。
“哼，我又不是枪膛，阿神你喝多了？”
安川负气离开，想要独自冲到最前面，被新山拉住胳膊只能无奈地被她勾着走。
牧绅一好笑地看着阿神吃瘪，一直到安川走远了才停止忍笑。
“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一直很冷静的阿神也会有差点发火的时候。”
“……牧前辈……”有点垂下眉毛的阿神，面容看上去就跟没吃到胡萝卜的兔子一样。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说回来，你打算怎么解决？我本想今天你能来个感动她的告白，在烟花下。明天开始我们就能全身心投入到全国大赛的训练中。”
“说起来容易……我这才体会到。”
阿牧又伸手拍拍这个学弟的肩膀，就像以后的岁月里经常会做的一样。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信任。
仍未抵达海边，但已经能看到隔海相望的江之岛。
有人选择直接去岛上，有人选择留在陆地，都在期待烟花升起的那刻。
“嘭——”
第一只烟火在夜空绽放开来，是如同夏日气候一样的红色。人们骚动起来，发出赞叹声。安川一行人跟周围的人一样停下脚步，抬头去看。
“嘭嘭——”连着两声，第二只烟花升上去，裂开成圆圆的形状，像装饰用的金粉散落，第三只是绿色的，散开后拖下长长的流苏似的尾巴。随后再也数不过来是多少只了。
一朵接一朵，属于夜晚的，天空的花。照亮夏日的夜，爆裂的瞬间将人们的影子投在地面然后又消失不见。
亲身经历才会觉得美丽吧，就算事后可以通过新闻，通过照片，但总不能感受到那时在天空下的感觉。是一种遥远的，疏离又亲近的，被什么触动的，让人只能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嘴巴微微张着，然后赞美它的美。
明明差不多的画面，只有烟花的顺序和位置不同，每次看仍旧忍不住为它折服。尽力展现自己，然后成为细小的灰尘陨落，不留后悔。不能够后悔，就这一次。「不能够后悔，就这一次。」好像在传达这样的话语。
安川停止仰头的姿势，去寻找阿神的身影，终于在左边相隔两三人又稍前与自己的位置找到他。正入神地看着天空，烟花将他的脸映成不同的白，偏亮黄或者偏青白，总改变不了他标志性的笑。阿神边上的新山，也是一副投入的样子，双手在胸前相握像是在赞叹这烟花，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浅绿色带白色樱花图案的浴衣，头发盘起在脑后。怎么看都像一对璧人。
也许这样也挺好，要是新山能够和阿神在一起。
安川不住地这么想，胃里又翻滚起来。
正欲转开视线，却不想对上了阿神的，一时移开不了视线。
阿神先是惊讶，随即合上嘴变成笑，继续看着安川。
不走近，也不说话。烟花和人的声音都变轻了。
安川的脸又感觉烧起来，胃中翻滚得更厉害了，食物们在抗议，没法探究阿神眼中的深意，匆匆移开视线捂着嘴朝后方跑去……
阿神见状立刻想转身追去，却被新山拉住了衣袖。
“神君，我有话想和你说……我……”
还来不及说出口，被阿神打断，轻轻抽开衣袖的阿神，眼神却是焦虑又严肃的。
“对不起，谢谢你，只是我喜欢的是安川真。”
说完，阿神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向着那个穿着T恤扎着马尾的身影追去。
将人群和烟花都留在身后。
只为了去确认一件事。
尾声
安川跑开是为了找地方吐去。却因为奔跑而差点就在半路上出丑，终于在附近的公厕内将吃多的食物倒出来，漱口漱了好久才将恶心的味道去掉，用冷水拍拍脸走出来。
正对上追来的阿神。
在减小很多但仍旧能听得十分清晰的烟花声中，安川意识到阿神的脸上居然写着着急？
看到明显是呕吐完的安川，之前因为醉虾而染上的红色已经不见。阿神抿紧了唇走近拉起安川的左手。
“之前还说没有事？”
语气居然强硬但透出担心？
突然觉得自己的神经好像变得太好了一点的安川，还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没意识到对方越来越强的怨念。
看着一脸不分场合陷入自己世界的安川，阿神真的觉得自己的好脾气被用光了，右手稍微用力了一些来换取注意。
“吐完了舒服点了吗？”
“哦，好多了，真没事了啦阿神，你可以放开手了吗？”
安川低头伸手扯着阿神的手腕，这家伙的力气也跟着个子一起长了这么多啊，似乎自从打了篮球就变得……好，好压迫！
“不放。”头上传来冷静的声音。
“这么严肃干嘛，诶呀快放手！”安川也急了起来，似乎终于了解到形势的不利。
“我说不放就不放。”
阿神的右手牢牢抓住安川的左手腕，让安川不会觉得疼但又抽不开。安川不得不皱眉抬头迎上阿神的目光。
于是这次真的没法移开了。
“以后我也不会放开。”
阿神说，用通常的软软的语调。
烟花在头顶绽开，像所有少女漫画的场景，将男生和女生的脸照亮，好让彼此看到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嘭——”
又一只烟花，这次是心的形状。
不去管背景里有煞风景的公共厕所，两个青梅竹马，找到了早就该面对的真实，像一个经过千百次练习的三分球。
终于以令全场感觉到时间停止般的完美抛物线，压哨入篮。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Find the trut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