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仅是暴力统治 ...
-
那是年幼时的事，在去三途川逛过一圈后，藤原由实反而印象清晰起来。
刚学会走路的她也和任何一个正常孩子一样喜欢跑跑跳跳，而头一次跌倒时是在母亲面前，她疼得嚎啕大哭，母亲却坚定而耐心地蹲在她面前，迟迟没有向她伸出手。
“由实，自己爬起来。”
她是这样对她说的。当时年纪尚小的她根本不懂母亲的用意，只觉得满心的委屈，继续哭嚷，没想到母亲竟真的没有要将她抱起来安慰的意思，缄默地等待她自己爬起身。然而父亲还是微笑着走上前把她抱起来举高，温和地逗笑了她。
“老公……让她自己起来比较好，她得知道不会每次都能有人帮她。”
“由实还是小孩子，现在不需要这么严格啦，老婆。等长大了，她自然会懂的。”
那个时候她躲在父亲的身后小心地看了眼母亲紧皱的眉头，她意识到母亲是不一样的。
如今不论是几次回想起这件事，藤原由实都会哭笑不得。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她真的能完全在母亲严苛的教育下成长，或许现在的境况就会远比能够想象的要好了。要是能每跌倒一次都坚持自己爬起来就好了。要是能不对自己那么宽容，自始至终都严格要求自己就好了。要是那个人没有出现……就好了。
——那个人，那个自称是母亲的父亲的人。
那个黑手党。
时至今日，每次记起她作为藤原由实死去的真实原因时，那种仿佛焦灼的烈火燃烧在全身每一个细胞的强烈的不甘都久久无法消弭。六个月以前，她于大一的暑假回到并盛町的家中，恰好得知自己的外公前来拜访——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外公，并且这个外公还是意大利一个黑手党家族的首领。
来者不善。他的家族似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而他的健康也每况愈下，因此他想要让他这个早已和自己断绝关系的女儿回去主持大局。彼时的藤原由实并不知道他话里的含义，只是母亲态度坚决地拒绝也完全不得到尊重——后来由实才听母亲说，当初她选择和丈夫来到日本生活时就已经决意退出黑手党世界，她不想让由实和丈夫因为自己而踏进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明白了母亲心意的藤原由实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母亲这边，在那个声称是自己外公的人单独找到自己进行警告时，笃定地告诉他：“不管你是不是我外公，现在你不能擅自介入我们的生活——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不会退让，也绝不会让妈妈被你强迫做出选择。”
那个人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反问她，你真以为我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吗。
当时的藤原由实还太天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爱和美德至上，她相信有血缘关系的牵绊，这个好歹是自己外公的男人不敢做什么，因此她挺直腰杆这么回答道——“您如果能让我下黄泉，我就能从黄泉爬回来！”
所以，她后来死了。被清水朝和的大哥一刀割喉之后，她被直轧过来的卡车车轮撞成了无头女尸，而母亲也因此彻底绝望，为了不牵连父亲而跟随着那个人离开了日本。
对藤原由实来说，她的生命和家庭就是她的全部，而她丢了前者，后者也像是连环效应一样破碎不堪。可笑的是，她无法接受这一切——这种滑稽的见鬼事实令她即便到了三途川也不能拿着渡钱渡往轮回，被践踏的自尊以及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的愤怒使她的灵魂扭曲发狂，正如她生前那句幼稚无知的张狂发言，那个人能送她下地狱，她就能从地狱爬回来。
于是她借助清水朝和的身体，获得了重生。
在成为清水朝和的第一时间，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重获生命有什么意义。她不会像个将自己送下地狱的人一样残忍，她没有想过要复仇。脑子里全是“不能就这么死去”的念头时，她感受到的只有强烈的怒火以及不甘——不甘于因为这种蛮横无理的理由而丢了性命。但事实上，即使有机会再活一次，她又能做什么？
她还来不及得到答案，第二个生死关头就出现在面前——在被自己夺得身体的使用权以前，智障少女清水朝和招惹了附近的一群不良少年，而正是在她好容易才借助这个身体重生的时候，那些家伙就操着刀站在自己跟前。
云雀恭弥正是出现在她被乱刀砍死之前。
还是藤原由实的时候她就亲眼目睹过这个少年的强大，重生为清水朝和的她又一次见证了他的实力。这让她开始相信，变得和云雀恭弥一样强大、甚至超越他——就是她成为清水朝和以后该做的事，她的目标。
也是不可能达到的目标。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毫不懈怠地追逐，把这个目标奉为信仰，一辈子都怀揣着虔诚的心为这信仰而活。
这个信仰，就是云雀恭弥。
“哦！！清水！！”
一声恍然大悟的大喊阻断了清水朝和的思绪，她一如既往地皱紧眉头抬首，看到的是站到她课桌跟前的银发少年：“果然我没看错啊！！昨天早上那个骑着自行车的是你吧清水！！真是极限的早啊！！”
“有什么问题吗？”朝和蹙眉回应，不去理会周遭投来的几束视线。她在并盛中学的生活里，每天除去上课时间和午间一段不长的休息时段，几乎都在参与风纪组维护并中风纪的活动——方便起见，她便舍弃了那套并中制服，整日身着风纪委员的制服，规规矩矩地戴着飞机头和袖章。这也让原本就对她有些生疏的同班学生更加不敢接近她，加上她通常紧紧皱着眉心的表情，带给人的印象多数时候都只是凶神恶煞的风纪委员。
笹川了平算是这个班上唯一没有区别对待她的人。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没办法搞清楚风纪委员和普通国中生本质上的不同……
“啊啊，没什么！！就是昨天跟你打招呼你没有回，我以为我认错人了啊！！”惯性地握住右拳用左手的掌心狠狠拍了拍它，他紧接着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这样的！”
“这是假发。”平淡地回答了他，清水朝和盖上手里的便当盒，看了眼教室挂钟上显示的时间，站起身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先离开了。”
笹川也不多做追问。
清水朝和赶到了并中应接室门前，这段时间她没有维护风纪的工作，但她想要找到草壁哲矢问清楚她昨天粗略听说的事——就在拿到工资后不久，她听说包括未成年的风纪委员在内，风纪组内每个手头有点闲钱的成员在年末都能从委员长提供的渠道进行小份额的集体投资。
“据说再少的钱都可以参与，去年已经进行过一次了。如果没弄错的话，这跟工会合资的概念差不多吧？可是我询问了其他风纪委员，大家好像都没搞清楚具体内容，只是把这当做存钱进银行拿利润一样，盲目地把闲钱投进去了。所以我想来问问。”
“啊，性质是差不多的。不过你知道的还真是多……你是第一个过来问的呐，清水。”草壁哲矢盯着她严肃的面孔，颇感惊讶地说着，而后看了眼身后半敞的应接室大门，压低声音道：“大家对理财的概念几乎都是一窍不通，所以很放心地交给委员长。要是你想知道相关的具体内容，我下午就把报表跟相关协议拿给你。”
不同于往常，云雀恭弥这天中午恰好在应接室里工作，草壁不敢太大嗓门说话叨扰到他。
“嗯，麻烦了，草壁副委员长。”清水朝和诚挚地点头道谢，同样识趣地放低了音量，通过半敞的门瞥了眼应接室里正坐在办公桌后执笔批阅什么文件的黑发少年——之前她就注意到了，应接室的办公桌上在云雀恭弥出没前后总会堆积着大量公文，内容繁琐，每份都等待着审批——一开始她以为这是并中校监或是校长的工作，却不想对此进行处理的全是云雀恭弥：“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除了管理并盛的风纪，还要对收取的保护费进行分配，如果再加上这些投资——所有的事务都是委员长自己一个人处理的吗？管理方面我不清楚，但财务工作，风纪组里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帮得上忙吧？”
她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就她个人来说，她能承认在格斗方面云雀恭弥惊人的实力，可她无法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独自应付这么多杂乱事务，甚至可以自己处理大量的财务工作。
“风纪问题上我有帮忙，不过财务部分……的确都是委员长亲自做的，我对财务工作还不熟悉，现在也在学习阶段。”然而结果往往事与愿违，草壁一面自省一面给出的答案便是她不可置信的事实。
清水朝和忍不住更紧地拧住双眉，直直地望向应接室内的云雀恭弥，好像要将这个少年的每一根眼睫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还是藤原由实时，她是一个财税金融系的大一学生。选择财税金融系也是因为她从国中开始便认为自己对这方面兴趣很深，早早地树立了目标开始研读相关辅导书，可加上自学的六年，她直到大一进行系统地学习一年后，才逐渐摸清套路——但云雀恭弥……他究竟是怎样办到的？
或许……实际操作真的比理论知识学习要更重要？
这么想着，她敛回了停滞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没发现在她挪开视线以后，云雀恭弥就稍稍抬眼瞥向了她。他的听力比他们能够想到的还要敏锐，自然早在这两人在应接室门口交谈的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们，像是窃窃私语一样的谈话声令他相当不悦，不过话题却出乎意料地有些有趣。
“草壁副委员长。”兴许是自尊心作祟，也可能是责任心发作，清水朝和神色肃然地对上草壁的视线：“财务工作方面，我想我能帮上委员长的忙。”
“诶？”草壁哲矢闻言不禁一惊——他本以为这个几个月前还是智障的女生会知道“工会合资”这种名词是巧合，万万不会料到她的惊爆出言。
“因为是风纪委员的一员，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请放心，我在这方面有经验，如果您还担心的话可以给我试用期。”无畏地迎上他怀疑的目光，清水朝和同往日一样站得笔直地向他保证。
可不论她看上去多严肃认真，草壁对她的警惕心和怀疑心理也还是没有削弱，在他看来这个要求十分荒谬：“清水，这件事……”
“哇哦，口气挺大。”另一个饶有兴致的嗓音不轻不重地打断了他的话——应接室中的云雀恭弥随手搁下笔，倚身靠上身后的椅背，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那就来试试好了，你。”
随后，他轻哼一声，唇畔的笑意沾染上了几分嗜血的危险意味，那双凤眼里的杀气流转而逝：
——“不过，放大话却没有实力的话，咬杀哦。”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不仅是暴力统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