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派》小周123

21、初夏，你会在这里遇见谁

　　初夏，你在这里会遇见谁

　　桂圆八宝
　　一 西单图书大厦门口
　　四月二号去过西单的人都应该记得尹初夏，那天她站在图书大厦门口，穿一条天蓝色的裙子。她有圆圆的脸庞和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大眼晴，当然当然，这都不是重点，全市最大的图书市场门前一天要走过多少圆脸庞大眼晴的女孩儿啊。
　　重点是，每个长相稍微善良点儿的人都会被初夏骚扰，她会给你看她挂在脖子上的牌子，还有一堆头上会长草的丑丑的娃娃，她拼命比划，再加上牌子上文字，希望你能够明白她是个聋哑人，如果能买下娃娃，那你就是为聋哑人慈善基金捐助了五块钱。
　　但事实上，这也并不是完全的重点，大眼晴女生聋哑人丑娃娃五块钱仍然不足以过目不忘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幕一定会让你印象特别特别深刻。
　　尹初夏在人群中寻找着目标，也许是初夏的天气实在有点热，也许是她天生就喜欢那一类手长脚长还肯穿白衬衫的男孩子的背影，她分开人群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头。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部岩井俊二的影片，初夏的街头，微风吹过，美丽的聋哑人少女，将会有一段不能够被预料的恋情。
　　但那样的话，你会记住尹初夏吗？
　　当然不会是不是？
　　所以那男生回过头，看到初夏脖子上的牌子，突然间放声大笑。
　　初夏忍不住捂着脸尖叫了一声：“怎么又是你啊！”
　　众目睽睽之下魔法破灭了，初夏变成了被打回原形的黑天鹅公主，相信很多很多年以后，仍然会有人笑着提起那个场景，咦，北京的夏天会发生奇迹，石头娃娃也开口说话了呢。

　　二那条去往学校的小路上
　　有一段时间初夏特别爱看金庸的小说，当然就只有那特定的一部，叫《神雕侠侣》，她买了很多版本的DVD碟，翻来覆去看过一遍又一遍。
　　初夏也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喜欢大众情人杨过，但她又是多么羡慕小龙女啊，因为她一出现就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了，那飘飘欲仙的白衣服让初夏在睡梦里都流口水，可是，为什么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初夏对周云宁开始有印象是在一条沟里，别怀疑，你没有看错，在去往学校的那条小路上，施工还没有完成，一条大沟横在路中间。
　　那年冬天学校要求学生早点儿到校，天还没有亮，初夏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走过那条小路，她总觉得自己是忘了什么，书包还是钢笔，唯独没有想起那条大沟。
　　于是，意料之中的，她一头扎了下去，在十五岁的冬天头一次尝到了坐井观天的滋味。
　　为了能够早点被救出去她拼命的向上面喊：“来人哪……来人哪……”
　　终于有人从路边探出头的时候，初夏发现那是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子，虽然只露出了一点点征兆，但斜飞的眉，一笑起来就桃花泛滥的眼晴，让初夏的脸腾地通红了。
　　可是，这个时候，初夏的衣服是破的，脸是肿的，眼晴是哭红的，还有一只脚是半跛的。
　　如果小龙女从古墓里爬出来，穿着孙婆婆的衣服，披头散发，满脸灰尘，杨过会爱上她？尹志敬会对她十多年来都念念不忘？
　　小说家这个物种，其实最现实不过了。
　　更可怕的是，那条为了安装城市下水道而挖的大沟，深得超乎周云宁的想像，他伸长了手也抓不到初夏。
　　两个人你来我往挣扎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周云宁放弃，转到工地上去找帮手。
　　工人们开来一辆巨大的铲土机，让初夏坐在土斗上，把她从沟底捞了出来。
　　灰头土脸的初夏不比《悲惨世界》里的让*阿让更幸运，她情窦初开于下水道的沟里，暗恋结束于一架推土机上。

　　三 全市举办的COSPLAY表演现场
　　后来尹初夏彻底抛弃了《神雕侠侣》，反正，不管她怎么装饰，都不可能像小龙女一样随时保持最佳姿态。初夏开始迷恋更平民化的《流星花园》《偷偷爱着你》，相较而言，杉菜和瑞希会跟她更接近。
　　也是因为太平民吧，这两个角色并没有被COS的价值，那次全市规模的表演她分配到的角色竟然会是奥特曼，穿着花里呼哨的机器人衣服站在会场外面招揽客人，初夏心里的沮丧能从复兴门到建国门，再从建国门到天安门，足足流成一条护城河。
　　最可气的是，服装道具太逼真了，居然真的有人把她当成玩具，靠在她身上合影留念。初夏本着大会“交流进步共同合作”的精神，翻着白眼让他们随意支配。
　　小孩子抱住她的大腿拼命摇晃，初夏想拽开他，却一动也不敢动，惟恐被人发现她其实是冒牌货。
　　这时候有人抓着小孩子的衣领丢到旁边，初夏感激涕零，恨不能当场给他造一座公德碑，但一抬头她呆住了，那个人笑起来带着点风流相的眼晴，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呢。
　　关于下水道和推土机的记忆慢慢苏醒，初夏全身发硬，僵得像大礼堂前的那个周总理像。
　　这时候如果有人碰她一下，她恐怕会连人带心一齐碎落满地。
　　那个人却并没有立即走开，隔着一层道具服饰反复观察她，初夏屏住呼吸，欲哭无泪，不住地向上天祷告，放手吧，我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那个人的脸越靠越近，初夏几乎尖叫起来，忽然他笑了，坏坏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奥特曼的头顶。
　　他抬脚刚一走开，初夏就靠在了墙上，碎掉了。

　　四 西单图书大厦旁边的小胡同里
　　初夏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总是和她的糗态这么有缘，就好像每次她一打算出丑，他就牢牢的等在后面。初夏忍不住尖叫，周围人的眼光电击一样锐利的向她望过来，初夏被吓坏了。
　　她不是骗子，也不是坏人，她急得满头大汗，拖着男生往小胡同里走。
　　她的力气有点大，但也绝不会大过一个男，很奇怪，周云宁竟乖乖的跟着她走。
　　焦急中的初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要跟他解释明白，其实是在慈善机构做义工的小姨让她帮忙，筹集善款，因为最近要做一个大型的残听儿童复健活动，另外的理由是人手不太够，不得不拉初夏来顶包。
　　当然，还有更大的理由，是初夏长得一脸好欺负的样子，人们看到她，总会莫名奇妙的生出一点同情。
　　“我知道啊。”周云宁淡淡地说。
　　他说得理所当然，那种口气和神情都让初夏想起了一个人，呃，是古天乐版的杨过，小龙女在绝情谷消失十六年，他等了她十六年。
　　相见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他只是淡淡地叫她的名字：“龙儿。”
　　这条小胡同和初夏当年不小心掉进去的水沟一样，都只有窄窄一线光，她能看到自己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却会往往忽略了其他风景。

　　五 学校摄影部的展览厅里
　　回到学校没两天，初夏就被邀请去看摄影展，她对这种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但送邀请函的那个女生拼命向她眨眼晴。初夏怀疑那是没有解密的某暗号，只有亲临现场才能了解真相。
　　事实上，她一进展厅就发现，那些人的眼光有多诡异，她被看得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跌倒，身后响起熟悉的嘲笑声。
　　又是他又是他。
　　初夏已经到了不用看就觉悟的境界。她强撑着做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但已经被人们发现，就是她就是她。
　　每张照片里都是她，医院里抱着伤脚靠在墙上打盹的样子，在COSPLAY现场被小孩子戏弄的样子，西单图书大厦门口挂着牌子的样子，还有许多许多，就像林志炫的一首歌里唱的那样，到处都是你的样子。
　　初夏张大了嘴，周云宁就在不远处，一直静静注视着她。
　　世界上是有一种东西叫做缘分，如果你在每个场合都能碰到他，不管是水沟医院大厅还是商场门前，那不叫缘分而只能称之为神奇的童话。
　　初夏终于解开了眨眼晴的秘密，原来，小龙女从古墓里爬出来，穿着孙婆婆的衣服，披头散发，满脸灰尘，把手伸给杨过的时候，他却还是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