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派》小周123

20、鼠生缘

　　鼠生缘
　　她叫小雪，舒眉是她的刀。
　　于是江湖中便有人说，人间绝色，莫过于小雪舒眉。
　　她的刀从不杀人，杀人要见血，而她逢血就晕。她的刀也不救人，救人太麻烦，在她眼中麻烦亦刀。
　　她只用刀来做一件事，那就是剃眉毛-------恶人的眉毛。所以说舒眉弯刀并不是浪得虚名，但凡有人经了她的刀，愁眉不展，也必须要展，无眉可蹙，哪来的颦颦。
　　武林盟主云在天说她是促侠。师兄叶连城说她是小女儿心性，少林方丈慧生大师却说她是大智慧，一件事百人评说，各有各的缘由，小雪却只管剃她的眉。
　　小雪盯上一对极俊俏的眉，那眉生的形状好，样貌好，地方也好，生在了江湖飞盗聂北川的脸上，就份外的让人觉得讨喜。清白人家小雪总不好动手，对聂北川却全不用客气。终于寻了个月黑宜杀人的夜，悄悄摸进了聂北川的客房。
　　小雪提着刀，却不是来杀人，她不过要替他舒一舒眉。暗夜里刀反着天上的星光，与她雪白的脸容相映成辉。她将刀架在聂北川的脖子上，微微一笑：“好人，借我眉毛一用。”
　　聂北川是醒着的，他有夜起的毛病，小雪轻功虽佳，却终究是敌不过天时与人和：“美人，眉毛是你的，把身子留下来陪我。”
　　小雪寒刀似雪，笑却如春花：“身子自然是要留于你，死人的眉毛，我要来岂不是晦气！”
　　聂北川越发的酥了全身的筋骨：“姑娘，我能不能问一句，你要眉毛做什么用？“
　　“呵呵。“小雪笑“你这人也真有意思，不担心你的眉毛，却担心做什么来用？我用来编花篮，关你什么事？”
　　聂北川苦笑：“姑娘，我的眉毛，我问一问总不为过。”
　　“到了我手里，怎么还会是你的眉毛？”
　　“身体毛发是天生父母养，到了姑娘手里也不可能是姑娘的。”
　　小雪将削尖的下颔微微一翘：“我说是我的，那便是我的。”
　　聂北川只好接着苦笑：“好好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姑娘动手的时候，把灯火亮起来如何？”
　　“聂北川，你敢疑我的刀法？”
　　“那倒不是。”聂北川微沉了声音“姑娘有所不知，这苏家客栈的前身，原本是一片乱坟场，每逢夜里，总有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出来游荡，我只怕-------”
　　他将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刀刃上，柔声说道：“那东西不长眼，惊扰了姑娘。”
　　小雪扬眉冷笑了一声：“拿这个来吓唬我，你打错算盘了，走夜路的人哪个怕撞见鬼，况我岑小雪一生未做过亏心事，若真有鬼找上门来，我先拿它开刀。”
　　聂北川看她弯弯的一双柳眉，烈烈的一种媚艳，不笑也含着三分笑，笑起来真要把人的魂魄都勾去，不觉暗道了一声劫数，把手一张，做出一副悉听尊便的呆相：“姑娘可要手下留情，留我几分脸面去见人。”
　　小雪轻哼：“既然要脸面，何必做什么飞盗，堂堂一个男儿汉，偏偏蹲在人家房梁上当君子，别说你自己的脸面，就是祖宗的脸面却也都丢光了！”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聂北川瞪大了眼睛“正所谓盗亦有道，我这个飞盗与别人不同，贫的不偷，廉的不偷，孤儿寡母不偷，正经商客不偷，至于那贪的恶的淫的贱的，别说我偷他的们钱财，就是偷了他们的脑袋，世人听了，也只是要叫一声好！”
　　小雪被他驳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恨恨道：“任你怎么巧言擅辩，也不过是个贼！”
　　聂北川轻吁了口气：“姑娘要这样想，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小雪扬了扬手中的刀，刀锋冷厉，贴近了他的眉骨，果然是一双好眉，世间有麻衣五相之说，眉为其首，生得这样清俊绝伦的一双眉，眼必然清如潭水，再往下看，鼻挺唇薄，按相书上所说，一个人心术不正，即便是有貌似春花的一张脸，也必然眸光混浊，神色淫邪。而这个人，这个人他看人的时候，细长的凤眼里满是孩子似的无辜，小雪与他眼光一触，心头就是一阵猛跳。她强装了凶狠，将刀锋向下一压，忽然听得身后扑簌簌一阵乱响，聂北川神色一紧：“来了！”
　　小雪冷笑：“来的好，我这舒眉弯刀不曾杀过人，就先杀两只鬼来开开刃！”
　　她短刀一挥，略侧了身子，向声音来处看过去，深幽幽的一片黑，只见两团影子伏地而来，到近前才看得清楚了，小雪顿时尖叫一声：“老鼠啊````````”
　　双手丢了短刃，兔子一样迅捷的跳到床上，神色狂乱的大叫：“老鼠啊````````老鼠啊`````````你屋子里有老鼠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聂北川无可奈何的由她抱着，床下两只老鼠肆无忌惮的盯着他们，虽然是佳人入怀，他也快活不起来：“小安，小贝，怎么这么没规矩，参姑娘是客，不许出来吓人！”
　　小苏往后撤了半分，惊骇欲绝的瞪了眼睛：“这老鼠`````````是你养的？”
　　床下双鼠抗议似的吱吱一叫，小雪顿时又紧紧抱住了眼前这根救命草：“老鼠啊```````呜呜呜`````````”
　　“哭了？！”聂北川开始觉得棘手，虽说小雪哭起来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可吓哭了女孩子，总不是男人该有的作为“好，你等着，我去赶它们走。”
　　他稍微一动，小雪就死命的揪住了他的衣襟：“不要````````它```````它们会咬我``````````”
　　“老鼠不咬人呐。”聂北川淳淳开悼她“它们很可爱的，真的，今天也不知怎么就不这么不听话，你先放开我，我打它们屁股给你解气。”
　　小雪死也不松手，而那两只老鼠也十分配合的一直在床下窜来窜去。聂北川被她压得半边身子都发麻，也不敢抱怨一声。
　　终于盼到天色渐亮，人儿鼠儿都倦了，相对无言，呼呼昏睡过去，可怜聂北川肉垫，仰面望着订顶上的帐子，动也不能动，全身燥热，汗珠水流似的淌下来。
　　将近晌午，岑女侠肚子饿，缓缓睁开了眼，入目就是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女侠有些恍惚，她这又是欺负了谁？这个男人是谁？
　　隐隐约约记起昨天夜里的一些片段，岑女侠脸色一白，低了头满地去找老鼠，聂北川带了哭腔说：“已经回家了。”
　　“那你不早叫醒我。”小雪一跃而起，却哎哟一声又跌了回去，大半夜静卧不动的结果，是四肢几乎麻木了，然而爬在一个男人身上总不像话，她挣扎着想起来，聂北川也挣扎着想扶她起来，两相挣扎间，忽然房门哗啦一声响，林林总总冲进来总不下二十人！
　　清晨的阳光明亮而炫烂，他们就在这刺目的日光中彼此凝望着。
　　直至-------------石化。

　　最近的江湖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到诡异，于是就有一些不可靠的消息从一些不可靠的渠道散播出来。据知情人说，名噪一时的小雪舒眉岑女侠嫁给江湖飞盗聂北川完全是出于无奈。为什么无奈？是因为这对狗男女被少林方丈、武林盟主和天剑奇侠叶连城当场捉奸在床，除了成亲，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婚事办的很隐秘，大概是十分之不光彩的缘故，但让武林中人热血沸腾的是，婚礼当天，岑小雪竟把新郎和众多亲朋好友甩掉，一个人逃窜了。
　　小雪的说辞也很简单：“我为什么要为了两只老鼠而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啊。”
　　这个男人就坐在她对面，微微的笑了一笑说：“我们不认识？”
　　小雪斩钉截铁的说：“当然不认识。“
　　“哦。“聂北川仿佛有些觉悟了，缓缓从衣袋里掏出一只小笼子放在桌上，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一如他脸上的微笑。
　　小雪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一切又开始重演。
　　“老鼠啊，老鼠`````````“小雪惨叫着，奋不顾身的跳到聂北川。
　　而聂北川丝毫也不觉得受宠若惊，很悠闲的啜着茶水，向旁边看热闹的人说：“我们两个不认识。“
　　他顿了顿又问：“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周围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聂北川笑了：“其实我也不相信。”
　　很多年以后聂北川对将要出门闯荡江湖的女儿说：“你可以怕鬼，可以怕死人，但千万不要怕老鼠。”
　　聂雪小莫名奇妙的张大了嘴：“为什么？”
　　聂北川看了看在一旁张牙舞爪做威胁状的小雪，笑了笑说：“不为什么。”
　　于是雪小一直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