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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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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浓烟、乌云、惨叫、呼喊、奔跑。天空之城——沦陷了。
云泽老师用黑斗篷将我与弟弟裹得紧紧的,唯恐乱兵发现我们,可是痛苦至极的心已经膨胀得要裂开了,裹不住了。
“父皇!”伴随着我撕心裂肺的呼喊的是弟弟的放声大哭。
“冰月,你疯了!你不想活,还要害死寒星吗?”云泽老师的声音从未这样紧张过,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彬彬有礼地向皇室成员讲述东陆的趣闻轶事,可是此时此刻,却带着少不更事的公主与王子踏上亡命之途,命运啊,原来是这样无情。
父皇一夜之间苍老起来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可却怎么也触不到。
“姐,我怕!”寒星哭肿了眼睛,胖乎乎的小手上不知何时血迹斑斑,紧紧抓住我的衣襟。
“寒星别怕,姐姐一定会带你出去!”我将寒星拥在怀里,姐弟两个在凄风寒雨里互相取暖。
“公主,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天就快亮了!”云泽老师的声音又恢复以往的镇定与沉着,让人不容抗拒。
“信国的兵马就在城中烧杀抢掠,他们——就是皇叔的帮凶,你让我和寒星怎样相信他们!”
“无论如何,信国是邻邦,你和寒星是正统皇室的最后一点血脉,如果他们再落井下石,只怕九州天下无人能容了。”
“姐,我饿,我想找母后!”寒星倚在我肩头,浑身滚烫。
不错,我不能再等了,羽王亲兵也许早被城中大火吞噬了,唯今之计我只能相信云泽了,“好吧,我跟你去信国。”
云泽长舒一口气,马上从斗篷里掏出两件信国民装,“公主,快和小王子换上吧,趁天没亮,也许我们能混过边关。”
故国日渐遥远,森林渐渐稀疏,广阔的草原慢慢映入眼帘,信国与天空之城一样,都是属于国民混杂的国家,信国自古处于东陆人族与蛮族的交界之处,国民多为混血,就像天空之城一样,分不清谁是羽族,谁是人族。
除了羽族亲兵能翱翔天空外,没有几个人会在七夕那天张开翅膀飞起,即使自诩为血统尊贵的皇族也不可以,而且在父皇之前,已有六十年没有一个皇室成员能张开翅膀,飞上蓝天了。
可是到了父皇这一辈,叔父会飞,整个皇室均以之为傲,羽族亲兵也由叔父带领,但却以天空之城的毁灭为代价。
母后将我与寒星交给云泽时的平静,已让我懂得叔父的异心早就存在,可是父皇与母后为什么不早些将阴谋扼杀掉呢?
杂乱的马蹄声与雄壮的呼喊声将我与弟弟惊醒,是信国的军队,难道我们真的到了边境?
突然出现的武士们,各个英气逼人,眼中那严重的杀机却叫人不寒而栗,云泽老师呢?
我四下慌张地寻望,寻来的只是武士们戏谑的笑声,难道他将我与寒星出卖了?
恐惧与憎恨的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我只能转过身将抖个不停的寒星紧紧抱住,希望可以找个缺口逃出去,可是武士们的包围越来越紧,四周的长枪已穿透空气刺了过来,来吧,终于可以解脱了。
寒星发出呜呜的哭声,我用手紧紧捂住他的眼睛。“我们是皇族,死也要死得比别人好看。”母后的话回旋在耳旁,我不由自主挺直身体,大喊一声,“来吧!”
“慢着!”为首的黑衣武士率先将长枪举起,其他武士纷纷后退,他的面容完全隐藏在头盔后面,但唇边浮起的残忍的微笑早已刺在我的心头。
他策马走上前来,绕着我和寒星走了一圈,长枪始终抵住我的咽喉,“有点儿意思!你们不是信国的人。”
“王子,也许他们是——”黑衣武士将手一举,身旁的将士便默不做声,长枪一递,人已飞下马来,径直走到我面前,我不由向后退了几步,一把将寒星挡在身后,寒星却挣扎着要站在我身前。
黑衣武士冷笑了几声,突然举手摘去了头盔,一头褐发登时胀满了我的双眼,隐匿在长发后的面容英俊得近乎残忍,既宁静又疯狂,从他的身上,我突然看到了叔父的影子。
我惊恐至极的模样让他颇为得意,手指一挥,我的头巾已飘然飞去,草原的风不知要把它带到何方,就如同我,不知命运又将会怎样安排。
“头发居然是紫红色的,有点意思!”仍是残忍的笑容,我几乎被这笑容刺痛得不能自已,我的高贵、我的尊严全随着天空之城的逝去被毁灭掉了,天呵!
“姐!”寒星的呼喊那么遥远,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恍惚中,我被人拦腰抱起,“放下我!”无力的呼喊只让冰冷的嘲笑越加得意,“放下我,让我走!”
我拼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住褐发青年的肩膀,他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要放开的意图,一丝也没有。
“大哥,你得放下她。”一匹白马不知何时冲入包围之中,马背上的少年年岁应该与寒星不相上下,可寒星与他相比,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
是啊,经过一夜,我已经老了十岁,忘了寒星只有九岁,而我才十二岁。
褐发青年抬起头,双目深不可测,“祁洛,你又多管闲事。小心我用鞭子教训你!”
马背上的少年似乎全然不顾兄长的威吓,相反策马前来,“你要知道,她可是位公主呢!”
祁洛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褐发青年终于将我放了下来,祁洛身后的一个白衣少年立刻上前将我扶住,眼中的关切之意让我体会到了一点儿生存下去的必要。
“不许你伤害我姐姐!”寒星猛地冲上前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白衣少年推倒在地,褐发青年见状,哈哈大笑,身后的武士也放声大笑。
白衣少年羞红了脸,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可寒星却死死地按住他,一口咬住他的手臂,白衣少年登时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云开!”祁洛见白衣少年吃亏,立即翻身下马,扑上前来,而我立刻抓住他的双臂,挣扎推搡间,四人已打作一团。
黑衣武士的部下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而黑衣武士则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四个拼勇斗狠,直到最后我掐住了祁洛的脖子,而云开将寒星紧紧按在身下。
“住手,快住手!”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冲进包围,身后居然跟着云泽老师,“公主,我们有救了!呀,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云泽老师,我突然觉得四周皆是一片虚无,只有风声,“我们真的有救了吗?”
当我醒来后,已是三天后的黄昏,刚一张开双眼,就看见寒星那充满惊喜的笑脸,“姐姐,你醒了!”
寒星已换上干净的衣服,终于有了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样子,但不再是小王子的样子。
“公主,您终于醒了!”云泽老师依旧毕恭毕敬站在一旁。
“这是哪里?”
“这里是信国秋闱的猎场,您现在住的是二王子祁洛的帐篷,也亏了他们在这个季节打猎,不然我们还真不知——”
“姐,你好了吗?”寒星胖乎乎的小手在我脸上摩挲着,可怜的孩子啊,他应该正是向父皇母后撒娇的年纪呢,现在却知道来疼爱别人了。泪水不由自主模糊了双眼,帐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寒星,我们再打一架如何?”祁洛与白衣少年挑帘走了进来,带来了草原上的气息。
寒星眨眨眼睛,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与祁洛相同的光芒。
白衣少年很快为祁洛卸去了轻甲,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自有一份威严之气,这样的人迟早是要成大器的。
“云泽,冰月公主的病可否好了?”祁洛人小,语气俨然是个大人,是的,皇室的养尊处优使皇子们个个目中无人,若是家国不破,寒星也应是这样的。
云泽似乎生来善与皇族打交道,答得不卑不亢,“回二王子话,冰月公主已经醒了!她正要答谢您的热情款待呢!”
我挣扎着坐起,冲祁洛点了下头,算作答谢,怎么说我也是公主,不会向他行答谢礼的。
祁洛人小鬼大,已看出了我的意图,唇边不由自主浮起一丝微笑,略带轻蔑的微笑,赫然让我想起了褐发青年那残忍的笑容,心头蓦地一沉。
“冰月公主,你还不舒服吗?脸色怎么那么差?”
白衣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却马上遭到寒星的怒斥,“用不着你来管我的姐姐,那天你还扯断了她的头发呢,你知道她的头发有多美吗?整个皇宫——”
我一把捂住寒星的口,“小弟,姐姐没事,没有关系!”我望着寒星稚嫩的脸庞,心头却在滴血,皇宫,属于我们的皇宫早已不存在了吧!
帐外嘈杂声越发大了起来,白衣少年闻讯匆匆走出帐外,随后喊了一声:“云开恭迎大王子。”
云开说毕就挑开帐帘,褐发青年如风般疾走进来,“祁洛,父皇要见冰月与寒星,让我带他们俩走。”
“父皇可有旨意?”祁洛随即坐在我身旁,挑衅般地将手放在我的肩头。
大王子似乎有些吃惊,但立刻露出狡黠的笑容,“洛,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天空一役,我军损失惨重,不拿他们两个祭旗,恐难使将士们的怨气平息!究竟是小王子的玩伴重要,还是信国的万千将士的忠心不二重要,你自己选择吧!”
祁洛的小脸登时变得煞白,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我将他的小手握住,好硬的骨节,一点儿也不像寒星的手,温暖而柔软。
人族与蛮族历来都比羽人心机深,更加坚韧不拔,或许天空之城迟早都会被踏成平地,只是早晚的问题。
祁洛呆呆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自责。
“寒星,我们走吧!”我拉起寒星向大王子走去,或许是我的平静太出人意料,帐篷中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寒星突然挣脱了我的手,奔向了祁洛,“姐,我不要去祭旗,我不想死,我要与祁洛在一起!”两个孩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寒星!”我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叫声,大王子的手已搭在我的肩头。
而此时,云开的剑也顶在了大王子的后心,“云开,你疯了!”
“诺,我们达成个协议如何,我知道除了你和你的手下外,没几个人知道冰月姐弟就在我军营中,云泽使者已被大王召见过了,大王吩咐让小王子照顾他们俩。
我知道人是你先发现的,你想要他们两个,先胜了我手中这把剑再说!”
诺的脸上终于不再是自负嘲讽的笑容,“谁不知信国三军中,你的剑术最高。今天,我就给你这把剑一个面子,但是她——我是要定了。”诺将云开的剑挡开,气冲冲地走了。
帐中的人皆长舒一口气,云开将剑送入鞘中,眉头紧皱,云泽老师的话再次让我堕入无尽的黑暗中,“看来,今晚冰月公主就得是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