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同伴 下部》胖达利亚

6、第五章

　　月光密集地插满整个夜幕，空荡荡的流魂街仿佛死去一般。
　　我瞬落在赶着夜路的中岛美惠跟前，“哟！”
　　看到我，她略微惊讶，却像是早有所料也做好了准备的样子，“你是……”
　　我一挥鬼宿，她就没了踪影。
　　中岛美惠，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我几乎快忘了胜利早安三人组的存在。
　　我知道时机不对，但七原悦子杀人，是真杀，而我，只是暂发便当，只要我能活到那时候，他们总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七原悦子玩杀人竞赛，更不愿轮番得罪蓝Boss麾下的所有人。

　　“上野君？”
　　我全身一僵，机械抬头。
　　霜月下，一个人拖着长长的阴影从黑暗里走出，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悲痛。
　　志波海燕……
　　为什么是他……
　　“今晚的中岛，完全不像她平时的样子，我有点担心……”
　　我猛地举刀瞬上前，挡住他身后凌厉的剑气。
　　紧接着是密集的刀刃相碰声，在死寂的夜里尤为尖锐。
　　七八回合后，七原悦子向后弹开好几灵米，“杀人还被看到。上野，酒喝多了吗？”
　　“对不起，七原五席。”我道，“可志波副队长是……”
　　“计划的一部分吗？”七原悦子面无表情地瞥一眼志波海燕，插刀入鞘，“我自然知道。但你也别太拖泥带水，否则，对那位大人不好交代。”
　　我忙毕恭毕敬躬身，“嗨！对不起，给七原五席添了麻烦。”
　　七原悦子默默看我半晌，“深田恭介是我们这边的，别误杀了。”
　　话没落音，人已瞬向远方。

　　很快她的灵压消失，我的气势一卸，竟不敢回头。
　　被看到了呢。
　　一只大手搭在我头上，暖热的触感和以往并无不同。
　　海燕大人，为什么……
　　“对不起，一直让上野君独自承受着这些。很辛苦吧？”
　　明明亲眼看到，为什么还对我说这些……
　　“对不起，上野君。”志波海燕掏出手帕，遮住我不知不觉哭花的脸，“很早以前就有了感觉，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对不起，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你身处险境。”
　　真的早就知道了。
　　七原悦子方才的目光，是默许了将志波海燕的命留到一个月后吧。
　　我讨厌她看志波海燕的眼神，因为不像在看一个活人；更讨厌她当着志波海燕的面肆无忌惮地说机密事，就好像，好像……
　　“海燕大人，……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上野君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即使我们不问，也会主动说出来的吧。”
　　他哪儿来的自信？
　　我莫名烦躁，一把打开他的爪子，“凭什么如此笃定？刚才，我可是在海燕大人面前杀了中岛美惠。”
　　“啊，确实吓了一跳，但看到你和七原悦子交锋的瞬间就明白了。”他欣慰笑笑，再次揉我头顶，“专门用来守护同伴的刀，和专门用来杀人的刀，完全不一样。而且，上野君不是救了我吗，多谢。”
　　志波海燕辨得出，没理由蓝染惣右介、市丸银、东仙要他们辨不出。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冷着眼欣赏我耍猴戏？
　　难怪东仙小蜜看我不顺眼，更亏得蓝Boss不动声色地容忍我到现在。
　　“上野君，我相信你。”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真对我的事如此放心？花花大叔是，浮竹队长是，海燕大人是，……我宁可你们骂我，恨我，排斥我，我宁可……我想说我虽然没有直接杀过人，但手上仍带着人命，我想说我曾不止一次地致同伴于险境然后见死不救，我甚至想大发脾气，可一听到志波海燕的话，我的泪就控制不住地汩汩而出。
　　以前，负罪感折磨得我夜不能寐，最近，却渐渐开始麻木。
　　海燕大人，这样的我不值得信任。
　　一点也不值得……

　　·

　　若无其事地回到志波家的庭院，发现欢快的气氛再也无法传达到我心里。
　　觥筹交错声，笑闹声，明明萦绕在耳畔，却仿佛离我很遥远。
　　渡边大五郎与我碰杯，一饮而尽，再自嘲笑笑，“上野十三席，我已经是十七席官，许桑，却越来越远。”
　　他在说什么？小文？远？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和小文之间的事？
　　“上野十三席当年一定是看清了这点，才对我说出那番话的吧。对不起，竟然埋怨过你。现在看来，当年选择留在番队，真是太好了；能够被……”
　　小文最近，又做了什么？
　　不止小文，还有蓝染的事，志波夫妇的事，变种虚的事，然后现在亲手发便当的事……
　　曾经天真地认为，只要有关心我、为我着想的同伴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够坦然面对。
　　可眼前的道路，远比想象中的艰难，而我，远没有自认为的那般成熟和坚强。
　　“上野十三席？”
　　“对不起。”我几乎落荒而逃。

　　月如白昼，天与地仿佛被清冷昏氲的轻烟笼罩。
　　我回到那个原本在好好休息，半途却被市丸银叫走的偏僻角落。
　　树林另一侧传来的喧闹，好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此刻，只有风吹树动，和月光下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

　　我知道蓝Boss的口味向来很杂：大叔、傲娇、面瘫、毒舌、波霸、萝莉……
　　后宫里男男女女高矮胖瘦应有尽有，甚至连爷爷辈的都不放过，但尸魂界这边，我除了市丸银、东仙要和七原姐妹外，谁都不知道，现在，多了个深田恭介。
　　胜利早安三人组唯一的男性成员，金发黑眸的小萌脸。
　　足以证明蓝Boss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当自己人，当然我本人也没那志向。
　　忙自己的都够呛。
　　但关键时刻，我将是第一颗被抛弃的棋子吧。
　　命不由己的感觉，真讨厌。
　　对蓝Boss的讨厌，也远不止憎恨这么简单。

　　一个温润的灵压出现，挡住我的动作，“上野君喝得太多了。”
　　我转头，看到浮竹十四郎关切的眼，“队长……”
　　唔，头昏眼花……再看满地乱糟糟的长颈酒瓶——我竟然在灌自己，还灌了这么多？
　　他摸摸我的额，“还好吗？空鹤为你准备了醒酒汤和客房。”
　　已经准备好了？“嘛，谢谢关心。空鹤呢？”
　　“走不开，于是拜托我过来照顾。”
　　我摇头，“不要，夜色多美，空气也清新……队长也喝吧？”摇摇手中还剩一半的酒瓶。
　　他纵容笑笑，毫不犹豫地接过饮下。
　　我不由吃惊，乐颠颠拍掌，“队长好棒！”好给面子！
　　半瓶酒很快喝完，他放下酒瓶，“现在可以去休息了吗？”
　　“队长狡猾……我明明没说过喝完就去休息的话……”我憨笑，豪迈挥爪，“七喜，再来一瓶！”
　　“上野君醉了。”
　　队长说醉，那就醉吧。我扯住他的袖子，“队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队长，你和花花大叔，真的被七原绫洗去记忆了吗？
　　完全无法想象。
　　那晚，你们到底，是用什么心情，面对同时出现的两个我？
　　方才，中岛美惠的事，海燕大人和你说了吗？你又是作何感想的？
　　“撒……”浮竹十四郎含笑凝思，“为什么？”
　　“队长狡猾，告诉我嘛。”虽然难看了点，但撒娇要趁现在，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
　　“上野君觉得为什么？”
　　他转头的同时，我也正好仰起头，随即我们都愣了。
　　月光下，他的眼眸像幽深的湖水。
　　我想故作轻松地望过一边，想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谈笑，却事与愿违地被他的眼神吸引，注意力无法移开。
　　僵持了七八秒，他不动声色地摸我头顶，“走吧。我扶你。”
　　“不用，我——啊……”我挣扎着站起身，脚一软，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

　　好半天才晃过神，抬眸，看到他深邃的眼，心跳立即停了一拍。
　　好像，太近了……
　　温润的灵压，温润的气息，透过空气传来的体温，以及他修长双手的力度……
　　稍稍再往前，就可以贴近彼此。
　　呼吸渐渐急促，头晕乎乎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微凉的晚风轻轻吹散他的头发。他率先轻笑出声，“走吧。”

　　树影斑驳的幽僻小径上，浮竹十四郎扶着我平缓踱步。
　　天，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比刚才还尴尬？！
　　我知道最好说些什么来化解，可是应该说什么？说什么？快想！用力想，一定能够想出来的！
　　我没有醉透，只是头晕，我的意识还保持着六七分清醒，但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察觉到我的窘迫，浮竹十四郎笑笑，“上野君，下次别再这样喝了。”
　　我的反应慢了好几拍，“嗯。”这次只是意外。
　　“上野君的烦恼，我要是能够分担就好了。”
　　我一怔，“不，队长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事，非常感谢。”
　　很多时候，一个温柔的眼神，一个关切的问候，一句鼓励的话语，比什么都重要。
　　否则，接二连三地和诸多讨厌的人和事打交道的我，无论如何也撑不到现在。
　　队长，我的烦恼，都是无法说出口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晒自己心事重重的样子的。
　　可是，你明明已经知道，为什么还对我温柔？
　　你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温柔对我的……
　　队长，其实你不必，真的不必……
　　还有志波夫妇和大家……
　　“上野君？”
　　讨厌，为什么眼睛又湿了，上野一美，你这样，很容易被嫌弃啊。
　　我猛摇头，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泪意，只好轻扯他的衣袖，再把头埋进去，“对不起，可能是喝多了，头晕。”
　　队长，不管你和花花大叔他们到底是如何看我的，至少，现在，请给我一点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