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Zero]祸水》茶怡

9、英灵座

　　没有睡着的记忆。只记得贝伦卡斯泰路卿称她为“柯赛特”，之后发生了什么？白薇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等她再度有意识时，已经置身于一间巨大而奢华的宫室之中。

　　一个男人，有着鲜血般鲜艳眼瞳的男人，他坐在书桌前，手边摆满了书籍。

　　她呆呆地坐在墙角半天，才想起来，她见过这个男人。
　　一看到他，她就感觉胃里一阵抽搐。
　　她不喜欢他，不用任何思考，她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奇迹的碎片之海赋予她的知识告诉她，这里是世界外侧的地方。
　　名曰“英灵座”。

　　本以为是许多著名人物在一起，欢腾热闹闲谈的地方。
　　没想到这么冷清。

　　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棋盘难道是这样空荡寂寞，只有一个人的地方吗？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白薇缓缓地低下头，她的胸前插了一把匕首，纯金的，金闪闪的匕首。穿透了心脏，完完全全穿透。
　　除此之外，四周还有无数同样的，纯金制成的刀剑枪斧蓄势待发，想要将她扎成刺猬似的凝滞在半空之中。

　　突如其来的死亡导致了她脑回路的短路。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

　　不对……
　　没有痛感。
　　只是单纯地扎进心脏，但真的造成实际伤害了吗？显而易见，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英灵座是储存了诸多英灵数据的地方，算是资料库。
　　电脑中的数据能造成伤害吗？当然不可能。

　　白薇突然觉得有了底气，腰也挺直了，也能站起来了。

　　“慢着。”她对那一直没朝这边看一眼的男人道，“无法造成伤害的，所以你扔再多都没用。”

　　那男人似乎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半晌，他才怏怏不快道：“本王不必回答杂种的话。”
　　连看都懒得往这边看一眼。

　　“可是你这不是已经回答了吗？”白薇囧迫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个人看样子也有些年纪了，怎么能随便对称呼第一次见面的人为杂种呢？
　　家教问题吗？

　　“你是哪里来的杂种？擅闯本王的宫殿，罪当自刎。”青年应该表现出愤怒，然而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他的语气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无力感。
　　“自吻的难度还是挺大的。”白薇声音平淡道，总之在这地方，资料伤不了人，她还怕他做什么。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男人自以为是得有点过头，几乎有点那个……213了。

　　因为她不谦恭又不温顺，于是英灵不爽了。
　　无数支凶器像是不要钱似的把白薇真扎成了刺猬。
　　不过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白薇一点都没觉得疼。她觉得这真是神奇的体验，要知道就算是成为贝伦卿眷属的魔女，被赐予了人身的她还是会有痛感的。要体验被成千上百凶器扎透身体而不自知的感觉，也只有在这里了。

　　“你还敢靠过来？！杂种？！你竟然还敢靠近本王一步？！”那男人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快地瞪着她。
　　“不要这么暴躁啊，坐坐坐。我也不太清楚我为什么在这里。随便称呼别人为杂种，是很让人不快的。”白薇伸手示意他坐下。

　　“呵……”他突然眯起眼睛打量她，“原来是个死去多时，不肯超生的恶灵。”
　　他这样说，白薇不禁心中一堵。

　　“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忘掉自己死去时的痛苦和执念了吧？你这样的女人，本王实在见得太多。”他悠悠然地看着她，愉快地微笑了，“就让本王施加善意，让你想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死去的吧，你这厚颜无耻滞留世间的杂种。”

　　白薇的本能告诉她很不妙。
　　但她已经被突然冒出来的锁链缠住，那锁链似乎越挣扎越紧，根本无法逃离。

　　“哼？本王的天之锁（Enkidu）只束缚有神性之物，没想到，一介怨灵的神性倒是高得有点出乎意料。”男人自言自语道，名为Enkidu的锁链却将白薇越勒越紧。

　　白薇曾是神话时代美狄亚的匕首，以神性的陨石打造剑身，所以才拥有高纯度的神性。
　　正是天之锁最克的那种。

　　“那么，想起来吧，你作为一个人类，惨遭蹂躏，碎成数块，带着恐惧和泪水走向死亡的经历。”男人走到她面前，仿若对待情人般温柔地伸手抚摸她的脸，那双鲜红的眼睛微微眯起，充满了恶意的愉悦。

　　白薇颤抖了，不是因为畏惧他。而是因为她想到了十六岁下午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被杀害前，经受了可怕的摧残和蹂躏，最后连身体的残渣都不曾剩下，都被凶手毁灭。

　　她突然想吐，想把一切一切都吐出来。
　　恶心的，肮脏的，生无可恋的，悔恨的，绝望的，不甘的……
　　皆是阴暗至极的情绪。

　　“即便想起来了，也不愿去死么？”男人似乎很奇怪似的问她，“为什么不去死呢？你早就死了啊。”

　　“…………”她跪在地上干呕着，胃中没有任何东西让她呕吐。她只有被心中汹涌而上的恶心支配，痛苦地低着头。

　　“为什么不愿死呢？这么肮脏的世界，这么肮脏的你，还有什么面目活着呢？想要复生吗？这愚钝的想法……去死吧，杂种！”看着她逐渐由迷茫的炙热转为冷定的眼神，男人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快似的，如此大失水准地狂怒道。

　　“因为我已经不是人类，我只是继承了人类的记忆而诞生的魔物。所以，那些蹂躏摧残，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她冷冷地说着，慢慢抬起比极地之冰还要寒冷的眼睛，“对魔物而言，人类的经历什么都不算。”

　　那双冰冷眼瞳中，的确不再有属于人类的温情或是彷徨。
　　也许正是在回忆起全部死亡的经历后，作为魔女，她才算是真正诞生了吧。
　　舍弃了身为人类的恐惧绝望，获得了身为魔女的无情新生。
　　连白薇这个名字都不再属于她，她作为魔女才刚刚出生而已。

　　魔女抬起头，露出快意的笑容，斩裂了一切过去，那曾经作为区区少女的彷徨害怕，都在她作为魔女真正活过来的一瞬间舍弃了。
　　“你催生了魔女哦。英灵。”她冷淡地说着，似乎此刻全身被Enkidu锁住也没什么关系了。

　　似乎因为这奇异转变而呆住了，半晌，那英灵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天意如此，鹤送来了孩子么。可是……本王养不起这般的怪物啊。”
　　仅仅是一瞬，面前少女的眼神发生的转变让他不得不相信，她的确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魔女心中尚存有阴郁，然而为了不露怯色，她展现出了似乎不将任何事放在眼中，似乎不会被任何伤害吓到的倨傲神色。

　　“英灵，虽然妾身不知汝之真名。然而，妾身的母亲乃是奇迹，汝只是做了最后的助力，让妾身完完全全舍弃了脆弱易伤的人类之心罢了。汝岂可同奇迹相提并论，汝岂可同妾身的父亲相提并论？”魔女如此这般，露出了与话语中不屑相称的鄙视神色。

　　当然，她看得出，这个英灵有着倨傲的品格，所以才更要如此践踏他的高傲。
　　要知道魔女的本质，是披着华美外表的知性强女干者。
　　剖开外皮，粗鲁的掏出内脏，这是魔女的本性。

　　英灵并不为话语所动。应该说，从她的眼神中完全舍弃人类温度的那一刻起，这英灵就已经接纳了她，将之视为自己“内侧”的存在了。
　　英灵想要伤害她想要侮辱她的动力全然消失。他不会再想要捉弄她的悲惨过去，同时也失去了蹂躏人类卑微内心的兴趣。
　　毕竟，她是没有人性的魔物。即便伤害她也无法取悦他，而她也没有人性的柔软供他蹂躏。无趣至极，青年俊美无暇的外貌因为内心的再度沉寂而蒙上森然冷酷之色。
　　杀不死的对象，无须他倾注过多的关注。即便是想起曾那样惨遭蹂躏的死亡依旧不动声色的少女，她就如同一块石头般，无聊而乏味，连一丝愉悦的涟漪都无法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