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冬梨白》烟雨忆城

38、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推荐曲目：神思者 《暴风之刃》）
　　“是吗······”

　　“嗯······”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看来你都记得，我却以为，你早已忘了。”他平静无波的情绪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被握住的手愈发的冷，浅梨愣愣的盯着地上的石板，久久没有应声，机械地跟在他的身后，却殊不知侧前方的人早已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
　　而待她察觉时，已然撞上了那温热而硬朗的胸膛。
　　熟悉而久违的气息，顷刻，便席卷了她。
　　呆滞间，她忘乎了一切，世间万物在此刻也都没了声息。
　　他的呼吸从耳边拂过，他的体温熨烫着她，她的心脏失了跳动······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短短的十几秒竟似年岁般悠长，恢复意识的瞬间，浅梨蓦地抬起头欲往后退去，而罗从彦却似是早已料到了她的反应，手掌在她动身的那一刻便立时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无声的力度并不很重，她暗暗挣扎，却分明能感受到那股隐忍而执意的强势。
　　被定在当下，小巧的脸庞被迫重新贴向了他的胸膛，故作坚强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她的身子渐渐起了颤抖，那股难受如鲠在喉般折磨着她，而那挺拔的身影却始终不言不语，只用手掌传递的强硬力度与她默然而固执地僵持。
　　周围弥漫着的，是他冰冷而决然的气息；耳边回响着的，是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如此种种，于她而言，却是撕心的惩罚。
　　眼泪终是以势不可挡的姿势落了下来，汹涌而彻底。
　　······
　　“罗从彦！”那拖着哭腔而用力的喊声透着苦苦的哀求与违心的抵触，再也不能承受的浅梨终于鼓起勇气猛地推开了他，挣脱了他的桎梏。
　　她害怕他，这样的对待······
　　罗从彦纵然高大也不禁被她推得微微踉跄了几步，随之而来的是胸膛上传来的阵阵空落，修长的手臂颓然地落在身侧，他多想她，在自己怀中的停留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然而她却如此用力而决然地推开了他。
　　罗从彦让自己站定，重新望向了浅梨，却只见她低垂着头静默在夜色中，胸膛有着明显压抑着的起伏，他甚至可以听到她艰难而急促的喘息，似乎是在努力地平复自己。
　　······
　　她害怕他会动怒，然而久久地等候却不见那身影有任何反应。
　　他的沉默更让人窒息。
　　就在此刻，浅梨瘦小而精致的下巴被蓦地抬执而起，罗从彦不知何时又靠近了她，却显然惊吓了她那脆弱的容颜。
　　浅梨紧张地偏转下颚欲挣开他的掌控，却被霸道而强硬地执回原位，半分也不得动弹。
　　他逼迫她，看着他······
　　不远处传来的微弱红光与那朦胧的月光交融着覆上她的脸庞，亮度虽然不够，却已然能让面前的人看清那眼眸中盈满着的闪烁泪光与脸颊上的零落泪痕。
　　逼视着她，罗从彦冷然的眼眸愈发的深，甚至带着几分她从未见过的锐利与阴鸷。
　　视线模糊，一颗清泪又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落在他的指尖。
　　两人相视着，却静默不语······
　　“第二次了，”微敛了眼眸，视线下移，望着指尖的泪滴怔忡了片刻，罗从彦终于开了口，而那低沉的声音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他淡淡地继续道：“你见到我，该有千万种的模样，却独独不该是这样的，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对着我，很危险么？”
　　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柔呵护着她的男子了，面对罗从彦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气势，浅梨再也无法猜透他。
　　就像站在彼岸的两人，任凭她伸出手，却怎样也无法碰触到他。
　　他们之间隔着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不能理解他口中的“危险”所指为何。
　　见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木然与不安，罗从彦耐心地解释道：“你费尽心机甩开了我，也许会因此而前功尽弃，”清冷的眸中隐着一抹忧郁与奢望，状似逗弄又状似威吓，“因为我会误解为，你确实有难言的苦衷······万一我不放手了，不让你如愿了，你预备，该怎么办？”
　　浅梨闻言，震颤着眼眸深深地望着他，那悲伤的眼神中暗藏着太多太多无法捕捉难以名状的情绪，咬着唇，她只是哽咽道：“对不起······”
　　“对不起？”他的眼中带着深意的探究，心却隐隐抽痛，终究是不忍逼迫她，不忍伤害她。他沉默着松开了手，拇指碰触着食指上残留的泪滴，仿似漫不经心，缓缓道：“我该怎么理解？”
　　被放开后的浅梨轻轻抬起手努力地将泪抹干，却偏转了眼眸没有勇气再去看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哑着声状似平静地道：“我是说，我不应该在你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惺惺作态，妄图使你心生恻隐而宽恕了我，不料却让你生了误会，还差点给自己······找了麻烦。”
　　······
　　“好。”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罗从彦突然勾起了嘴角，随即扬起了一抹淡笑，暗眸中却毫无温度。
　　叶浅梨，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走吧。”他转过身，不再牵她，自顾朝着前方的亮光走去。
　　“我们······要去哪······”浅梨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在他身后无力地喃喃道。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只道：“转角便是。”说完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浅梨愣愣地看着前方的红光，终于往他消失的地方走去，而待她看清眼前的一切，便恍然明白这是何处。
　　只是这夜间的景象却与白天所见不同，四周挂满的古式宫灯，点亮了整个院落，秋海棠的花海在灯火掩映下益发绚丽而夺目，她更发现前天没有注意到原来在花海中竟藏着迂回蜿蜒的小沟，此刻沟中注满了水，一条条五颜六色点着蜡烛的小纸船缓缓地漂流在水面上，迷乱着人的眼，而这样异常美丽的景象甚至会让人恍惚得以为自己真的身处在古代。
　　罗从彦就静静站在那挂着宫灯的葡萄架下，修长的身影被笼罩在摇曳的烛光中，刀削般俊美的侧颜在夜色下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浅梨恍着神情不自禁地移着脚步，缓缓地走近了他的身旁，顺着他幽暗的眼神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地秋海棠。
　　事已至此，这花海是谁所为，已显而易见了，而那初见它时的诡异不安则更显得理所当然。
　　他为她备好了一切，只等着她来入戏。
　　当视线转移不经意地触到那蹲隐在花海中施肥的老人时，浅梨那一汪清眸倏地瞠大，刚擦干的泪眶再一次渐渐湿润。
　　她眼见着那老人背对着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又缓缓地转过了身来，他的脸上布满着的皱纹与沟壑昭示着他年事已高，那背脊微微佝偻，右手一如从前般不受控制地发着颤。
　　老人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嘴角的笑意却带着一抹忧伤。
　　这般景象，恍如隔世。
　　“外公······”浅梨声音哑然而几近颤抖，又带着几丝不可置信的怀疑，，她怀疑这只是一个梦境，美好而虚幻的梦境。
　　“孩子······”老人颤巍道。
　　“外公！”直到听见老人的声音，她才敢肯定这不是梦，她哭着扑进老人的怀中，一遍遍哽咽着喊道：“外公······外公······真的是你吗······你回来看小梨了吗······你真的回来了吗······”
　　老人扬起正常的左手轻拍浅梨的背，又用那发颤的右手努力地试图为她擦拭眼泪，柔声抚慰道：“小梨，外公回来了。”
　　“外公······你去哪里了······小梨找遍了整个E市也找不到你······小梨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如果说浅梨在罗从彦面前的哭泣是压抑无声的，而她在萧广寒面前的哭泣却是完全释放的，她哭得像个脆弱无助的孩子般让人无限心疼。
　　罗从彦无声地站在原地，清寒的俊庞平静无澜，只是一双潭眸深深地锁着在老人怀中恸哭的人儿。
　　你何时会愿意在我怀中如此释放，将心中羁押的悲伤一一向我诉说？
　　叶浅梨，我不恨你的狠心抛弃，我只恨你那自以为是的孤军奋战，生生而残忍地剥夺掉，我想要保护你的权利······
　　“是小彦找到我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为你找我，从没有停止过······”老人话音刚落，便感受到怀中的外孙女蓦地僵直了背脊，他的目光越过浅梨投向了罗从彦，眼中满是怅然与无奈。
　　五年前的退婚闹得满城风雨，他纵然失踪在外，也定然是知道的。

　　萧广寒花匠出生，中年得女本是喜事，然而天意难测，妻子竟难产而死，他独自一人带着刚出生的女儿萧慕雅四处奔波了多年后，终于在E市的紫霞湖公园找到了一份稳定的花匠工作，并有了自己的小木屋，与女儿在园中安居了下来，至此结束了漂泊的生活，也算是一介有房人士了。
　　萧广寒作为花匠自然是种得一手好花，然而其中最甚的便是秋海棠。父女俩在紫霞湖畔的日子过得云淡风轻很是平和，萧慕雅也渐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在一个秋海棠盛开的季节里，漫步在紫霞湖畔的萧慕雅遇上了拉着大提琴的音乐才子苏城，并迅速地与他坠入了爱河。
　　苏城家境贫寒，为了让他安心完成学业，萧慕雅就瞒着他和父亲去歌厅唱歌赚钱，以此供他念完大学后，苏城终于成功进入了一家音乐公司做起了作曲家。
　　初出茅庐的青年因为卓越的创作才华迅速在业界闯出了名气，并为公司高层赏识提拔为音乐总监，正可谓是前途无量。事业顺风顺水的他很快地与萧慕雅结了婚并产下一女，取名凌樾，至此家庭和睦美满幸福无边。
　　这个美好简单的爱情故事到这儿本该是完美落幕了，但是大家看到如今喊着萧慕雅“妈妈”的那一双活生生的叶氏少爷与小姐，便知道这个故事其实并不那么美好，也并不那么简单，它甚至开始走上了一条狗血而唏嘘的道路，正可谓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