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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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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我不时地看了看老喇嘛。
老喇嘛看上去十分苍老,脖子跟脸上布满了一条条深刻的皱纹,头发眉毛近乎全白,他的双眼很浑浊,充满了沧桑与睿智的感觉。
之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跟我们说,而是一边诵经,一边静静凝视着前方,给我们带路。
这片树林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我们在林中转了近四天,一路出乎意料的平静。
可是……
我低头看着牵着我的赵柯,他这几天越发沉默,似乎懒懒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往日的活泼倏尔不见,闷葫芦指数直逼张起灵,我屡次问他是不是累了,他总是迟疑地看我一眼,然后摇头。
少年心思真难懂……我不由叹了口气,转头去望颠儿颠儿跟着张起灵的鬼鬼,有点儿嫉妒。鬼鬼最近越来越喜欢黏着张起灵,也不在乎碰了多少次壁,锲而不舍地在他面前摇尾巴吐舌头卖萌,可是配着它那张令人胆寒的鬼面,这萌卖得实在诡异……
不过张起灵似乎也不在乎这些,时不时会拍拍它的脑袋“以资鼓励”,这下更不得了,鬼鬼得到主人的支持,夜里不时地发出一些类似狼嚎饱含喜悦的叫声,经常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
我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虚弱地打了个呵欠,不禁对这个只会卖萌的世界绝望了……
第四天的傍晚,我们到达了圣地的最中心。
我快步走上前去,发现前面出现了峭壁,峭壁下有一个幽深的水潭,水域下面一片漆黑,看不出有多深,除此之外我们找不到别的路。
我蹲下来盯着水潭,水面倒映出我的脸,右颊一条红色的疤痕从眼角一直蔓延至下颌,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伸手抚乱水面。
一转头,却见张起灵卸下旅行包,从包里取出一面古老的铜镜,铜镜的两边各有一块红宝石。
吴邪接过去,双手奉上:“鸿蒙三世镜,女魃眼,全都在这里。”
老喇嘛白眉微微一动,问他:“贵客,您为何把它们带过来?”
吴邪答:“这是你们的东西,我们找来也算物归原主,冒犯贵圣地实属无奈之举。”
——秦王八镜之一“鸿蒙三世镜”,加上通天的女魃眼,传说利用它们可以看见每一个人的前生后世,以及现在的形貌……
我看了一眼那面外表毫不起眼的小铜镜跟两边镶嵌的形如眼状的红宝石,原来传说并不是无稽之谈,难不成就是因为它们我才得以梦见前世的吗?
“罢了,罢了。”老喇嘛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没有接过铜镜跟宝石,转而看向我,“原来这一世已过十七年。孩子,你父母可还好?”
我看着他愣了数秒,迟疑地点了点头,“家父跟家母一向安好,您认识我?”
我的内心深处一下子涌起强烈的不可思议之感,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会有高僧喇嘛认识我?!
老喇嘛和蔼一笑,点了点头,“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十七年前,我与你父母在成都有过一面之缘。”
我不由得心生疑惑,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命运一说?
没等我回过神来,老喇嘛又道:“孩子,万物皆为你所用,但却非你所属,只因万物分离必然。”
分离必然?我默念了几句,私下感到困惑,这句话好像并不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眼睛下意识地转向张起灵,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转眸注视了我几秒,然后移开视线,面色波澜不兴。
老喇嘛诵了几句经文,缓缓说,“孩子,一双眼过一世,足矣。去罢,一切早该结束了。”他依旧闭着眼,双掌合十躬身一礼,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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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吃过东西,看看时间已经挺晚了,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轮流守夜,每个人都能睡一会。
夜晚的高原又冷又寂,一到了深夜,寒气几乎就要渗透到骨头里去。我把自己紧紧裹在厚实的棉衣里,整个人几乎快要贴到火堆上。
鬼鬼趴在张起灵的脚边,时不时抬头竖起耳警惕地注意周遭的动静。
寂静无声的树林里,枝叶繁茂的树枝微微摇动,遮蔽月亮的云朵渐渐散去,如水的月光投在张起灵那张冷淡的脸庞上,他正静静望着跳跃的篝火出神。
我扭头看向水潭,之前胖子下去探路,他回来说发现悬崖没入水中的部分密密麻麻地分布了许多悬棺,每一口悬棺为玄铁打制,重达上千斤,通体乌黑沉凝,几乎与峭壁合为一体。
中国的墓葬文化博大精深,葬法也因地制宜,一般的有天葬,水葬,火葬,土葬。
而悬棺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葬法。
这是我国古代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流行的一种葬法。古人选一处钟灵毓秀,壁立千仞的悬崖,在崖壁上凿两个孔,椽木为桩,再用我们至今都不知道的方法,把上千斤的铁棺椁放在上面,或者在崖壁上开凿石龛,将棺椁放入龛内,又或是利用天然的洞穴放置尸棺,据说这样能够让死者更接近神明,吸收天地精华,进而达到升天的目的。
看来这水潭下面果然有一个大墓!可是,我所知的悬棺一般是在悬崖峭壁上,为什么这里的悬棺却是位于水下?到底是谁,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把那么多棺椁放置在那里的呢?这样的葬法有什么意义么?或者说,这个墓的主人真的是……
无数的疑问纷至沓来,我揉了揉头疼的额角,偏头看了一眼张起灵,他靠在石岩上,一直沉默地望着火堆,也不知在想什么。
四周环境寂静无比,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目光投向布满星辰的夜空,无数星子如钻石一样镶嵌在天鹅丝绒般的天空,美丽得无以复加。
昏黄的火苗无情地吞噬着干燥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想起老喇嘛的话,他说,一切早该结束了。那么,我有多久没见过家人了?一个月?两个月?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一块手帕轻柔地覆上了我的眼睛,我一愣,抓下手帕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张起灵不知何时坐在我身边,他转头静静地注视了我几秒,眼睛里依旧淡漠,没有任何波澜,我甚至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映着昏黄的火光,我的脸上有两道水痕。
“谢谢。”我用帕子抹掉脸上的水,下意识地低头拨弄了一下鞋带,“小哥,我的水性不是很好,如果明天要下水,我肯定会坏事,要不我就不跟你们下去了吧?”
张起灵沉默了一阵,我偏头看去,他看着我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复杂,不过马上就转为平淡,他移开视线转向别处,“不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我不放心。”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怎么会是一个人?起码还有赵柯呢……”
他侧过脸看着我的眼睛,摇摇头,“那个小鬼也会下去。”
我把手帕放进兜里,想到赵柯最近的反常表现,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张起灵突然朝我伸出一只手,认真地对我说:“用完就还我。”
我被他的表情给噎了一下,差一点气乐了,“真小气!我洗好再还你啦!”
他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他看了我好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现在就还。”
“啧啧。”我一脸无奈地取出手帕,摊开在掌心看了看,手帕上面的针脚功夫明显很差劲,“这上面绣的是什么啊?鸭子还是鸳鸯戏水?”
“是大雁。”他语气淡淡地开口,接过我手里的帕子,折叠整齐才放进口袋里去。
“大雁?”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那玩意儿是大雁?”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却没有开口。
我忍不住一脸贼兮兮地问他:“这帕子……难不成是你绣的?”
——额滴个神呐!原来这个家伙还会针线活?!被生活给活活逼出来的么?!
他冷淡地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有一个傻瓜告诉过我,这是大雁。”
我被他那一眼扫得背脊发寒,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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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亮从树枝的一头垂落到另一头。吴邪跟胖子从帐篷里面钻出来,胖子冲我挤挤眼:“哎,丫头,你眼睛怎么红了?小哥他欺负你了?”
我“啊”了一声,抿起嘴摇摇头,“没有啊,就是有点想家了……”
胖子叹了口气,“其实老子也挺想家里那婆娘的!出来这么久了,这破地方连个信儿都发不出去……”
吴邪略带歉意地看着我:“实在对不起,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我“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水潭,有些好奇地问:“吴叔叔,你知道那个老喇嘛是什么人吗?”
“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氐族前任祭司大人,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他。”吴邪坐下来看着火堆,对着搓了搓手,“我来之前找过一份旧报纸,他就是十七年前出现在四川成都的高僧喇嘛,作法布阵让夜里无意闯进某家医院的女魃王灰飞烟灭……这个地方,”吴邪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如果没有他带路,我们很难走出去的。”
“那他为什么会认识我呢?”我喃喃道,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十七年前我才刚出生啊……”
四周静默了一阵,我一脸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他们都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吴邪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言:“十七年前四川成都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被上头压下去了,不过我说出来你肯定能了解一些,就是‘成都僵尸事件’。”
——1995年四川成都的一天夜晚,百鬼夜行,无数僵尸夹道,女魃王当中行走,其青面獠牙,浑身漆黑,形状可怖,吓死行人无数,幸有高僧喇嘛出手,方才免去一场巨大灾难……
“百鬼夜行?”我越听越心惊,急声问道,“那一天是三破日?”
吴邪点点头,“我推算了一下,的确是百年一遇的三破日。”
我呆了一下,眼神茫然:“成都医院?女魃王闯进去的那家医院不会就是我出生的那个吧?”
看着他们,我醒悟过来,他们的表情显然是已经默认了。
前面已经提过,出生于三破日的女孩命硬克亲,我原以为自己高堂健在,家庭和睦,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只承袭了前世的记忆,却没想到连同赵嬽儿的命格也一并继承过来……
我惨白了一张脸,死死掐住掌心,没料到自己的身体陡然腾空而起,一阵晕眩过后,我意识到自己倒趴在张起灵背上,他扛起我抬脚就往帐篷里走去。
我呆滞了一下,血液倒流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喂!小哥!你先放我下来!我脑袋好晕……”
“……”
“小哥!你听见了没有?!”
“……”
“张、起、灵!”我拼命挣扎,咬牙切齿地叫着他的名字。
张起灵冷“哼”一声,把我从肩头移下,我整个人挂在他手臂上,他偏头冷淡地扫了我一眼,“嗯哼,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什么?”我不由停止挣扎,诧异地看着他。
他紧盯了我一会,一只手伸过来掐住我的脸蛋用力拉扯:“继续叫,叫够一百遍我放你下来。”
“……”所有伤感恐惧自我嫌弃等等通通恶灵退散,我囧囧有神地看着他,哎呦喂我的张大爷,您如此幼稚为哪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