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清宫]》白墨苏

85、危险

　　御景亭上，风断断续续的吹着那发丝。蓝天碧草，她眼中却依旧是一片灰白，身后的脚步声她没有听到，思绪早已飞离到九霄云外。整整一夜露水满天，她就这么座这，她知道这一夜的变化可能翻天覆地，荣韵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我陷得还不够深么？
　　“在想什么？”淡而有力的语气，仿佛清风吹走了心间的阴霾。她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满园的碧草。
　　她还是如此的淡，孤傲如山谷清兰，这七年的历练让她更为的清冷了。“七年了，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我也没想到。”依兰回过头迎向福全宁静的双眸，两泓湖水清而透，清风习过，也水波不兴。这样的淡定七年了，纵使腥风血雨的战场厮杀，他也没改变一分，只是嘴角那丝浅淡的胡须让他更为老成。
　　他浅浅一笑望向了她所望向的地方，两处兰草，任由露珠摇动，清澈辉映，更显着淡雅有神。就仿佛她与荣韵，荣韵昨日进宫他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今早入宫觐见，也徒劳，皇上竟然未来早朝，看来事情发展的并不秒。
　　“子安。。。。”
　　“不是我的孩子，可现在谁都不信了。。。。”
　　轻风吹过，白衣飘起，他望向了她，孤冷的侧脸，带着掩不住的忧愁，七年了还是这样，当年在这里的她曾说过，不是你的，终究你留不住，可什么又是他的呢？贤王头衔，赫赫战功，还是贤淑内子。有哪个是他毕生所求？没有，他所求得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早已不知飘向何方。“我相信。。”
　　她苦涩一笑，叹道“福全，七年了，你还是如旧，何时才能真正放下，打开心扉，不再总是闭而不见，面对名利总是那么恐怖的释然。哪怕你珍惜过一次。”
　　望着远处，他细细的品着那话，打开心扉，雨夜里抱着她渐渐走远，那倾盆大雨浇着的就是他赤裸裸的心，夕阳之下，她说她会回来，那笑着的也是最真实的他。曾几何时他多少次打开了心，却又一次次的闭上，试问有那个女人能陪着他整整八年。。。没有，静玉虽是他妻，却不解他心。“你明白了么？”
　　突如其来的话，让依兰有些迷茫，明白。。。“明白什么”
　　“这个世界不是被你主宰的，世道都有着变动，你以为天下顺应你而动，又可曾想过有今天。”很淡很淡，如白水，如蒙雾。
　　依兰痴痴的看着远处，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人，她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再回来，把子安也带回这里，她什么都没有想到。
　　福全静静地走到她身边，看着那清秀的脸，孤傲清冷的脸上，挂不住世上的一丝尘埃。他这辈子只能这么的看着了她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什么也没有变，她爱过阿玛，爱过玄烨，却从没爱过他，也许就像玄烨说的，他的痴恋不过是让自己安心罢了。“既然回来，顺其自然吧。”
　　她苦苦的笑，顺其自然，整整七年她都是顺其自然，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局。。。。。“福全，你幸福么？”
　　福全，福全，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阿玛，额娘，太皇太后，玄烨早就忘记了这名字，在众人眼中，他是为了大清江山，浴血奋战，战功赫赫的裕亲王，而不是福全。“没有什么幸不幸福。。。。你呢，幸福么？”幸福对他来说离的太远，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浴血奋战，他总是在想自己的血何时才能流尽这沙场。拜秉内廷，却没有一句是他衷心的说词，只有每年那仅仅几日的盛京之行。他还能有些许乐趣。可那算是幸福么？
　　她静静地摇了摇头，幸福，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幸福。。。。。“没有。。永远都没有了。”
　　轻轻的抚开依兰凌乱的发丝，福全无语的看着那淡静的脸，没想到这么多年，腥风血雨，坎坷波折，她还是一样的脆弱。

　　辰时过，内侍大报，天下安康，四海皆平。宫女来上茶，他摆手退下，她还是看着窗外，整个御景亭安静的像是毫无人烟。
　　风很轻，很轻，撩拨起几枚树叶，孤冷的空气中也仿佛带着泪水的味道，可她却从未流过一滴。
　　福全静静的看着她，那苍白无力的脸上，眼眸总是亮的惊人。
　　炽热的光下，她仿佛孤灵，无处躲藏，静静的暴露在阳光下。
　　“二哥，你在这做什么，这是谁？二嫂么？”一身湛蓝金丝秀纹蟠龙衫，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如阳光一般。这一席话打破了原有的寂静，福全微微一笑，依兰依旧孤零零的坐在角落。
　　“怎么了。不是二嫂么？”常宁坏坏一笑。“我知道了，原来二哥也。。。。。”话还没说完，角落里的白衣女子回头，说不出是什么眼神没有敌意却满是霸气，让常宁也有些怕了。如孤傲的狐狸，眼睛绽这光，净白的脸上那种释然，让人恐惧。那微微的一笑带着莫名的熟悉。
　　还是一样的风风火火，总也静不下来，就如盛京草原上的日出，永远透着温暖，和烈马的劲头，就连常宁也这么大了。七年了什么不变了呢。。。
　　“姑。。。。姑”常宁难以置信的看着依兰。孩子气的眼神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万分，也难怪一个死了七年的人突然又出现在了眼前，谁又能不惊讶呢。
　　依兰微微一笑，可笑容却在霎那间停住，仿佛时间骤停，好久以后，她才苦苦一笑。
　　常宁僵硬的回头，身后竟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还有三哥。三哥凝望着姑姑，那眼神带着，那个帝王多年不见的眷恋。
　　“臣弟。常。。。。”话还没说完。“退下吧，都退下吧。”皇帝看了福全一眼。福全望向依兰。
　　常宁抬头，福全已经缓步离开，常宁也忙起身离开，虽已经是亲王了，可孩子的性格还是难掩。
　　风停了，四周顿时失去了声音，只有那浅浅的呼吸声，还仿佛能捕捉到。
　　“我想和荣韵单独待一会。”她冷冷的道，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荣韵那张无畏的脸。
　　“依兰。。。。”“我想和荣韵单独在一起。”她突然抬头眼睛很深很深得看着他。
　　他轻叹了口气，静静转身走远，直到双眼再也见不到那刺目的明黄，她才开口“荣韵，你知道你再做什么么？”
　　浅浅一笑，仿佛从没有这么自然过，荣韵道“知道，从没有这么明白过。”
　　“你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了一条不归的路，你怎么会明白，这里，深不可测，当年历经磨难你才能出去，现在又要把子安送进来。。。。”
　　“依兰，还记得小时候么？不管侯爷在哪里征战，必会回报平安，也总会把身为部将我阿玛的平安报回，那时候连年的征战让你我未及在阿玛的眼中降生，额娘说你我是草原上的姑铃，会为阿玛带来平安。如果不是为了我阿玛，侯爷不可能会重伤，会被责罚，阿玛离世时让我永记得瓜尔加氏的恩德。。。。。”
　　曾经的生活仿佛又飘荡在了眼前，阿玛，你还看得见女儿么？那个在草原上奔马，驰骋的依兰，现在遍体鳞伤。无处躲藏，您还看得见么？“不值得的，荣韵，不值得，你为我葬送了青春，入宫为妃。不能再让子安陷进来了。。不能了，我欠你的已经够多的了。”
　　荣韵走上前，轻轻抱住了依兰，很小的时候她们常这样抱在一起，天天见面，也仿佛有说不尽的话。常常在草原上奔一天的马。那时候纳杰常说这世上所有人都分开，她和荣韵也会在一起。“荣韵。。把子安带回去吧，这是我的命，改变不了的。”
　　“依兰，有子安在身边你便有这一份寄托，以子安的身份，你就不用我担心了。”“子安呢，他的安全呢，他这样的身份要招来多少危险，你想过么？这可是你和元昊最后一个孩子了。。。。”
　　荣韵微微一笑，轻轻抚着依兰的头“这样，我才会安心，元昊不会怪我的。。。依兰你知道么，你也有过一个孩子。。。。。”
　　“不过没有福分见着赤蓝的天，你去小院的第三个月，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孩子小产了。。。那是你的孩子。。与他的。。大夫说因为你身子寒，出宫前又喝过药，所以那孩子注定保不住。。。。。”
　　她听的痴痴的。。孩子，孩子，到现在整整七年了，她才知道她也有过孩子。。。。。多年积藏的泪水一拥而下。她却还在笑，笑得痛，笑得伤。
　　“求你把子安带回去吧。。。。不然他也会和那个孩子一样的。。。。”
　　风轻轻吹过，荣韵一点点地擦着那泪珠“别哭。。。留下子安吧，我还有诗梦陪着，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不要留下所有人自己离开。”
　　远处兰草摇曳，露珠不见，晴天白日下，那种淡静让人看了心疼。这辈子，除了荣韵，又有谁能为她如此付出。没有了。。。。。

　　夜很深，深如墨，只有那月色还隐约亮着。
　　宫灯骤然辉煌，映得元月也失了颜色，四处的宫婢内侍匆匆忙忙，依兰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眼神还是一样的冷，不管外面多么热闹，长春宫还是一样的冷清。身上依然是不变的白衣，不过多绣了几枚飘落的桃花。幽暗的月色下衬的她就如仙子一般灵透，可那双眼却永远是掩不住的阴冷。
　　“姑娘，天冷了，在加件衫子吧。”秀儿取了衫子却不敢擅自给依兰披上，姑娘的脾气捉摸不定，像是从没有好过，总是一幅阴冷的表情，让这屋子也阴森森的。“今天。。。。。”
　　秀儿走上前道“明日大选秀女，今个秀女入宫。三年前皇后还在的时候，皇上才甄选九名，今年从各地送来的秀女不下千人。听说还有蒙古王爷，克鲁善的格格。”不经意间，秀儿把衣裳披在了依兰身上，依兰微微一笑道“你也是选秀入宫？”
　　秀儿点头道“是，奴婢是蒙人本没有什么地位，早也想到了入宫会是这样。。。。姑娘您在宫中待了几年？”
　　“八年。。。到现在整整十五年了。。”她还记得当年选秀大典，荣韵离家时的样子。“做皇上的妃子好玩么？”“我那里知道，阿玛不让我去。。。。”“如果好玩，我求候爷也让你入宫，我们还能在一起。”“如果不好玩呢，荣韵你还能在出来么？”“能，不好玩我就会回来的。”那年荣韵十五。从此入了深宫，整整两年她们未见一面。孩子的稚嫩永远不能测出那宫到底有多深，虽为贵人日子比起冷宫不过多了几条棉被，和一个莫须有的名号而已。那时候她还以为宫里肯定很好玩，荣韵不想回来了，直到家败，她入宫为婢，才知道这两年的日子对荣韵来说是忍过来的。。。。
　　秀儿见她又发起了呆，便静静的退下了。姑娘常这样发呆，老嬷嬷们都说这是魂魄离体，出宫修炼去了，不然无法保持着娇美的容貌，说来也怪这姑娘的相貌竟然不显一丝老，在宫中十五年了，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秀儿不觉发了抖，出了长春宫的门，便被一个黑影拉了去。
　　“怎么样，事情办好了么？”
　　秀儿道“哪有这么好办的，要不你来。她有的时候一天什么也不吃，连水也不喝，第一次下，她看了粥一眼，然后就笑，没吓死我。她不会真的是狐妖吧？”
　　“妖妖妖，哪有那么多妖，要是有的话。她还能容的下你。主子吩咐了，她死了你就能出宫。”太监特有的尖锐声音刺着耳膜。
　　秀儿无语道“她死了，皇上怪罪下来是谁的？”
　　“宫中这么多主子，哪个不想她死，不会找到你头上的。。。。记得。。。她不能留。”黑影消失。秀儿无奈的走向远处，今天秀女入宫想来会有热闹看。。。。她在不在姑娘身边都是一样的。干吗不放松一下。
　　从荣韵离宫到现在有十多天了，她见都没有见过子安一眼。不过不再她身边，子安会更安全的。选秀，当年阿玛不让自己走上这条路就是怕她陷进宫廷，没想到还是陷进来了，这就是命么。即使改变也终归要承受的命。

作者有话说

　　赫赫 更新一万字
弥补看官们。。。。
往后在更新 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