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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放手 ...

  •   ——悠世,朽木悠世是您的亲生孩子吗?
      问题出现得淬不及防,让身后闻讯而来的上川管家顿时一愣。
      朽木白哉没有动作,只盯着桌上已没有了热气的白瓷杯面无表情道,“再倒些茶水过来。”
      理解到话中的隐晦含义,上川管家恭敬地应了,垂在身侧的手似是无意识地变化了几个动作,庭院中的暗卫在一瞬间齐齐退下。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男子却是重新铺开一张白纸,径自落笔,磊落冷清中另有一番气定神闲。

      好一会,他才放下笔,“这么无聊的问题,也有提问的必要吗?”
      朽木白哉的言语之犀利,怕是在这瀞灵庭远近闻名了,好些正副队长都吃过此亏。然而,对于清桐来说,却还是不折不扣的第一次。
      再迟钝,也该知道男子已然动怒。
      但若清桐能轻易妥协,朽木白哉也不会那般无奈了。
      “也许父亲大人认为没必要,但对我而言却不一定。”

      “理由呢?”
      女生看着男子,微抿的唇,将此刻的固执表露无疑,“我想知道。”
      “回去,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
      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清桐只沉默地站着,其实自霞大路说出那句话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不明而喻了。
      身为母亲,她不可能轻率地否认孩子的身份。
      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父亲大人……

      “为什么?”毕竟是否为亲生孩子,这种事是无法捏造的,只要花些心思查询,迟早能找到真相,回避并没有意义。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
      明明知道自己会为此而伤心,难过,但宁愿看着她痛苦却也不愿说出事实。
      倘若不想她离开,又为何不解释,本来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又或者说,在这道选择题中,她并不是那个最终答案?既然如此,又何必阻止她的离开?

      眼睁睁地看着她进退不得,难道就一点心软都没有吗?
      真是,太过分了!
      “为什么父亲大人拒绝回答呢?”凉意从脚底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心间,眉眼倔强,言谈中不敬之意影影绰绰,“还是说,在父亲大人看来,我的感受是可以完全忽略的?”
      口不择言,居然是难过得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无论是身为子女,身为族人,还是身为下属,诸如此类的话,都是不被允许的。
      凉风四窜在空阔的庭院之中,背脊挺直的女生似是丝毫不觉冷意,大逆不道的话语平静无比地自唇中逸出,双手端盘的老人浑身一颤,震惊之余,也忧心忡忡。

      “彭——”地一声,热气散尽的茶杯应声而碎,水迹沿着边沿滴滴答答地掉落。
      风在一瞬间改变了方向,吹得黑发毫无预兆地向后高高扬起。
      庭院一侧的池塘,安静地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密密麻麻。
      本来阴暗的天色,似乎在无意间又加深了几分,带着些许的压迫。
      府宅中往来的下人皆是忽然都面色苍白,目染恐惧,伏地不起。

      不动不言,无从抵抗的威压便蓦地扩散。
      杀气石筑成的朽木宅异常种种,在外人看来还照常那样平和威严。
      而这些都丝毫没有影响到首位上的那个男子,他依然是半垂着眸的冷清模样。
      沉默之下,是文字概括不了的怒。
      言语本无形,再动听再难听也不过是一串音节,无奈人皆有心,于是兵不血刃的,就挑起了一切的悲欢喜怒。

      向来性情罕少起伏的男子竟一反常态地失控了,且对象还是一直关护有加的女儿。
      上川管家难掩惊恐,唯有深深劝慰,“家主息怒!”
      大病初愈的女生在这般强势的威压之下,身体无法自制地微微颤抖,只是顽倔如她,却苍白着脸如何也不肯服软。
      “父亲大人,您动怒了。”呼吸的艰难令言语也无法畅通,喘了喘还是继续道,“是因为原因确实如我所说吗?”
      敢这番明目张胆地挑衅朽木家家主,相信找遍整个尸魂界也没几个。老人已经顾不得尊卑了,急急地低呼,“清桐小姐!”

      然而此刻再怎么做也挽回不了说出的话了,闻言,男子掀眸,目光冷冽地望向庭院中的女生。
      “容体不正,言行不当,对上不尊,屡教不改。”
      声音中浸染了冰雪的凉意,平静得近乎无情。
      每说出一字,女生的脸色便苍白上一分。
      “朽木清桐,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除却清桐出生之际,这还是第二次,男子连名带姓地呼唤她。

      ——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若非如此,自出生起的循循教导,又怎么会换得如今的冲动无状?
      天生体弱不要紧,性格任性也无所谓,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成了今日的这番模样。
      衣衫不整,言语妄状,目无尊长,哪里还有半分朽木的骄傲可言!
      是否每一次对峙后的让步,在其看来都是无底线的妥协?

      所有的宠溺,所有的严厉,都不过是为着她的成长。
      但如今这般的局面,算不算空费心思一场?
      身为家主,他希望有一个优秀的子嗣,以继后任;身为父亲,对体弱多病的孩子,唯一能奢望的,便是安平。
      两者之间,他到底是倾向了后者,这是当家以来的第三次徇私。
      至今为止这个孩子所做的努力,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欣慰。

      然则不过是一个过继的孩子,就令她方寸大乱。
      为何会如此慌乱,其实是明白的。
      只是他朽木白哉一手养育长大的孩子,尊贵无双,又何需与任何人相比?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有一天被天下人背弃了,他朽木白哉的孩子,也该骄傲如初。
      ——若你连自己都无法做好,我又如何寄以奢望?

      这么久来所做的一切,竟还没能令其信任。
      多年的呵护,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否定了。
      实在失望。
      意难平,因而也不打算掩饰。
      窒息的沉默,在这一小方天地盘旋。

      阴暗天色下,女生的瞳眼有极其惨烈的色泽。
      忽然地,一点一点的湿意渗入眉梢眼角。
      抬头,似是沉淀已久,白色的飞絮铺天盖地。
      软软轻轻的,自苍穹飘旋而下。
      比雨天还要罕见的天象……竟是下雪了。

      手心钻入了调皮的凉意,清桐愣愣地看着化于指间的雪花,一时失神。
      幼时她身体虚弱,十分畏寒,因而即便下雪天再罕见,也丝毫引不起她的喜欢。
      屋中明明烧着地龙,还是感觉四面八方有莫名的冷。
      小小的身子裹得滚圆,手脚依旧没有半点温度。一见到无论何时都一身单薄衣衫的父亲大人,就撒娇耍赖地巴在他身上不肯离开。
      那时的朽木白哉蹙着眉似是不悦的样子,最后却单手将她护在怀中,另一手执笔认真地处理事务,桌上茶香袅袅,她就在一片祥和宁静中昏昏欲睡……

      转眼多少岁月匆匆而去。
      她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生病的孩子,但依然那般让眼前之人操心,只是没有了以往无言的温柔。
      心头酸酸涩涩地漫上委屈,毕竟是第一次遭受如此重责。
      为难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后,有心追悔,却覆水难收。
      应该道歉的,然则占据上风的是意气用事。

      父母再多关心的话语,孩子不一定能够体会。
      失望之时的一句斥责,却可能使其耿耿于怀。
      有时世事就是如此,让人啼笑皆非。
      抿着唇神情莫辩地看了男子片刻,女生突然直直地跪了下去,伏下身子,弯曲的背脊透着另样的固执。
      唇齿间呼出的气息,仿若与这方寒气融为一体,“既是如此,请容许我离开吧。”

      上川管家着急万分,“清桐小姐,不可!”
      然而朽木白哉是何等人物,哪里会堪不破这句话背后的心思,薄唇轻启,说出的话题却莫名地拐了个弯,“市丸银,对你而言是什么?”
      心跳骤然失拍,本来有些发热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手指悄悄捏紧了袖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再问一次,那个男人对你而言是什么?”执着离开的念头,当真仅仅是因为口中的那个理由?
      默了片刻,清桐低低却字语清晰地回答,“很重要的人。”

      “你想当朽木家的叛徒么?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这个要求也没必要再提起了。退下,回到你的房间,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强硬的命令,直截了当,半点不带周旋。
      心间猛然收缩,清桐全然不理会老人的焦急眼光,回答带着无可奈何的威胁之意,“您若不答应,我便一直跪在这里。”
      起塌,转身,朽木白哉眸中一如这风雪肆谑,背影淡漠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家主!”
      惊呼没能留住男子的脚步,风卷残雪,一室空荡的凉。

      心中叹息的老人回屋取了衣衫,一边为清桐披上,抚去她发顶上飘落的雪花,低声道,“您实在不该如此冲动。”
      朽木宅中谁人不知,家主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一向冷漠不苟言笑的男子,也唯有在面对着她的时候,眼角才会稍稍染上暖意。
      如此的独特待遇,除却朽木清桐,不作他人。
      也由是当叛逆之言自其口中说出时,伤害也远远大于任何一人。

      清桐垂着头,任管家为她披上外衣。
      地上已经积了极薄极薄的一层白色,透过膝盖,似是一路夹冰带雪,沁得心间一阵一阵的寒,连痛意也无从感觉了。
      安安静静的庭院,只听得见细微的簌簌声,没多久就树梢枝端便都挂上了银絮,几乎与长着单薄白衣的女生融合成一色的背景。
      苍白的脸和深色的瞳,衬得身影愈发刀削般的纤薄,上川管家忍不住好一阵心疼,“清桐小姐,地上凉,先起来吧。”
      结果自然毫无疑问遭到了无言的拒绝。

      屋中的男子,此刻正望着敞开的窗绯,沉首静坐。
      一片莹白中,隐约缀着星点的梅红,寂寂无声地美好。
      手中无意识地握着白瓷杯,任热气腾升,却一口也不曾饮用。
      黑发长垂的侧脸,有种透明的冷漠。
      一墙之隔,不同的姿态,却是相同的心境。

      而在朽木宅中浸染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又如何不明白如今这俩父女突然的冷战,不过是一时之怒。
      正打算再上前劝慰一番,那方倔强身影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失去了支撑。
      长发散落了一地,那么鲜明的黑白,纤薄稠黑的睫毛和浅淡的眼圈却清楚明了地昭示了女生的虚弱。
      心忿难平,风寒相逼,身体本就抱恙,哪里还经得住这般身心上的双重打击?
      “清桐小姐!”

      上川管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倒下的人儿便已被纳入另一个怀抱之中。
      白衣黑发的清湛男子看着昏阙的女儿,俊眉微蹙,淡风浅雪中神思莫测。
      “将卯之花队长请来,诊断过后送往四番队。病愈之后,就无需理会了。”
      字里行间,居然是透露了放手之意。
      上川管家大惊,“家主——”
      “退下。”
      轻描淡写的截断,是不容反抗的指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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