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之冥王》茶怡

3、水镜

　　他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呢！
　　一路飞奔回冥界第八狱的宫殿，我没再甩鞭。冥马没有血，所以不会流血，但是我看到那钢链的杀伤力能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留下那般可怕的鞭痕便不想再鞭打它，就算没有血也是会疼吧。

　　戴着黑纱的侍女为我牵走冥马，十七道大门渐次打开，每道门旁都守着默不作声的戴着面纱的侍女。

　　我从来都不需要她们如此，从来都不须要她们如此缄默。
　　可是，可是，谁真正了解我的想法，愿意如我所愿去做？

　　我大步迈进朱迪佳神殿，一手扯落脸上罩的白色轻纱。

　　据说冥王是三界最美丽的神灵，可我却非如是。
　　我的左脸有一道永远无法消失的伤疤，即便潘多拉用最珍贵的灵药，最好的医生也无法抹去。
　　那道伤疤从左眼一直延伸下去，足有十公分长，远远看去就有如一道血泪从眼底划过。

　　我那一母同胞的姐姐抚摸着她钟爱的竖琴，端坐在恢宏大殿正中，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与身俱来的威慑与高贵。

　　戴着面纱的侍女们如同泥塑般站在大厅两侧，连动都不动。

　　潘多拉，就算如此严肃也是那般美丽。

　　“陛下，你怎么摘掉了面纱，让那些卑微轻浮的人窥见你的真容？”潘多拉轻声问我，浓黑的眼中是一片死寂，“从第八狱前往神殿的路上仍有许多你的属下，而雅典娜的圣斗士们也都被囚禁于第八狱冰地狱之中。”

　　我习惯于她对我容貌的爱重，事实上她所统帅的冥军都以为我是男性。
　　我耸肩，半跪在她长长的裙摆旁，伸手抚摸她那光滑如绸缎的长发：“好啦，潘多拉。我去了忘川勒特，为你取到了不老的泉水。”

　　潘多拉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叹息：“不老泉的泉水又岂能真使人不老，冥界的人又岂能真的不死？”

　　我握住她的手：“潘多拉，我不是冥界的主君么？等我统领了大地，一切都被我们的灰暗与安宁笼罩，那时你就不会老，也不会死了。”

　　潘多拉拉起我的手，让我坐在她的椅子上：“陛下还不成熟，再过一阵子我将召集所有的冥军，归于陛下。”

　　我摇摇头，将装着不老泉水的白瓷瓶子递给她：“我不适合，我只爱独干。”

　　潘多拉将瓶子递给侍女收起来，一个侍女捧着一面镜子款款行至我们面前。

　　我说了声谢谢，看着潘多拉一双纤手捧起镜子。

　　“这是什么？”

　　“是位于爱丽西恩的两位大人赐于我的。”她抚摸着古朴的镜子，“能造出太阳的光。”

　　“可是并不是真的阳光吧。修普诺斯和达那都斯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东西。”我从潘多拉手中接过镜子，对着自己的脸晃了晃。

　　不意镜中却出现了一片冰原，只是看着就能想见那里寒风刺骨的可怕。

　　但是那里一定没有第八狱寒冷。

　　穿着半旧不新单薄夹袄的男子，脸上带着仿佛甘之如怡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眺望着一望无边的冻土。
　　他姿态随意地坐在临时支起的帐篷前，面前是一堆怎么都无法燃起的柴禾，他捧着破口的茶杯喝了一口肯定不会暖和的茶水。

　　我一下子就把镜子扔在地上。

　　潘多拉让侍女捡起镜子：“你不喜欢也不用摔它吧。”

　　我深吸一口气：“手滑了。”

　　我竟然看到了水镜！这三年来我已决心待在冥界，因为我的尊贵与荣华都在这里得到。
　　即便这里的人都缄默严肃，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待我比对那大地上伤害我的人们好多了。

　　可是水镜……他救过我。即便我当时一文不名，脸上还有狰狞的伤口，他也没有轻视我。
　　应该说在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战乱时代，他是惟一将我当成与他平等的人看待的。

　　我最想见的人就是水镜，因为三年前我不告而别不知他是不是会以为我已死去了。
　　可如今我见到了他，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

　　无论如何我都是在地上长大的人，当我看见大地上冰雪的色彩，那是阳光下的纯白无暇，而非冥府的晦暗。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想念的不只是曾救过我的人，也想念大地上郁郁葱葱的鲜活景色。

　　在潘多拉教导下的这几年过得十分充实，有专门的老师教我识字，至于那大地上动辙价值连城的宝石更是如同孩童的玻璃球一般数不胜数，我曾经没有的东西如今都有了。
　　因此我从未想过要回到大地上去。
　　但是再次见到大地上的生机后，三年来我第一次萌生了想回到大地上看看的想法。

　　我知道这想法一点都不好。甚至可能给我带来麻烦，仅仅是想想都很可怕。

　　但是……
　　水镜……

　　他将那杯掉了漆的茶给我时，我以为他像其他人般是要烫我，于是粗鲁地推了他，将滚烫的茶水弄翻在他手臂。
　　他并没有责怪我，只是擦掉溅在我手上的茶水：“会好起来的。”

　　他对我一直很有耐心。

　　我想告诉他我没有死，甚至想问他愿不愿意来冥府。

　　我的性子在冥府中绝对属于急燥的，没有制定什么计划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用一块金币贿赂了在阿格龙河渡船的卡若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装作迷路的旅人，跌跌撞撞走在冰原，直到找到水镜的所在。

　　“可以坐这吗？”我问他，声音带些颤抖，“我有这些宝石，一个人实在走不出去。”我将那一麻袋白宝石给他看。

　　他轻轻嗤笑了声：“你是哪里得来的？”

　　我捏了粒宝石扔给他：“总之是我的。”

　　他带点惊讶地接下那粒带了极大冲力的宝石：“力气不小。”

　　我咳嗽一声：“因为我是个路痴，所以光凭我一个人无法离开，若你肯做我的导游我走出冰层，这些都给你好不好？”

　　水镜哈哈地笑了两声，十分开心：“放心吧，在这里能遇见人是最好不过。我当然会带上你。”

　　我坐定后，他歪着头打量我片刻：“你曾见过我？”

　　我摇摇头，抱起身体抵御寒冷。为了掩饰我的身份，我只能将力量压制在普通少女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我还是十分畏寒的。

　　在我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忆中有一座巨大的古堡，温柔的母亲抱着我，便无须害怕任何寒风。

　　潘多拉告诉我那是我们的家园海因斯坦。

　　一个人会很冷，这是我独自生活九年的认知。
　　潘多拉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愿留在冥界也有一部分不想让她一个人感到寒冷的缘故。

　　“我曾经带过一个孩子，她也喜欢这样抱着身体来保存体温。”水镜的声音打破我的臆想，“从不向别人寻求温暖。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人不应该互相依靠来取得温暖吗？”

　　我笑了笑：“我不喜欢离别人太近，这个另做他论，如果真有什么困难我也愿意与别人一起解决。”

　　“聚在一起汲取温度而已。”
　　他不知道我受不了活人身体的温度，他们的血液比地狱的岩浆灼热，他们的心跳比惊雷更让我头疼欲裂。

　　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