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晚》司虞

4、{四}

　　我在院子里晾衣服时，那个柳姑娘又来了，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我记不住，我就只叫她柳柳姑娘。然后我一边抖着衣服一边想，有个好听的名字顶个屁用，还不如我的红衣呢，别人一看我的衣服就想起来我叫什么了。

　　柳柳姑娘跟沈庭在屋里说话，我竖着耳朵也听不清，他们俩说话都细声细语的，不及兰秀娘的大嗓子好使。

　　我偷偷摸摸的躲到墙角下看，柳柳姑娘光着脚坐在椅子上，沈庭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脚踝扭了扭，然后柳柳姑娘就红着脸笑。我就哑然了，清白姑娘的脚可不是随便能看的，沈庭想干嘛？

　　柳柳姑娘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包草药，沈庭送她出去，柳柳被丫环扶着一瘸一拐得走了很久他还站在院门口望着，我不大高兴，就尖酸的说道：别痴心妄想啦，她可是有钱人家姑娘，你一穷二白的高攀得起么？

　　柳柳是柳员外家的大女儿，诚然我们这样的人家是高攀不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俩要成亲的事儿传了整个村子，柳员外家没有任何人来阻止，甚至柳柳姑娘来我们家的频率越来越高。

　　我突然有点害怕。

　　沈庭已经在着手成亲的事，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剪了喜字贴上，不晓得他哪里来的钱，他还买了东西送了聘礼到柳家，柳家欢欢喜喜的接了，又派人来吃了茶，走程序叫“看人家”。

　　我始终冷眼看着他忙活，绝不帮他，连一根针都不帮他递。

　　很快就要到上元节了，元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这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心里挠心挠肺的，就像那次五万两白银的事折磨得一样糟心。我侧身对着窗子，窗棂也是半新不旧的，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窗外，我却越来越觉得烦躁。

　　我躺了会儿，然后光着脚跑到沈庭的屋里，沈庭居然还没睡觉，他在摆弄那一套茶具，一套很好看很精致的茶具，估摸着是我们家最精致的东西，他很爱惜很喜欢，那茶具我认识，三年前我在画锦的房里看过。

　　我大咧咧的跑到他房里，坐到椅子上，白皙的双脚抬起，冲他说道：你怎么办呢？

　　他不明所以：什么？

　　我说：姑娘的脚看了要负责的，你看了两个姑娘的脚，你可怎么办？

　　他估计是觉得好笑了，唇角扬了一下，说：别闹了，去睡觉。语气很温柔很宠溺，我有点恍惚，他从来没这样跟我说过话。

　　给点阳光我就灿烂，我又说道：你喜欢她什么呢？她一点都不像画锦，我比她像画锦，你看我，我眼睛……

　　我确实眉眼间带着点画锦的样子，不晓得是跟她待多了还是我在刻意学她，我自己心内想，后者的可能性大些，因为我跟刘妈妈待得时日更长，可是我一点都不像刘妈妈。

　　他那么爱画锦，我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愿意把我当成画锦一样来爱，即使是替代品。

　　沈庭有点生气了，他把杯子握在掌心摩挲，冷冷的说：出去。

　　我当然不出去，我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他把手掌间的杯子大力扔在了我脚边上，“砰”的一声碎了好多片，碎片划过我的脚，脚背在流血。我吓了一跳，解着扣子的手在哆嗦，可是我居然还在一点一点的解，然后沈庭就冲过来甩了我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咬牙切齿的骂我：出去！

　　我还是没有出去，然后他越过我出去了，我呆呆的立在原地，不是我不出去，是我吓傻了，等我反应过来，脸上痛，脚上也痛，我就蹲下来捂着脸哭，月亮透过窗子看着我，我觉得它一定在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