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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百转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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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合上了,整个屋子立时也安静了下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我没有转头去看他,只是直直地望着帐顶绣的翎毛花卉出神。
“小鹤,你……”
我转过头,冲他一笑:“让你把病情告诉我,很为难你吗?”
见状,他一叹,低声道:“你身上的伤可能暂时无法痊愈了。”
“然后呢?”我淡淡地问,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你中的是寒冰掌。本来,如果你会武功,可以靠内力,在受掌时至少替你挡去个三四成,同时还可以防止寒毒入侵,然后只要靠我事后续给你的真气就可以痊愈了。只是,你体内一点内力都没有,受到的是十成十的功力,”说到这儿,严天冉不忍地看着我,“纵然事后我已替你续了许多真气进入体内,可是早已有寒毒侵入,怕是再难好了。”
我不想看到他眼中的同情,因为我不需要!所以我转过了头继续对着床帐发呆。
“那我以后会怎样?”沉默半晌,我轻轻地开了口。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他缓缓开了口:“之前我替你用真气续命,你体内的真气多少抵挡了些寒毒,寒毒一时没完全侵入你的五脏六腑,因此你暂无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若再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我就会死了,对不对?”轻笑了笑,我转首看着他。
他看了看我,停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我一叹,幽幽道:“那还真是可惜。”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接着他轻叹一声道:“你也不必如此忧心,办法只是暂时没有想到而已。相信我,我一定想到法子来医你的。”
“是嘛?”我淡然一笑,“我还有多长时间?”
“……”
沉默,又是沉默。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而此刻的这阵沉默,却让我倍受煎熬。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忍耐将要到达极限时,他终于开了口:“半年……”
心里忽然有点儿空,对!只是有点儿空而已。
“我明白了。”许久之后,我听见了自己淡漠的声音。
“小鹤,你还好吧?”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担忧。
何必呢?连我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
“谢谢,我没事,”我无谓地笑笑,“可能是有点儿累了,要不你先出去吧。”
“小鹤……”
我冲他淡然一笑:“我真的累了。”
“好吧,”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看着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小鹤。”走到了门口,他的身影忽然顿住了,“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吧,别硬撑着。”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
哭?我又怎么会哭?哭是懦夫的行为,而我,不屑于此。
我半靠在床上,望着香炉中徐徐升起的香雾,回忆着片刻之前的情景。
——当时,我正把玩着心犀,恰好严天冉就进来了。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轻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一块玉罢了。”说着就准备将玉重收回袖陇中。
“先别忙着收,我瞧你这玉挺别致。”
我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将玉递了上去。
他接过玉,先是一脸的不置信,接着面色沉了下去,显是在沉思。
见状,我忍不住蹙了蹙眉。看他的反应,与当日的狐狸好像……
想了想,我试探着开了口:“严大哥,听说这块玉叫心犀?”
闻言,他抬首静静地望着我,黑不见底的眼中一缕波澜稍纵即逝。
未几,他点了点头,问:“这块心犀你是如何得来的?”
居然连问得都和狐狸一样!
考虑到我此刻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编瞎话,在深吸口气之后,我将回答狐狸的话原样复制了一遍给他。
“捡的?”他狐疑地看着我,而我则肯定地冲他点了点头。
“算了。”果然,某人的反应就跟某只狐狸一样。
接着,在他轻叹一声之后,便告诉了我一个足以令人精神振奋的消息:“既然心犀是在你手上,那么你身上的伤或许就有救了。”
有救了?!
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让我一时有点儿缓不过神来,许久之后,我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这么问他。
“怎么?你似乎不大了解你这块玉。”他有点诧异地看着我。
“我也只知道这块玉叫心犀,玉身还带着阴寒之气。至于为何我没有内力,却能抵挡这玉的阴寒之气,我就不知道了。”斟酌片刻,我缓缓地道,“其他的,我就更无从得知了。”
听了我的回答,他的漆眸中闪过了几分惊,又有几分……几分我不大了解的东西。
“既然你不了解,那就由我告诉你好了。”
他慢慢地开了口:“你这块玉是叫心犀,与现存于灵玉山庄的有灵玉原是一对,据传都为一百多年前试梅宫的创造者冥絮夫人所有。而在一百多年前,冥絮夫人死后,心犀与有灵就同时失踪了。直到六十多年前,有灵辗转到了灵玉山庄的先祖段天俞之手。而心犀却一直难觅踪迹,想不到,今日竟能这儿见到此玉。”说到这儿,他多了些感慨。
那心犀不是已失踪一百多年了嘛?这些人怎么会一眼就识得?难道古人也有相机不成?
也许是猜到了我的疑惑,他接着道:“心犀与有灵,两者外形相同,只不过一个通身碧绿阴寒,一个通身雪白温热。而有灵自辗转到灵玉山庄后见过的人不在少数,且有不少传闻中都提到过心犀与有灵之外观,是以刚才,我才会一眼就识得。而心犀由于通身带阴寒之气,一般只有内力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人接触它才不会被它的阴寒之气所损。至于你没有内力,却能抵挡这阴寒之气,我也不甚了解。”
“那你为何见到了心犀就说我的伤有救了呢?”我提出了心中所惑。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他淡淡道,“正因为你没有内力却能抵挡住心犀的阴寒之气,是以我才大胆猜测,可能你的体质有异于常人。如果用更为阴寒的心犀吸取出你体内的寒毒,再辅以有灵的温润玉气,你所受的伤或许就能治好。”
原来这也仅仅只是个猜测!
我有些失望,但同时还是抱有着希望。不管怎么说,试一试总比不试要好!
“听你这么说,若要治好我的伤应该还需要有灵玉吧?”忽然想起他所提到的灵玉山庄,我有些担心地道,“有灵是灵玉山庄的至宝,那灵玉山庄的庄主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借出吧。”
……
不知何时,香炉里的香燃尽了,只剩下一室还未来及散尽的香气。
“别担心,一切有我。”
想起他临走前说的话,我不禁微微一笑。
无论如何,他,都是第二个给予我温暖的人。
“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钗钿坠处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多情为谁追惜?但蜂媒蝶使,时叩窗槅。
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 静绕珍从底,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欹侧。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
“词好是好,只是太悲了……”
搁下手中的毛笔,我回头冲来人一笑:“不过是没事儿写着玩儿罢了。”说着就揉掉了桌上墨迹未干的纸张。
“啧,可惜了一首好词。”见状,杨依青一叹。
我轻笑了笑,一边暗自揣测着她的来意。
看情形,她应该来找我求证那件事儿的。“
果然,在她坐下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听冉哥哥说你的伤已经找到法子来救了?”
看来她都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刚想说明原委,这时一个声音横插了进来:
“不错,不过她的伤需要灵玉山庄的有灵玉,所有过几天我就带她启程去灵玉山庄。”
不知何时,严天冉也走进了屋里。
杨依青听到那“灵玉山庄”四个字,脸色瞬时一黯,回首低叫了声:“冉哥哥。”
严天冉微微颔首,接着说:“青妹,过几天我就要带小鹤出门了。所以,山庄的事情就麻烦你打理了。”
“可是,有灵玉是灵玉山庄的至宝,段浩风肯借吗?”杨依青犹疑地问。
似乎是听见她直称灵玉山庄庄主的名讳,严天冉有点不悦的微皱了下眉道:“青妹,段庄主是前辈,怎么可以随便称呼他的名讳?”
听到了他的斥责,杨依青有点不高兴的撇撇嘴,仍心有不甘地道:“可是……”
“谁说不能随便叫他名讳的?就段浩风那个老匹夫,青儿肯叫他名字都是便宜他了。”
只听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适时打断了杨依青那未完的话。
“爹!”
“严伯伯!”
严博方捻须而笑,慢慢地走进屋内。
或许是因为之前被抢白了一句的缘故,此刻的严天冉看起来有几分尴尬。再反观严博方,只见他已坐到了屋内的太师椅上,笑眯眯地对杨依青说:“青儿你尽管叫,有爹替你做主呢。”
“爹,您……”严天冉颇为无奈地蹙起了眉。
严博方抬头斜睨了严天冉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怎么?莫非你连你爹也想管?”
“孩儿不敢。”严天冉垂首低道。
呵,看来严博方跟那个段浩风有嫌隙啊,而且还不小呢!也不知这两人当初怎么就会同意严天冉和那个段大小姐的婚事的。
我正饶有兴趣地在旁观看着,却不防严博方的目光扫了过来。
“听说你这丫头伤得不轻?”
我一愣,随即点头道:“劳严伯伯您关心了。”
“你这丫头又跟这儿瞎客气什么,”严博方一皱眉,随即转首向严天冉问道,“听说你准备带这丫头去灵玉山庄求医?”
“是,”严天冉停了一下,复道,“而且孩儿打算不日便出发。”
严博方捻须点了点头,旋又似想起了什么,蹙眉缓缓道:“不过,此行你所求之物,段浩风那个老家伙怕是不会轻易就借给你的。”
“孩儿知道,”严天冉点点头道,“关于求医之事,孩儿心中自有计较。”
“你心中有底就好,”严博方微微颔首, “好了,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老夫也该回去看看绿衣了。”说着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绿衣?看着严博方离去的背影,我不由暗自揣测,难道严博方还养了一房妾室?
“别乱想,绿衣只是爹养的一只鹦鹉而已。”
诧异地看着严天冉,我犹疑了一下道:“刚才,我好像没说什么吧?”
“但你的表情告诉了我。”严天冉高深莫测地一笑,
我撇撇嘴,再看一旁的杨依青,她笑得似乎有几分牵强。
两天后,我和严天冉就启程了。
由于我不会骑马,而马车的速度远及不上马,于是为了节省时间,决定让我和严天冉共乘一骑。可惜这个决定不仅未能节省时间,反倒耽误了不少时间,因为——我晕马。
之前那次骑马的经历就已让我被颠得七荤八素,加之此次我还有伤在身,因此这一路行来,我的遭遇不可谓不悲惨。
“小鹤,我们到了。”
被严天冉扶下了马,我愣愣地看了眼面前的这座装修精美的酒楼,复又转头询问似的看向了严天冉。
“我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再赶路。”见状,严天冉淡淡地解释道。
我点点头,偏头打量起眼前的这座酒楼来。
只见此楼楼高三层,通身皆以莹白如玉的木料建成,远远看去就似淡雅细腻的象牙。视线上移,那二楼栏杆处悬着一块用细竹做的牌匾,上书“伫雨阁”三个大字。
“欢迎客倌光临我们伫雨阁。”
闻声转过了头,才发现门前侍立的小二已迎了上来。
把缰绳递给了小二,严天冉淡淡地说了句 “走吧”,便缓步向里走去。
我撇了撇嘴,忙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