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情》雪瑶月

20、第二十章情动情殇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练着字，将脑海中的宋词一张张默在了纸上。唉，没办法谁让这古代的尤其是这宫里的日子这么难熬呢。
　　长出一口气，我蘸了蘸墨汁，继续书写着，却不自觉地想起了几天前我与冷秋仪之间的对话。

　　－－当时的我心慌意乱地从冷冶宣身边逃离回婉霁宫，一进婉霁宫厅内就看见了坐于椅上的冷秋仪。
　　“小鹤，你的脸怎么了？”见到我的脸，她先是一愣，接着急问道。
　　“先让我喘口气再说。”一路奔来，我跑得气喘吁吁的。
　　“先坐下喝口茶，顺一顺气。”
　　我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雅茗奉上的茶就猛喝了几口。
　　“呼……”休息了几下，气息总算平复了下来。
　　“怎么这么赶？有什么事儿吗？”冷秋仪看着我，皱了皱眉道。
　　一听到这话，我的脸就是一红，之前的事儿能告诉她吗？
　　“没，没什么，只是之前在外面呆得太晚了，怕你着急。”
　　“傻妹妹，怕我着急也不需要这么赶吧。对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了冷秋仪亲昵而温和的话语，久违的亲情感一下包围住了我，就仿佛小时摔倒后面对着妈妈，所有的委屈也一下被引了出来。不想在她面前失态，我撇过了头，平复着心情，良久才用平常地语调答道：“是丽贵妃。”
　　“什么，丽贵妃？”听了我的话，她大吃一惊，接着锁紧了眉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叹了口气，将之前的事和盘托出。不过本着保护个人隐私的原则，我隐瞒了太子送玉和对我的亲密举动，只是称丽贵妃因不满我被叫醒后对她的无礼举动，而出手教训的我。
　　“哼，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冷秋仪听后，冷冷一笑喃喃道。
　　我吓了一跳，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温婉可人的冷秋仪吗？为什么她此刻的神情于我而言是那么陌生？
　　“小鹤，你放心，这笔账我会帮你讨来的。”冷秋仪发现我看着她，瞬间就变换了神情，冲我安慰地一笑道。
　　看着面前表情多变的她，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默然地点了点头。
　　“对了，严大哥和太子很熟吗？”我忽然想到了这点，忙问了出来。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也知道你的身份咯？”我进一步追问道。
　　依然没有说话，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他是不是也在朝廷里当官？”我又问了一句。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他不当官，不过由于和太子的关系，常在宫中走动。”
　　这么说我以后在宫里可以常看见他？猛一听到这话，阵阵欣喜不自觉地涌了出来。忽然，我意识到了身旁的冷秋仪，忙收敛了自己向上弯的嘴角。
　　“那……”我再度开口，可忽然又不知要问什么，忙刹住了话。
　　厅内一时静静的，我和冷秋仪间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当我准备起身告退回屋时，冷秋仪忽然开口了：
　　“小鹤，你是不是喜欢冉哥哥？”
　　我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她：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的感情隐藏地很好，甚至于我逼着自己淡忘他刻意地忽略他，可为什么无论是段紫玉，还是冷冶宣，甚至于是冷秋仪都看了出来？我还真失败啊！“
　　心里苦笑一声，我机械地摇着头道：“不，我只是拿他当哥哥看待。”是啊，其实这些话不仅是说给冷秋仪听得，更是说给我自己听得。
　　“唉！何必对我说假话呢，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什么？你早看出来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地一把捂住了嘴，怎么一急话就被套了出来？
　　“在袭影山庄时你就喜欢他了吧。”她似是没有看见我的举动，出神地望着前方，平静地说。
　　“也是，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不引人喜欢呢？”她犹自出神地说着：“多少年了？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那些恐怕这辈子都再难忘了……”
　　“难道明知是火飞蛾也要扑上去？”刚说完我就苦笑了一下，这说的是我还是她？或许我们两个都是呢。
　　“是啊，就像飞蛾扑火。”冷秋仪忽然转过了头，冲我凄然一笑道：“很傻，不是吗？”
　　我无言，只是看着她那双溢满伤感的眼眸……
　　“对了，为什么你不告诉他？”她眼中的伤感慢慢被黑色覆盖，终于，又恢复了常态，前一刻的她如梦幻般消失了……
　　我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才又道：“不需要了，明知没有结果，何必徒增尴尬呢？”
　　“小鹤，你知道吗？感情是要自己把握的，如果你不去尝试，又怎么能知道是否会成功呢？”
　　听了她的话，我感到无比惊讶。这话是她说得吗？如果是别人说得我还相信，可这样的话居然是出自她的口中。
　　“我看得出你对严大哥的感情远甚于我，为何……”我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了。
　　“为何会鼓励你对冉哥哥表白对吗？”她不以为意地将我要问的话说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她叹口气道：“小鹤，我是很喜欢冉哥哥，可是这与我鼓励你去表白是两回事儿。无论表白的结果如何，至少都说出来了，而如果你现在不说，也许将来会后悔的，可我不想看见你后悔。至于我对冉哥哥的感情，无论我和他的结局如何，过程中我都会去争取的，至少我不能让自己留下遗憾。”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现代的姑姑，当年她也是那样的洒脱独立……想不到，堂堂大燕朝的秋仪公主，骨子里居然颇有几分现代女性的作风。
　　“你真的不介意我也……”也许是心理作祟，我就是无法将“喜欢严大哥”这几个字说出来。
　　“傻妹妹，喜欢他又不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介意？”她冲我温和地一笑，接着又有点伤感地道：“何况，我也不是他什么人……”
　　我沉默地望着她……
　　“好了，你脸上还有伤，就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我让雅茗帮你上药。”须臾间她回过了神，转过头温和地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就准备往我的房间走。
　　“小鹤。”她在我身后忽然开口。
　　我转过身，用眼神询问着她。
　　“你……你对我的建议好好考虑一下。”她迟疑了一下，缓缓说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就走了。

　　事后，冷秋仪没再提起这件事。这几天，我们俩之间也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这件事……
　　但那天她的话就仿佛一粒种子播在了我的心间，在那里生根发芽……这样的犹豫让我的心一直很烦躁，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手背一凉，我惊得低下了头，才发觉手中的笔都偏离了方向，在手背上画下了一道墨痕，至于刚才写得词也已被画得成了黑糊糊一片。
　　“算了，不写了……”我泄气地将纸揉成一团扔在了一旁。
　　“孔姐姐。”耳边忽然传来了怯怯的话语。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翎雁。这个小丫头，自从上次我无意中帮了她，她就对我感激涕零，粘我粘得紧。这不，本来应是雅茗帮我的脸上药的，这小丫头就硬是一力承担了去。不过托她的照顾，现在我脸上的浮肿早就消下去了大半。
　　“是你啊，怎么了？”
　　“孔姐姐，你该上药了。”她一脸怯怯的模样。
　　“不用了，我脸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就不上药了。”
　　“这怎么行？如果伤还没有好全，就不上药，留下了疤痕怎么办？”想不到这个害羞的小姑娘此刻竟然是一脸的坚持。
　　拗不过她，也考虑到可能会留疤的危险，我点点头同意了。
　　“呀，药膏用完了。”翎雁将瓶口对着掌心，在后面拍了几下，可惜还是拍不出什么。
　　“那就算了吧。”
　　“不行的。要不，我现在就去太医那儿讨一瓶去。”
　　“还是算了吧，外面还在下着雨，要不等雨停了再去好了。”我望了望外面连绵的阴雨，又看了看面前一脸坚持的翎雁，提出了这种折中的方法。
　　“没事儿，我去去就回。”说完她作势就要往屋外走。
　　“行了，要不我去取药吧。”看见她瘦小的身影执拗地往外走，我叹口气拦住了她。
　　“你去？那怎么可以？”她睁着一双大眼望着我。
　　“正好我还要出去办公主交待的一点事情，药就顺带取了吧。”事已至此，我也只好随便蒙蒙她了。
　　说完我也不待她回答，就径直拿起了伞，走出了屋……

　　其实我坚持要出去，一方面是不想翎雁为了我下雨天还特地跑出去一趟，更重要的是我想换一换新鲜空气，也许雨中的空气可以驱散不少原本烦闷的心情。
　　撑着伞踏着砖石，我缓缓走在绵绵细雨中。一阵风吹起，不时有细密的雨丝飘洒在肩头，在那里留下点点湿痕。这就是冬雨呵！恍惚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家乡，那江南冬日的阴雨，那布着青苔的小巷，还有那斑驳的石板路……
　　思乡之情如浓的化不开的雾，轻轻笼在了我的心间……
　　一个转弯后，在清风细雨中，一个熟悉地身影隔着薄薄的雾渐渐走近了。
　　是梦吗？撑着伞我立于原地怔怔地望着他，为何眼前的这一切都美得那么不真实……
　　“小鹤。”他走近了，就立在我面前，只是喊了我一声。
　　我无言，只是抬着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这双仿佛有着魔力的眼睛，在一瞬间就可以将我牢牢地吸住……
　　他也沉默了，只是与我对视着……
　　天地间，风雨飘摇……
　　“严大哥，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也许是周围的环境感染了我，也许是冷秋仪的话给了我勇气，氤氲中望着他的双眼，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沉默，依然是沉默，天地间只有雨打落在地的声响……
　　“我知道。”良久，当沁凉的雨珠再次飘落在我脸上时，他终于开口了。
　　原来当全世界都知道时，只有我这个傻子还蒙在鼓里，还自以为是地以为那是心底最深的秘密……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是感觉心里空白一片，空得让我发杵……
　　“哦，是吗？”如此平静，平静地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我居然还可以笑出来。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不然为何我眼中的他会渐渐模糊？
　　“对不起。”他犹豫着将手伸到了我的眼角处。
　　他这是施舍吗？虽然我早已预料到这一结果，虽然我心里很空，可还不需要他的怜悯。我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小鹤！”他喊了一句。
　　笑，记得要笑。
　　我做到了，而且我相信自己此刻肯定笑得无比灿烂。
　　“严大哥，谢谢你，再见了！”
　　我转过了身，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的伞里也下起了雨……

　　从来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眼泪居然会有这么多。
　　现在，就是现在，让我好好放纵一下吧。就让那些苦涩的感情全部随着眼泪流出来，当眼泪流出来后，我，还是那个我，还是那个乐观坚强的孔灵鹤。
　　去他的感情，让它通通见鬼去吧！
　　泪流够了，我深吸了口气，闪进了游廊，想回屋好好睡一觉，睡觉可以改善我的心情。
　　“交待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走到游廊的转角处，我刚要转弯就听到有人声传来。
　　好熟悉的语调，我努力回忆着说话的究竟是谁？
　　“嗯，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会不会听我的，就要看她的了。”
　　还未等我想出之前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冷秋仪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难道那个男人就是之前那个小太监两次提到的“主子”？我忽然想起了这个茬。
　　阵阵激动与好奇充斥着我，虽然明知这样偷听他们的说话很危险，可我就是无法走开，身子仿佛定在了那儿……
　　“怎么？听你的语气，似乎不一定可以成功？”
　　温雅的嗓音，慢条斯理的语调……一霎那，仿佛一道闪电从我脑海中贯穿过，我想起来了！居然是他，原来如此……
　　只是一瞬间，我一下就明白了之前的种种不解。那么，他们口中的“他/她“又是谁？
　　“这种事急不来的，越急就越引起她怀疑，逼到最后她反而不会去了。这丫头的个性我了解，只要提点她一下，她应该就会去了。”
　　“是吗？离间太子和严天冉我可就全靠她了……”
　　“啪……”心里的某个地方骤然破碎了，我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却又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现在是命悬一线，被发现我就必死无疑了。”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却还是无法控制住战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劝我去表白，怪不得……我终于全部了解了……
　　蹲下身，我抱着双肩仍在发着抖，四周声音似乎静止了……
　　我拿她当姐姐啊，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恍惚间忽然想起此刻的危险处境，我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向廊外绵绵地雨中冲去……

　　我无方向地跑了很久。
　　终于，跑累了，我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仰起头，雨细密的飘洒在脸上，又滑进了脖颈中，带着凉凉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不少。是的，带着残忍的清醒，提醒着我刚刚的一切。
　　“爸，妈，你们在哪儿？”我凄厉地喊着，“我要回家，我好想你们！”
　　雨仍在静静地下着，那般无情，那般无奈……
　　“你坐在这淋雨干什么？会着凉的！”耳际似乎传来某人气急败坏地声音。
　　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眼神涣散地回过头。
　　原来是他，不欲理会，我又转过了头，痴痴地望着天……
　　“该死，你不要命了吗？”话音未落，手臂间就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向上拖的力。
　　“放手，你给我放手。”我挣扎着，努力挣脱他的钳制。
　　“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和自己过不去。”耳边他的话音带着阵阵急躁。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眼前的景物又开始模糊了，我喃喃得说着。
　　“好，回家，我们回家。”他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柔，仍想将我拉起来。
　　“你不会明白的！”我冲他大吼一声，一边用脚踢他，想摆脱他的手。
　　“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痛苦地摇着头，真的，我再也回不去了。
　　手臂倏忽一紧，我已经被拉了起来。还未等我挣扎，就已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怕，不怕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被搂着，听着头上方传来的他的话语。
　　他的怀抱带着让人心安的温暖，渐渐安抚了我那躁动的心。终于困意如潮水一般渐渐涌了上来，我眼皮支持不住地粘在了一起……
　　“不要离开我……”沉入黑暗前，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