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颜若曦

15、彼岸

　　就在兵工厂里的三个人短暂沉浸在这温馨又悲凉的气氛中没有说话的时候，藤真的手机忽然尖锐的响了起来。
　　仙道在听到藤真接起电话说出“牧？你带人已经到了S市？”的那句话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而与此同时，流川疑惑的眼光却落到了仙道的身上，看着他满头细细密密的汗还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出声问道：“仙道，你怎么了？”
　　仙道心中一惊，略一思忖，微笑着说道：“没事，刚才从楼上摔下来，前两天的伤口开裂了……”
　　流川上前一步要查看他的伤势，仙道却忽然将他的手握在掌心，低低说道：“别急，枫，待会让藤真给我看看，……咱们先听听藤真怎么说的！”
　　藤真此时已跟牧通完话，挂了电话之后，他看着流川和仙道，语气兴奋：“阿牧带人赶过来了，已经到了S市，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这里，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应该能够冲出去！”
　　仙道微微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说不出的凄楚无奈，他紧紧的握了握流川的手，然后松开，看着他柔声说道：“枫，佐藤达彦这个人城府太深，为防意外，藤真给我看伤的时候，你上楼去看着外面的情况，好吗？”
　　流川看着他的样子有些迟疑，却最终点头离开，藤真走近仙道俯下身给他看伤，仙道身子却依然靠在铁门上，一动未动，藤真抬眼看着他：“仙道，你起来一点，要不然我没法脱你的衣服……”
　　仙道的目光追随着流川，看他走到摇摇欲坠的楼梯边避开楼层的断裂处小心上楼的身影，嘴里问道：“藤真，牧过来接应我们，是你父亲的安排，对不对？”
　　藤真微微一怔，低声叹息：“什么都瞒不过你，……是，他在我走后立刻安排了人手追过来，牧还说，他已经在港口准备好了船，只要我们从这里出去，就立刻秘密送我们去国外……”
　　仙道微微的笑了笑，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藤真疑惑的看着他：“你脸色很差，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让我看看。”
　　仙道轻微摇了下头：“藤真，来不及了……”
　　藤真心里猛的往下一坠：“你说什么？”
　　仙道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嘴唇因失血过多已经开始发紫：“刚才榴弹的爆炸的碎片扎在了背上，……本来不算什么，……但是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摔在地上，刚好撞到碎片扎入的地方，整个弹片完全刺进了身体……”
　　藤真整个人呆住，他看着仙道惨白的脸色，颤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仙道的目光看着远在二楼观察外面的流川，叹息：“我自己的伤自己再清楚不过，……我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只是知道，没用了……”
　　藤真的心开始抽痛，他看着仙道俊朗而没有血色的脸庞深深吸气，哽咽着问：“你将枫支开，是有话要单独对我说？”
　　仙道依然追随着流川的目光有些飘忽，答非所问如自语般轻轻述说：“藤真，枫他从来都不喜欢杀人，他每一次执行完任务，都会一个人沉寂很长一段时间，……我其实，一直在想着能让他脱离Viper的办法，……只是没想到，他先出了这件事，遇见了你！”
　　藤真怔怔的看着仙道，仙道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却依然说道：“或许你不相信，我一直感谢上天，让枫遇到了你……”
　　藤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仙道唇边的笑意真挚：“……那一天，在商场外面，我看见他跟你在一起的样子，藤真，他对你笑，跟你闹，……那是我跟他一起生活八年，从未见过的，轻松而快乐的表情……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让他永远这样！”
　　藤真低喊一声：“仙道……”
　　仙道收回一直看着流川的目光，认真的看着藤真：“藤真，你才是他一直想要到达的彼岸，这一点，从那时起，我就已经确定！……所以，请你答应我两件事！”
　　藤真问道：“什么事？”
　　仙道缓缓微笑：“第一，让他彻底的忘了我；第二，加上我的那份，双倍的爱他！”
　　两件事，无一例外，全都跟他的“他”有关！
　　藤真只觉自己鼻子酸涩眼眶湿润，一口气哽在喉间，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缓了几秒钟之后，藤真看着仙道，还他以微笑，已含在眼眶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下来：“仙道，”他说道，“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你……”
　　仙道意外的蹙了蹙眉，藤真接着说到：“第一，枫曾经对我说过，被迫失去的记忆，就算再糟糕，他也想要重新找回来！……更何况，你已经深深融入了枫的记忆中，我敢肯定，枫绝不会彻底的忘记你，而我，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他找回他曾经的记忆！仙道，我爱他，爱的是完整的他，爱的是曾经深爱过你的他，我爱他干净澄澈的内心，也爱他身上纹的那一枚写着Senru的枫叶，这一点，在这个时刻，我想要你知道！”
　　仙道苍白的脸上有动容的表情。
　　藤真看着他，轻声继续：“第二，我爱他已经爱到极致，已经增加不了你的那一份了，所以，你的那份爱，就算你去了……天堂，也请自己珍藏，好好爱他！”
　　藤真说道这里，站起身来，大声冲着流川喊了一声：“枫，你过来！”
　　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哽咽，仙道靠在铁门上，看着藤真，低低说一声：“谢谢你，藤真！”
　　听出藤真声音异常的流川从二楼冲了下来，看着藤真悲戚的神色，他看向仙道，哑声问道：“怎么会……”
　　仙道仰望着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他微微的喘息，恍惚的冲着流川微笑，轻声恳求：“枫，什么都别说了，让我，最后一次，抱一抱你……”
　　流川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倾身过去，仙道同时用力的探过身子，张开双手将他抱住，铁门上仙道之前靠着的地方满满一片血迹，已经缓缓流到地面，浸湿了仙道整个衣摆，仙道的头无力的靠在流川肩头，轻声低语：“枫，答应我，你要和藤真，好好活下去……”
　　流川心中一片疼痛冰凉，他揽着仙道的肩，柔声回应：“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下去，带着你，一起……”
　　仙道轻轻的笑起来，流川脱口喊道：“彰，你要……”
　　后面的话不及出口，仙道抱着流川的手臂颓然滑落，流川轻声唤他：“彰……？”
　　再无任何应答。
　　藤真站在旁边，看着两人相拥着的不变的姿势，泪流满面。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交火的声音，藤真的手机同时响起，阿牧的声音在枪声中传过来：“健司，我们一共十辆红色宝马X5，用重型武器在外面给你们打开缺口，你准备好，看准时机冲出来跟我们汇合！”
　　藤真抬眼看向流川：“枫……”
　　流川点头，抱起仙道，低声说道：“彰，健司，我们走！”
　　藤真过去将铁门推开一半，随即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流川将仙道放在后座上，拿了仙道从之前车上带过来的那个经过了改装的火箭筒发射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敲碎了挡风玻璃，沉默着，将最后一箱炮弹放在了身前。
　　门外的交火激烈，掷弹筒榴弹发射器齐齐用上，围在厂房正门口的车子已经被毁了大半，流川沉声对藤真说道：“走！”
　　藤真猛踩油门，车子似乎带着两个人心中的悲痛恨意呼啸而出，流川漆黑的眸中一片冰凉杀气，火箭筒射出的炮弹一枚一枚精准的击中围攻他们的车辆，藤真深吸一口气，从一排火海之中穿越而出，顺利跟牧率领的车队汇合，随即立刻朝着港口方向驶去。
　　激战留下的冲天火光渐渐远离他们，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藤真侧过头朝着流川看过去，流川微微眯了他漆黑的双眼看着前方，天边透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光芒映在他眼中，有一种璀璨而耀眼的光华！
　　黑暗隐没，黎明将至，而他们也终会踏上等在港口的船，驶向彼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