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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圣诞“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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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前夜。
藤真健司开着车飞驰在安静空旷的道路上。
藤真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人人都想呆在家里等着那个红衣红裤面目慈祥的白胡子老爷爷派送礼物的夜晚,推掉所有人的邀约,独自开着车在外面乱转。
没有目的,似乎亦没有任何的感觉。
空洞而无谓的麻木。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不愿触及的寂寞;又或许仅仅是想要逃离——逃离那个必然会打过来的电话,甚至是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由市区开到郊区,转了一圈之后,车子在郊区一处岔路口掉头,重新朝着市区开去。
傍晚时分零散飞扬的雪花在入夜之后开始大片大片的飘落,车灯所照之处,一片茫茫的刺眼的白,就在藤真车子掉完头正要加速的那一瞬间,从旁边的道路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人,饶是藤真及时刹车,车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撞在了那人的身上,将他撞了出去。
藤真急忙拉开车门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跑了过去,那人倒在地上沉重的喘息,藤真将他抱起来急问:“对不起,你怎么样了……”
刚刚问完这一句话,藤真却惊讶发现他脸上身上几乎全都是混着雪水和污泥的鲜血——有的血渍已经干透,根本就不可能是刚刚才撞车留下的。
那人喘息了片刻,睁开眼,竟然挣扎着要起来:“是我自己的责任,不关你的事……”
清冷如冰的声音,冷冽明亮的眼睛——与他满是血渍和泥水的面孔格格不入,却如同利剑般直刺入藤真的心里,他想要将他抱起来:“我先送你去医院!”
却不料那人伸手拉住藤真,喘息声越来越重,断续着说道:“我……不去,医院……”
藤真怔住:“为什么?”
那人拉住藤真的手却就此松开,没了声息,藤真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看来他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呆了几秒钟,摇头苦笑:“撞到你的人是我,我该说是你今天运气太好呢,还是我运气太差?”
二十分钟之后,藤真带着这个一身血污,脏得根本看不出本来样子的人回到自己的家。
他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了这个根本不像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或者说,他不想去深究,他知道,自己在听他说出那句“是我自己的责任”的时候,就已经动了救人的念头了,更何况,他还有那样的一双眼睛!
进门脱掉厚厚的外套之后,藤真将这个人带到客房,刚才搬他上车的时候藤真还没有太注意,此时进门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人,身材竟然比他自己还要高上一截,虽然他体型偏瘦,藤真在带他上楼的时候,还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脱不下来,藤真找出剪刀将他身上的衣服剪开,脱下,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最厉害的一处是接近腰部的位置,贴身的衬衣已经完全□□了的血块紧紧黏在了皮肤上,从衬衣上面的破洞来看,应该是子弹贯穿而过,在身体上留下的血洞。而另一处枪伤则是在左臂上,从衣服旁边留下的撕裂的痕迹判断,钉入左臂的子弹已经被他自己挖出来了,但伤口却并没有被好好的处理包扎——看来这个人,一直处在一种相当危险的状态当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来照料自己的伤。
救回这样一个人,不啻于带回一大堆的麻烦,——甚至,死亡。
藤真坐在床边怔怔的呆了两秒钟,甩了甩头,起身打来一大盆热水,开始慢慢的用热水化开将他的皮肤和衣服黏在一起的血块,两个小时之后,他身上所有的衣服碎片全都被藤真小心的取了下来,藤真拿了干净的毛巾,开始帮他清洗身体。
盆中的水换了两次,床上昏迷着的人几近完美的身体却一寸一寸的展露在藤真的眼前——除却伤痕之外的皮肤如白瓷般光滑而弹性,身体线条优美流畅,略显纤细的腰,在他左胸心脏所在的位置,纹着一片鲜红的枫叶,枫叶上面有着冰蓝色的手写体英文字母:Senru。
“Senru?”藤真轻声念着这个词,自语,“不像是一个名字,它有什么含义?”
他一边想着,一边开始用温热的湿毛巾给依然在昏迷中的人洗脸:“让我来看看,非要闯入到我的世界中的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吧……”
黑色的污泥和暗红的血水被擦得干干静静,一张白皙而精致的少年面孔呈现在藤真的面前,修长的眉微微蹙着,羽睫轻颤,似乎在昏迷中依然承受着痛楚,藤真盯着他的脸看着几秒钟,伸手微微抬起少年的下巴,唇边泛起一丝自嘲的微笑:“你,……是上天看我太寂寞,给我送来的圣诞礼物吗?”
少年的眉蹙得更紧,轻微的挣扎着,藤真轻叹着放开少年的下巴,开始利索的给他处理伤口,消炎的药品和纱布都是现成的,不到二十分钟,少年腰上的伤已被妥善的包扎好,就在藤真开始包扎少年左臂上的伤口的时候,少年冰凉的声音在他头顶前方响起:“你不该救我!”
藤真抬头,少年漆黑星眸注视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悲伤。藤真轻轻的笑:“不救你,难道把你扔在雪地里等死?”
少年大概听出了藤真话里轻微的调笑,别过头,轻哼:“跟我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藤真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敛了脸上的笑,沉默着继续将少年手臂上的伤包裹好,然后坐在他身边,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道:“既然我现在已经救了你,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有关你的事情了吧!”
少年探究的眼神扫过藤真的脸,疑惑:“你不怕?”
藤真拍了拍手,淡淡说道:“怕什么?怕死还是怕看见你死?”
少年抿了嘴不说话,眼神里却明明白白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大字,藤真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去揉少年的头发:“我当过军医,上过战场,看过无数的死亡,也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场面,所以我看见你躺在我面前,除了救你,没有别的选择,这是我的本能反应,你明白吗?”
少年讶然看着藤真——眼前这个举止温和优雅,有着栗色短发和琥珀色美眸异常秀美的男子竟然说自己曾上过战场,单从他的外貌上看,这实在是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藤真苦笑:“如果我不是曾经当过医生,你以为在你伤得这么重的情况下,我会随便就为你处理伤口么?一般人见到这样的伤,早就吓懵了……”
少年眸中的惊异在藤真的解释之后渐渐消失,他垂下眼睛,沉默片刻之后,终于开口:“我不记得我自己是谁了……”
藤真微微挑起了眉,伸手在少年后脑处摸了摸,皱起了眉头——少年后脑处有一道明显的凸起,藤真试着微微用力,少年的脸上立刻显出忍耐痛苦的神色。
藤真收回手,看着少年:“你接着说……”
“我现有的记忆,是从山里一家农户开始,一对母女说我晕倒在了她们门口,然后她们将我抬到了房里,留我在家里住了下来,我醒过来两天后的傍晚,……她们的院子忽然爆炸,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她们全都被炸死,……我当时正在地窖里去帮她们拿东西,因此幸免于难……”
房中有短暂的沉寂,少年冰凉的声音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动,“后来我从地窖爬出来,沿路出山,再次因伤晕在路边,被一个开货车的男人送到医院,他替我办了入院手续,晚上他送完货之后回过头来看我,就在那时,一队全副武装的黑衣人突袭了医院,……那个人,死在了医院……”
藤真低叹了一声:“怪不得,你当时说不去医院!……不过,你是怎么从医院逃出来的?”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迷茫的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打伤了好些人,然后抢了一辆车,……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但是有些事情,我却好像生来就会一样,我知道该怎么开枪,怎么开车,还知道该怎么逃亡,我开着车逃了好几天,进山出山,摆脱无数次的追杀……我做这些事觉得很自然,就好像,是我的一种本能……”
藤真此时心中已经非常明白,这个少年的身份,不是经过特训的情报人员就是杀手,而无论是哪一种,他的身手绝对都应该是顶尖级别的,不然的话,他绝对活不到现在。
这绝对绝对是一个极为烫手的山芋,藤真看了一眼少年苍□□致的面孔,心中喟叹一声,他已经知道,无论这个山芋有多烫手,他藤真健司也绝对无法放任不管了,想到这里,他冲着少年展开一个甜蜜而温柔的笑容,柔声说道:“你的左胸上有一枚枫叶纹身呢,既然你已经记不起你叫什么,不如就叫你‘枫’,好不好?”
少年怔怔的看着藤真:“你要留下我?”
藤真摸了摸他的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有顾虑,因为,你是我的圣诞礼物啊,……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