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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一年 ...

  •   有了湛露辛夷,改造玄舸的进程加快不少。

      这货原本就是主命神祀的术者,对于灵力的运用手段登峰造极,虽说慈光之塔与灵明界的灵子运作方式不同,但同属术法范畴,对于某些人来说,一通则百通,这货作为享誉四魌界的智士,吸收新知识的能力强到连我都有点汗颜,再加上又是接触新事物,以湛露的性格而言,会不插一脚都让人想不通。

      要知道,他很清楚,就算是在这四魌界亘古乃至往后,能把碎岛之主的王座整个儿拆掉重装的人……约莫只有他眼前这一位。

      你妹的被他这么一说劳纸半点都感觉不到自豪了!

      凭他的能为其实已经触摸到术法终极的位壁,哪怕没有我指引,我都确信他总有一天会得到灵明界的坐标位置。

      不过修改动力装置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燃晶结构是很奇特没错,但是仅仅燃晶一项驱动,却是同时也限制了玄舸的功能,将运行模式固定在单位面之中。按照那装置隐隐透露出的可以蕴藏时空之力的原理,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但是要想玄舸能穿越空间,还是要从此处着手。

      “你的意思是改造此处,让燃晶连着这些法阵发动时,从这装置辐射到全船,以此掩饰玄舸材质的缺陷,让其能安全渡过空间风暴?”湛露辛夷跟着我窝在舱底,明火罩着结界安稳悬浮在空中,燃晶发散而出的静谧幽光映射在脸上,恍然带出几分诡异的神色,“在时空禁术方面,好友你是大家,可曾想过使用哪些法阵?据吾所知,燃晶本身已是究极源力,与任何灵子都不相容,因此你能确定到时候力量相互作用,不是摧毁而是庇护?”

      我苦笑摇头:“这结构甚是奇妙,机械与术法并行,连吾亦只能修正无法改造,以吾的想法,是要将燃晶与法阵连接起来,虽说两者不能直接相容,但吾知有一物,可作为媒介解决这一难题。”

      “何物?”

      我从随身次元中取出一块晶体递过去:“灵明界用以取代能源的灵石。”

      湛露辛夷用灵识一探,眸光大亮:“确实能够用作媒介,但此物蕴含之灵力与燃晶中无穷无尽的源力不同,乃消耗品,储备又该如何解决?”

      这就是难点所在啊。灵明界中灵石产量自然丰富,问题是两界之中隔着的空间何止千万,没有共通的商路,玄舸动力还是无法解决,这想法的可行性甚小。

      我沉思道:“上天界的能量充沛倒是能出产灵石,但与此物构造不同,吾倒是能创出灵力转换的法阵,但法阵重叠的数目过多,恐会引发吾亦无法预料的连带作用。况且,碎岛与天城之间……这想法反倒比方才更为不现实。”

      相顾无言,能源之争是四魌界亘古不变的动乱主题。杀戮碎岛不可能绕过慈光之塔去与诗意天城贸易,天城无欲无求,亦不会冒着有可能导致大规模战争的隐患答应碎岛的冒昧要求。改造玄舸只是我一时兴起,牵扯太大反倒是我的罪孽。

      “算了,吾先将法阵研究出来,反正不发动便于玄舸本身无所影响。没准以后真有将杀戮碎岛与吾域连通开辟商道的一天。”

      湛露辛夷表示对此不发表任何评论。

      这货来碎岛的行踪是瞒不住的。当然这隐瞒的对象是指慈光之塔那位心机深沉的两林首辅,就算是在慈光之塔,湛露辛夷退隐的时间亦是很长了,虽说至今仍活得好好的,在民众眼中却已经与“先师”无异——但具有这样威能与影响的祀者,在有心人的眼中,即使是许久没有动静亦不能放松警惕的。

      无衣师尹结识湛露辛夷的时间太长,就算后者掩饰得再好,总有那么些许真性情被人家窥破,连我有时候都能体会到湛露那货的可怕,更何况是将整个慈光掌控在手中的师尹?

      既然避不开,那便不需要避了。这回湛露辛夷应我之邀来碎岛,就没想要避过无衣师尹的耳目。对于民众自然不公开,但王庭中该知晓的都已经知晓了。改造完玄舸,跟我喝茶聊天,跟太宫喝茶聊天,跟王兄喝茶聊天……喝茶聊天完后,施施然准备回去。

      因为王兄打算亲自送以示尊敬,于是我也跟了去。

      王兄的人才收集癖好发作,私下里跟我讨论可不可以把这货拐到碎岛,我很明确地告诉她,拐他徒弟的事还难搞定呢,除非楔子真正成了慈光弃子,她才有可能接收,但那还要改头换面暗度成仓一番才成,若她拐了湛露辛夷,那不用说了,慈光跟碎岛得开战到天荒地老了。

      大风呼啸,玄舸破浪,湛露辛夷转头含笑问:“那些法阵当真无法发动?”

      当真是敏锐到极致的智者!我没瞒他:“吾身上灵石确实不够,但碎岛还有一人拥有此物。”

      “那位骄傲的武赦尚论?”这货有听我说过摇光跟我的关系。

      “所以这动力,远行一次足矣。”

      湛露辛夷了然颔首。眉目舒缓,优雅轻点,一粒兰种落入我手:“送你之礼物。此镜兰育千年始得花,吾只缘于一面,不知好友可有办法让其盛开。”

      玄舸已然靠岸,摩诃堑浩然于前。

      “镜兰……”

      镜花水月之花啊……我微微一笑:“花开花谢,不过吾指间烟云……”时间之力流转过手心,掐诀结印,弹指芳华,“世间千年,如吾一瞬。”

      一挥手,兰种落地,扎根,蔓延,瞬间铺陈开一片,密密麻麻的淡紫色兰花如潮水般绽放,时间咒术和入花朵中,永恒保持着这一刹那的美景。紫衣祀者之身影含笑点头,然后转身踏着这花海,缓慢没入边境之中。

      玄舸再次启程,我回头看向王兄,视野景象与梦境曾见重合,恍觉千年瞬华,抵不过这一眼咫尺。

      *

      我在碎岛安心住下。

      什岛广诛仍旧看我不顺眼,但因为种种原因只能鼓足了气自个儿憋死,无聊的时候倒是可以上听思台跟棘岛玄觉喝喝茶下下棋什么的——我俩有共同话题。至于下面的一些人,嗯,都是小辈,还没这个资格参与。

      “所以还是你的方法用错。”

      我摇摇头,慢吞吞倒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边的谈话内容总是太过隐秘,连衡岛大公子听了都恐会折寿,结界一罩,附近十里范围内都不带有人侍奉的。这种时候了彼此都知根知底,没必要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毕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索性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噢?”不执著于某些伤脑筋问题的太宫,还是蛮顺眼的,“此言何解?”

      “历代碎岛王族都是那般骄傲,作为三代佐臣的你,应当最清楚不过。戢武王自然骄傲,她怎能不骄傲?王族之血赋予她目空一切的筹码,命数外的巧合逼迫她承担起最艰难的责任,她的地位,她的身份,又让她立足于骄傲的顶端。或许,换一个环境,吾会认为,过度的骄傲终会导致一切的崩盘,可正因为你我都知晓却不能明言的一点,吾才觉得这样未尝不可。”

      “所以,她用她的骄傲毁掉整个王庭存在的意义?”儒雅的声音平静,悠然,却隐隐,带着几分讥讽。

      “一叶障目……啊,难道目力衰退的同时,让太宫你的智慧也被那腐朽的帷幕蒙蔽了么?”我用手托着下巴,勾唇,“千年传统,千年传统,既是传承千年便定为那精华?不变,不代表不能变,不应该变,反倒是被手中权力掌控着不想变,天命偶然玩笑了一次,却是逼得人不得不去变。你与吾皆无法否认的一点,杀戮碎岛正在走向末路——这是什么原因呢?若非置死地而后生,便当真眼睁睁看着末日到来?”

      “王树已经结下胎果。”棘岛玄觉微微皱眉,“天命,仍有回转的余地……”

      慢慢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我掀了掀眼睑,静静看着他。

      “可太宫知晓,命轨挪移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一双胎果能给杀戮碎岛带来新的救赎,可若王树的力量支撑不到胎果成熟的时刻呢?若王气再出现变故,双胎又将是场遗憾呢?若,在双子降生的那一天来临之前,杀戮碎岛已经遭受了无法逃避的磨难呢?”

      声音缓慢得像是在故意拖延:“你看,谁知晓天命会不会再出现变故?碎岛的体制已经到了绝境,所以须得打破了重塑。最不该固步自封的恰恰是太宫你阿。太宫之玄觉何等敏锐,可曾窥探到命轨隐约的血光?你只看到了三权集于一体的独裁会带来隐患,但又怎知这不是在面对杀戮碎岛的末日——四魌界共同的灾厄时——最好的方式?”

      沉默,沉默良久,却闻那一声叹息悠长又无奈:“此言无法说服吾。未来之事无人能以此作为依据,吾仍不改初衷。”

      我眯了眯眼:“若吾言太宫之鄙女思想亦是严重,太宫认是不认?”

      对面那人微微一愣。

      “千年陋习留下的影响果然难以解除,吾该叹何……太宫一直耿耿于怀的,不正是……那位之真实性别?可你所见,她可有丝毫偏离为王之道?你曾亲手教导数十年的孩子,直至今日,所作所为仍存留着太宫你的作风,若是吾,吾便是该自豪与欣喜的——毕竟,隐患又何尝不是动力,危机又何尝不是契机?”

      太宫苦笑着摇摇头:“吾最失策的一点,恰恰是不曾算计到,当年你亦授道于她,却是吾棋差一招,步步皆输。”

      “相信她吧,这碎岛的救赎。”我含笑举杯,“太宫不妨与吾一同看着,杀戮碎岛千秋百代,万古长存——这未来之王,仍要你教导成才……”

      *

      时光倥偬,白驹过隙。

      功体没复原前模糊觉得时间不多了,如今功体健全,恢复全盛时期的水平,再看来,反倒是连半点感觉都不存在了。

      我猜这应该是处在时空逆流中的缘故,被它压制了感应天地溯转乾坤的能力,剩的只有等待,至少也要等到明年碎岛梨花盛开的时候。

      还是跟妹纸住一起,不过不是在祭祀殿。那地儿怎么说都有些冰冷严肃,而妹纸幼年居住的湘月居倒是更为清新自然。

      我遇见妹纸的闺蜜寒烟翠。粉色旗袍,狐裘披肩,流苏花雨中撑一把黑色绢伞款款行来,宛若飘絮般温婉轻逸的美中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神秘幽远,柔美带凄。

      我看着妹纸开心地迎上去,翠姐姐的视线触及到妹纸时,似凝着划不开愁怨的眸子泛着不易觉察的温柔,眉眼亦有那瞬时的缓和,面对着我时却全然不是这个模样,外面无懈可击,言语暗藏机锋——怎么看都是佛狱那地儿生出来的苦命娃儿。

      说到底,佛狱跟碎岛对待女性也没多少区别,一则轻贱然后彻底萎靡,一则蔑视逼迫着残忍毒辣,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还真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看着寒烟翠,模糊看到了当年那位予我名字的女子。有瞬间的恍惚,然后微微一笑。

      日子太平静了,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每天黄昏的时候我会散一会儿步,那个时候铁定能见到王兄,然后两人并肩在王庭走上一段,顺便上祭天台看看胎果,说说话。

      九月里,湛露辛夷池子里的莲花终于死光的时候,我上慈光之塔住了一段时间。避不开无衣师尹,又欠着人家满身的人情,在流光晚榭待的时间也不算少。跟他说话实在是太痛苦,我估摸着这货应该也是知道的,于是更多的时间里焚一炉香,摆一局棋,然后相顾无言——我是真不知道这货到底想干啥来着。

      终于见到了楔子——对比了一下,枫岫那货改头换面的确实有够彻底,看这张脸,无论如何都不似后来的那般面貌——我觉得离这货惨烈的时间不远了,湛露辛夷肯定也计算到了,因为我亲眼看到湛露这家伙把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教给他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从某种角度来说,湛露辛夷跟我老家朔方殿那群死老头子真没什么两样,明明两眼贼溜溜比谁都看得明白,偏偏一脸高深莫测半个字不透露,只要事情没步入绝境对他来说可能压根不是什么大事。我很想拿这货后来的遭遇来嘲笑一下,但为免天命把泄露天机的孽算到我头上,我还是咬紧了牙关打算憋死为上。

      大不了到时候替他兜着点……

      我回到碎岛的时候,天气已经冷了下来,腊梅开得正盛。那天晚上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我在檐下煮了壶灵明界特产的酒酿,邀王兄来喝。原本作陪的还有摇光跟妹纸,但前者找借口悄悄溜走,后者是笑眯眯光明正大地说天太晚了要先回去睡觉。

      我没什么,结果王兄喝醉了。刚过午夜雪大得把梅枝都压得沉沉甸甸,连收拾席面上的狼藉都懒,又怎么可能穿越大半个王庭再把王兄送回她的寝殿去?棘岛玄觉那货可是跟我明言了的,在这王庭之内谁都不允许化光,包括王族。

      拖着她回房。虽说不会醉,可喝多了还是觉得有些发热,我在窗口又看了大半夜的雪,清醒地想起过往种种,一边想一边笑。

      直到东方发白,算算离朝会的时间不远了,把王兄叫醒,然后钻进她捂热的被窝休息。

      王兄坐在床边默默看了我半晌,最后帮忙掖了掖被子,去隔间换好发议带来的衣冠,直接去了王殿。

      半个月后,整个碎岛的梨花都开了。

      王兄在我院子里一坐坐到半夜。我又不好赶,可是睡书房这种地方真的比寝宫还要舒服?除了朝会议事或者接见大臣,其余时间我都被迫习惯了她出现在我视野里。

      妹纸私下拉了我,语重心长地说凝蓝姐姐你不要嫌王兄,听说梨花开完了你就得走,王兄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再多一点,他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你多体谅体谅他。

      等等,这些话连起来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大晚上的再看到王兄,王兄抬头对着我笑了笑,我……算了,随她去吧,喜欢就好。

      再然后,一份文书递到了王兄案前。慈光之塔秀士林的使者亲自送上。

      四王齐聚,罪者楔子——四魌公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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