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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信任 ...

  •   黑暗。虚无。

      我在虚幻的世界里缓缓睁开眼睛,又看到那些时空的河流从我身体里浩浩汤汤奔涌而过,刹那便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神魂的力量只凝聚起淡淡的影子,抬起手,就连手也透明映光,可我仍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被剥夺,仿佛亘古绵延的容颜依稀,弹指荒年。

      当我开始回想出现在此地的理由时,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光点你气泡般浮沉弥散,温纯而柔美,浅色的光泽好像灵魂的柔光,迷离得如同幻觉,仿佛星辰,却永恒触摸不到。

      我想起灵明界,我漫长的宿命起始又终将结束的所在,脚下就有一条天阶通向穹宇,永远没有底的阶梯,就像这天亦是永远够不到边际。

      我想起苦境,牵系着宿命未来到之前那些过往的一切,那些被我曾遗忘过却终究不能释怀的事物,身边忽然就燃起了一朵朵的莲花,焚着火焚着罪孽的业莲,每一次火焰跳动,都是一声凄厉的哀鸣,仿若地狱。

      还有很多没有想起来的东西,可我一时忘却了,于是只能在这永夜的长廊中一步一步往上走,一阶,再一阶,沉默攀爬着。

      无数人的影子在我身边闪现又消失,在我旁边有人陪着我在数着台阶,可是在不经意间就失去了踪迹,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飞快流窜,我的脚步,越来越缓慢。

      我终于想起。王树,祭天台……这里是杀戮碎岛。我亲眼看大的王将我封进这里,为了我受损的功体能早一点康复。

      我慢慢地闭上眼,年老却霸气依旧的王者出现在离我不远之处,陪伴我走完这一段阶梯。

      ‘你在逃避什么呢,灵术师?’

      ‘逃避会带给我毁灭的东西。’

      ‘可你明明就是渴望着的,那未知的,却热烈的东西,你的灵魂缺少温度太久了,太久了。’

      ‘我的眼睛看不到宿命带给我的陷阱,我害怕它的靠近,驱灾避祸是人类的天性,不是吗?’

      ‘不要再选择欺骗自己,灵术师,你明明有一颗最柔软的心脏。’

      ‘可我永远不会扒开给人看,它疼得厉害,它已经疼得太累了。’

      ‘是你一直对自己太残忍。’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

      雅狄王在虚无中大笑,笑容就像是那年雪夜的祭天台之上,选择赴约的前晚,他那样的意气风发,锐不可当:‘请灵术师代为照顾吾儿。’他又这样说。为当年我曾拒绝过的一个请求。

      我的脚步停住,停了很久很久,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身后走过的台阶哗啦啦龟裂坍塌开,掉落在没有回声的虚空中。

      ‘可我会毁了我自己的。’我说。

      虚无中有声音在回应我:‘但是灵术师啊,余下的岁月你将永远不会再孤独。’

      我睁开眼,天阶消失了,业莲消失了,浑身聚满了光点,像是发着光一般,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

      我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两个心跳的声音,缓慢而平和,一声一声,相互重叠着,在咫尺又遥远的地方。

      那么温柔,那么温柔。

      *

      “这个就是‘弦月血枯’?!”

      玉辞心眸中现出几分不可思议——巨大的结界笼罩着十重天阙之内某个监牢,那是种静止得仿佛从时空中独立出来的力量,即使是隔着这一段距离,还是能清晰感觉到里面沉淀的那近乎死寂的、无声的空间。

      “锁眼?”玉辞心眉头一蹙,敏锐地觉察到异样所在,“它没有形体!”

      “不错。”炽焰赤麟微微一顿,“它没有形体。你既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那么也一定有办法将它取出来。”

      玉辞心将注视着身后那人的视线收回来,轻蹙的眉宇依然没有松开——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那样熟悉的——熟悉的灵力。是与那个人如出一辙的手法,想必果然是出自异域,可也仅仅是相似,因为没有她留下的丝毫气息。

      那透明无色的力量仿佛液体般在四面八方流动,源头便是锁眼之中,却难以把握到丝毫痕迹,往往是在知觉到的刹那,它已流失得一干二净。而且,那织结而成的灵力丝线排列极其紧密,几乎是几步一个禁制,繁复得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那年,风云弊白日,血火乱四魌,有一位手持玉枝踏着飞萤的术者来到此界,”身后,赤麟低沉的声音传来,“他有一头紫色的头发,身体仿佛蓝光凝结而成,他曾摘取界树顶端最灿烂的繁花,也曾与天城至高无上的黄龙结为至交,他帮助封印了乱世的魔神邪天御武,然后在天火陨落的扶疏庭踏风而去,每一步脚下都有繁花绽放……”

      赤麟的声音淡漠如同复述着什么:“直至今日,诗意天城仍然流传着他的传说。”

      玉辞心问道:“这是他所布下?”

      “至今无人可破。”

      “就像此物之名格外奇异,因为它来自于异域。”

      “异域的来客,谜一样的术者。”

      玉辞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我将它取出,可会对此地封印有所影响?”

      “所以,吾站在这里。”赤麟道,“在你取走弦月血枯的时间里,吾将填补这力量的缺陷处,吾之兄弟将守在十重天阙之外以防万一,直至你将它还回。”

      玉辞心确实有几分惊异:“你们信吾?”

      “不,该值得信任的是术者凝蓝的骄傲。她虽与吾族有所龃龉,但从未欺骗过吾等。”

      “吾有多少时间?”

      “九日。”

      玉辞心紧紧地盯着锁眼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与之没有任何共通之处,却不明白为何赤麟说既然她感觉得到它的存在便一定能将她它出来……不过,既然那位神秘的术者能够预料到这一切,预料到灵术师的功法问题,预料到她会需要弦月血枯,并且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天城将其转交于她……而她现在站在这里……那位术者,不可能预料不到。

      玉辞心忽然眸光一闪,撤去了萦回在手中的所有力量,就将这一只手直接碰触到锁眼之处。

      那瞬间如同狂风扫地,灵力在手心之中飞快汇集卷集起的气流刮过人的脸颊,将衣发皆吹得向后飘散,织网消失在结界之上,那份让人心悸的静寂似乎也随之流散了,甚至自那囚牢深处隐隐可以听到某种暴戾的咆哮吼声。

      她摊开手,手心中是一道鲜红如血般的月形烙印。

      “它没有形体,所以可以变成各种形体。”

      赤麟冷漠又深沉的话语最后响起,霸道炽烈的气劲冲天而起,下一秒,宝刀刺地,巨大的力量将地面都震得微微晃动,而那封印吸收着这力道,如凝冰般封结了此地。

      “离开吧。”

      *

      摇光觉得,再在这破地方待上一秒都会气血翻腾,恨不得打死面前这家伙。

      说起来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名为殢无伤的家伙。

      当年灵主所描述的需要注意的人中就有此人名字,但偏偏似乎这货立志于宅到天荒地老,哪怕是当初他将慈光之塔整得差点沦陷一半领土的时候,眼前也没出现过这货的影子,心中倒也是想过的——不是说他是无衣师尹的刀子么?怎么那么不给面子?

      然而直至真遇见此人,才觉得,最好是这辈子永远都遇不见他才好。毕竟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面对自己最惨烈最绝望的镜像。

      多年之前,他亲手将利刃透穿他恋人的心脏,他亲眼看着她的尸体焚烧成灰烬,他为之入魔,他为之死守,一个狂,一个痴,最终不过是一场执着一场幻梦。

      他曾经觉得,不会再有伤创比这胸膛里的更深了。只不过这货更惨。

      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痴妄,自始自终都是无望的挣扎,乃至困守,乃至魔障。

      “摇光,吾名摇光。”他抹去泪水,这样笑着报上自己的真名。

      “殢无伤!”冰冷毫无感情的三个字吐出,大概是认同了对方困锁之情,疏情的剑客亦未拒绝对方递出的手。

      摇光狰狞着脸孔爬起来:“回头再来跟你好好算账,现在告诉我慈光前任祀者的所在——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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