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41、朝会

　　三日后，碎岛王庭。

　　恢弘大殿，庄严凝重，诸位大臣应律朝会，此刻王仍未至，却见文武部署端坐两方，隐隐有对峙之势，气氛亦是甚为紧张。

　　“哈！太宫原来也有失策之时！”什岛广诛眸中寒光大作，冷面薄言，“看此女种种所为，可是大逆不道？可是祸乱之源？可是必治之罪？你于王树殿前条条指出之罪，然吾所见，何罪之有！太宫你身居高位，也曾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而如今，是什么竟令得你如此是非不分！”

　　当日婆罗堑上形势，却与如今正正相反！

　　伐命太丞执掌武部，手握杀戮碎岛最高兵权，由戢武王亲自任命，与前王亲信摄论太宫并列为王座下身份最为尊贵之部署！然，个性刚烈，固执果断，只忠诚于王与碎岛，他能为续弈女有否会危害到国体安危可以执意戮之，也能因王意愿之果决勉强按捺下自己的喜恶接纳她，虽然不喜此女之心昭然，但还不至于到不辨是非的地步！

　　他素来不喜文部之人，尤其是摄论太宫，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对于王树殿也只保持远观的态度！虽然太宫辅政已久，受人尊崇，他亦如此，但太丞嫉恶如仇，脾气生硬，最厌恶假仁假义，不仅因意见相左会与太宫冲突不休，连所说所为一旦不符心意，便直言不讳，从不退缩！

　　此刻面对太丞之诘问，棘岛玄觉目似瞑，意暇甚，安然坐于位上，并未作答。

　　什岛广诛却是步步紧逼，不肯放松：“当时，正是你属意于让王招揽此女！可现在指其诟病将其定罪的也是你！莫不是想将人玩弄于股掌间不成？敢问太宫，意欲何为！”

　　一语落地，大殿之中犹如风雷变幻，空气堪凝，却见棘岛玄觉仍是闭目养神，仿若未知，面对太丞此般咄咄逼人之势，太宫下首之衡岛元别不忍，出言辩护：“太丞，太宫所为并非前后相悖，而是……”

　　“住口！”一声低喝打断元别话语，却是出自惯来温和沉稳的摄论太宫之口，“太丞于吾之问，岂有你多言之余地！”

　　威压逼面，元别微微一颤，俯身致歉：“是我之错。还请太丞赎罪。”

　　“哼！”什岛广诛冷哼一声，虽不明太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以退为进之招也是明显，不由讽道：“太宫不必转移话题！衡岛之人你护便护得，要打要杀不过你一句话，何必如此？”

　　此话一语双关！伴食尚论自是出身衡岛不说，续弈女亦是衡岛之人，前者是太宫保命护下，后者亦是他推波助澜令得王亲自相佑！赎罪也罢，伪善也罢，衡岛之命脉都捏在他手上，旁的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丞始终觉得衡岛是祸害，最想致续弈女于死地的也是他！但他却是不屑于用那般手段暗算！现在有王护着杀不成，那等到揪出狐狸尾巴堂堂正正将她斩杀于令下又何尝不可？而太宫，有意保其性命的是他，现在于大怒的王树殿前坦陈其罪行的也是他！前后反复，是非不分，藏藏掩掩，实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打算！这般行事，太丞如何不假以鄙夷？

　　“太丞此话过矣。”棘岛玄觉只淡淡此语，看似毫无意味，竟让人觉得威严不容置喙。

　　什岛广诛怒道：“何过之有？不管太宫什么算计，你门下都将再添一人！对此吾不愿多说，还请太宫慎行！”

　　摄论太宫身份高贵，文官权臣，亦是当年一日三千战而不辍的碎岛战神，纵然后因目力消退而丧失战力，但底子仍在，威严不殆，行事之风虽渐趋温和可傲气丝毫不褪！他之行为，除了王有权过问之外，可曾向任何人解释过？即使太丞，也只能借着言辞发泄不满！

　　以续弈女之傲，之能，屈服于王下已是极致，再要让她折了腰屈了膝，除非将她毙命！太宫如何不清楚这一点，再说席下已有衡岛少主元别，承此大恩，比起旁人，续弈女理应是会更为亲近他才是，然而，此女又岂是那般容易掌控的？伐命太丞心中隐隐预感，太宫正是借着那些举措在加剧此女与王树殿之间的矛盾，孤立此女，但同样的，这也加剧了王与王树殿的矛盾！

　　他不安于续弈女的存在恐会养虎为患，但更不屑于用此般阴鸷手段加以逼迫！敢问此举视王于何地？要调节目前王庭紧张，必要加以外力打破局势，但谁都可以这么做，唯独太宫不能！以太宫之身份，辱没王权，这是他怎么都无法容忍的！

　　大殿中波涛暗涌，空气凝滞，却见一股熟悉的威压靠近，殿门大开，一道雄伟身影背光而来！

　　正是戢武王！

　　诸位大臣旋即便收了各自的思绪，调整面情，起身相迎。只见王者背后一人，红衣冷冽，面貌姣艳，一双剔透若妖般的黄色瞳眸，幽幽流转着光色，看似妖魅又翻卷着冰寒。入得殿来，既不行礼也不说话，此般姿态令得诸臣眉间都是一皱。衡岛元别是心惊肉跳，唯恐她会为人拿着错处；什岛夷参扭头当没看见，输便是输了，不说退避三尺至少没权再多加诟病；令岛赫赫眼观鼻鼻观心，素来平和中立；太丞几欲大怒，太宫面色淡淡——却是没有一个人开口驳斥。

　　在场之人都知道，若是面前这人懂得礼数了，那此人还能是续弈女么？戢武王力保续弈女，王树殿不可能与王完全闹翻，因而两者之间由此女起定下的协议所有人皆了解，王树殿将此人禁闭三天，使的什么手段想想也知道，但直至王亲自将她带出来时，挫败至极仍是王树殿的那几位，图悉长老甚至几欲吐血……除了王，谁还能奈何得了她？再说此女现在并未做出让人多少不能忍受之事，何必多此一举，不讨好反而惹来王的怒火呢？

　　“诸位不必多礼！”戢武王视线一扫，殿中情景映入眼帘，有何暗涌有何矛盾几乎是瞬间便了然于心，抬手一挥，点头权作回礼。

　　众人再度一礼，各自落座。

　　然而紧接着续弈女的举动又让众人心间一跳，大惊失色——她走向了左手边，无所谓扫了眼，在武部尚论身边安然坐下。

　　武部！

　　竟是武部？！

　　这怎可能？虽说续弈女实力确实惊人，去文部无所用武之地，但多种原因相互作用之下，她更不能掌兵领军！

　　续弈女为女儿身，碎岛风俗贱女，此是一！杀戮碎岛千年来从未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此为二！续弈女出自衡岛，刚褪下复仇之心没多久，谁也不知道她对碎岛忠诚如何，此乃三！恰恰是因其武力太过高强，恐不能制衡，此即四！而且不说性格上的问题，不能服众这就是头等大事！王……莫不是糊涂了？

　　两边面面相觑，互瞪片刻之后，听到戢武王点名：“伐命太丞！”

　　“臣在！”什岛广诛立刻起身答道。

　　众人视线齐齐转向王座之上。王者面容沉静，不怒而威：“吾已知会王树殿，不日将开殿昭告续弈女此封号，从今日起，续弈女编入武部，于夷参次一座，赐号‘武赦尚论’。”

　　听得“知会”两字，倒隐隐听出戢武王声音中的怒火，看来先前的交涉不是很顺利。

　　碎岛自古王权与神权相互制衡、彼此约束，神权指的就是王树殿！只因杀戮碎岛历来信仰王树，推崇王树权威，因而执掌着此权威的王树殿长老地位尊贵，难免会干预内政，对王之举措指手画脚！两方矛盾不可调和，只有此消彼长的趋势！

　　戢武王虽同样尊崇王树殿，但怎可能处处忍让？究其原因还是其并未全面掌控王庭势力，倘若王之实力具有压倒性的胜利，便也不用担忧此患，例如前任之雅狄王，在其全盛时期，王树殿便是俯首作揖，从不敢逾越一步！

　　前半句众人早有心理铺垫，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续弈女此封号可以肯定是源自衡岛，但衡岛失落已久，无迹可寻，既要沿用续弈女之称，封号却也是要重新赐过的，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不值得什么。但听到后半句，别说是太丞，饶是太宫都眼皮直跳。

　　编入武部，虽是惊讶但勉勉强强还能说得过去，地位设于武部尚论什岛夷参次一座，这也可以接受，毕竟一招之差总归是输了，而且什岛夷参资历摆在那，次一级已经算是很好的说法了。但是，特赐称号……还是尚论之位……

　　不知该说是如此多的特例竟为一女子而设令人诧，还是为此女竟值得如此多的特例而惊惧！

　　王此举是何意？王怎么可能会拿碎岛之社稷开玩笑？那此般设置又有何深意？

　　一时之间，太宫一系是不安，先前，谁都认为续弈女是该入太宫门下的，毕竟这里已经有个衡岛少主了，可王偏偏将人插到了武部！衡岛元别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此番一来，这个难得的同族必能安然无恙，忧的是身在武部，太丞对其厌恶无人不知，恐会行事艰难，招致祸害……

　　太丞那方则是心惊，王莫不是要对武部下手？因佛狱之蠢蠢欲动，武部目前正全力备战筹划，理应没有多大过错，王打算做什么？借此可有何用意？

　　“请王……”收回成命！

　　什岛广诛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异议，但是后半句话梗在喉咙中——戢武王确实是一脸淡然接受异议的表情，但寒濯似冰的眸中分明就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场面一时僵住。

　　*

　　摇光早就活蹦乱跳了。

　　碎岛的灵气很充足，更何况是在王庭之中，顶上祭天台就有王树扎根，全碎岛的灵气运筹之源，借助空气中零散的灵子修复损伤，还是很方便的。

　　就借着这几日观察，已经把杀戮碎岛王庭里基本的局势搞清楚了。上头一个王座一个王树殿并立，底下文武双部统领整个权利阶层，各岛拥有一定的自治权，但总的权利汇集在王庭。

　　其余倒还说得过去，可信仰这种东西真是个难缠的玩意儿啊——最倒霉的是信仰还被把持着，这就更令人郁闷了。一边去王树殿试了试水，一边闲暇地想起灵明界就觉得很庆幸，像灵主那样多好，说是独裁，但比起哪方地域都自由，说是神权王权统一，可那比自发的还自发，除了界域运转之大事，灵主哪还管过事？

　　不过戢武王确实很有眼光。一个照面就能将他摆正位置，用人不疑，底下如此混杂的势力还能玩转自如，不愧是能让灵主赞叹的人物……不过，如今这一手倒还真是妙啊！

　　他之实力，只能在武部发挥用场，要是与佛狱开战，把他往前线那么一戳，看佛狱还打得过来！但他所用身份乃女性，身上又有种种特例，再加什岛广诛对他之戒备，却恰恰起到了权衡作用！如此，军权这边戢武王便能高枕无忧了。

　　而文部，自戢武王口中隐隐可以觉察，似乎也在小心戒备。据摇光查探，摄论太宫棘岛玄觉的态度与行事真的很让人怀疑。此人原本是前王最为信任的部署，更是现任王之辅师，地位崇高，戢武王更是最为礼遇，但他于王权和神权之间的游离却是让人疑惑！即使是戢武王也摸不准此人究竟是何种打算，不能暗加防备！

　　戢武王很明显也是这样想的，与其把她放在太宫门下，顾虑着有可能会起的反叛和变故，宁肯将他丢去武部，太丞虽然记恨他，但为人最为光明磊落，至少不会闷声不响就将人给算计死，至于太丞的态度……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不愧是碎岛之王，黑起来也是很有水平的。

　　看破这些东西简单，摇光的心智颇高，此种局势于其犹如小儿科。当初灵明界朔方殿中，八荒待在一起相互搅和了那么久，还是活着出来了，然后之后就发现这个世界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天真纯洁的……

　　哼，不是一直想让我死翘翘么，天天在你眼前晃荡，恶心不死你！

　　对于未来的顶头上司，摇光表示毫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