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34、神魂

　　此间依稀如昨。

　　我在阴影浮廊对着阎魔天发呆。

　　回忆总要有个寄居之处才不会时刻作乱。所有我曾真心以待过的人们，埋骨在这个世界各种角落，一抔黄土，一缕轻烟，恍然已成回忆中斑驳淡褪的刻文，在我心底留下的波纹终究成了这一块块冰冷的石牌，悬挂在虚空中，悄无声息。

　　我甩了甩手，淡淡的青纹漪沦般飘开，消散无踪。那是自灵明界而来的碧空影梭。

　　星命师在我离开后，对照了一遍时间线空间线，发现灵明界与苦境的偏差果然如我所料开始显露端倪——所以给我发信。

　　这消息除了提醒我加紧凑齐七个神源召唤神龙外，也没什么意外。倒是摇光身在杀戮碎岛没有消息，叫我有些在意。既然知道那段年月是错失的，那么四魌界会发生什么，我还真不能预料。

　　对于摇光本人我从来不用担心。八荒的能力绝对没话说，即使是在灵明界中亦是顶尖，更奈何在层次较低的别的界域中。再者，摇光与太阴一样曾被奉天亲自教导，太阴需掌望舒殿地位特殊，而摇光与七杀一般，因为必须长留我身侧自然要由那位长老亲手调.教过，奉天的手段我绝对信赖……在我身边的时间除了七杀与三殿外就属摇光最长。所以，惹到了他绝对别想有个好果子吃，该担心的应该是四魌界，绝对不会是我的部署。

　　现在苦境中的四魌界人，不止御天五龙和楔子而已，来自上天界的定居苦境已久的极道先生、火宅佛狱那位伪装成拂樱斋主潜伏在苦境的凯旋侯也是个入手点。就算不亲自踏足四魌界，我完全可以借由他们为引探知到我想要的东西。可我……不敢。

　　除了五龙跟枫岫，我不敢触碰任何有可能导致更大偏差的人事物。在乱流影响没有结束、时空之轨还未回到原道上之前，尽可能绕开一切有影响的对谁都好。

　　我很清楚，就算没有我导正，这个世界还是会按它所宿命的方向先前，或许天命会选择其他人来充当过度的桥板，或许它总有办法将拐了弯的轨道再拉回来，可我不心有余悸。真要靠世界的自我恢复之力，那我在杀戮碎岛动的那一点手脚不就什么都不起作用了么！

　　比起白费功夫，我……宁愿背锅！

　　*

　　天门广开，日月分光，玄云纷乘，山河扬灵。

　　创造与毁灭，这个世界最神秘的力量在我的掌心中演化。异灵之力，生灵之力，本源之力，时空之力，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身体所发生的变化，这些不同基石产生的力量被玄冥冰焰淬炼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为玄奇诡异的能量……

　　可我此时还顾不上研究这个，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得抓紧时间！

　　——漆黑的虚无空间，什么都没有，连存在本身都会显得为难。刀者悬停在这样的时空中，同样虚无的双眼毫无意义地望着前方，强烈的能量波动从魂体之中发散出来，气势汹涌，毁天灭地，似要撕裂这地域般肆虐开去，然而无论这力量如何强大，总有相生相克的力量从那黑暗中凭空产生，抵触，然后与之湮灭。

　　我站在遥远的时空尽头这样望过来，正对上那空洞的视线，顿了顿，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残忍。

　　轻轻伸出手，置于身前，微微低头，身上的混合元力透体而出，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黑暗中忽然现出一抹璀璨的辰星光芒，在那迷茫咫尺又遥远的地域，缓缓显现出无数地界的轮廓，有那参天四层的巨大宇宙树，有那蓝日紫月笼罩地域，有悬停在空中散不开的苍茫岛屿，脚底是并列铺陈开的四片地界……那是无数个空间缩小的雏形。

　　光芒停落之时，空间成型，我与他的距离似乎忽然拉近了不少，虽然，还是那般，遥远。

　　回溯灵魂的空间，一切显现出的都是生命最原始最本质的形态，我与他原就不在一个位面之上，中间相隔的又岂是以地域分界的时空。

　　探手一挥，遥遥指向前，灵力聚合成风暴，卷集出一条昂首翻腾的巨龙，朝天一声嘶吼，却是无声——那声音以波纹的状态发散开去，却是还未抵达耳畔已然消失在无尽的时空中。

　　“邪影白帝。”我轻轻道。

　　他仍旧是那般静静地看过来，银白的长发，银白的瞳孔，视线中空洞无一物，毫无焦距，毫无活力，那表情亦是没有矛盾，没有疯狂。巨龙消散，又以另一种形式凝聚身形，缓慢游动着盘旋于他身侧，显得静谧而又安详。

　　而这灵力透穿过的时空，已然为我开辟了抵达的通道。

　　我的手穿透无穷无尽的时空，点在虚无位面中的他的额头。

　　他仍旧是那样安静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闭上双眸。

　　时空的波纹如漪沦般震荡着这些地域，一切又再度被黑暗所吞没。

　　*

　　屋子四角的镇魂铃倏然摇晃，清脆声响回荡在竹林之中，帘外的白纱无风自动，悬停的气流像是失了束缚般发散开去。

　　立足于檐下的文相终于缓缓吁出口气来，摸了摸雪团光滑棉绒的毛，微微躬身：“主人？”

　　“进来吧。”

　　文相推门进来，看到我已经闭目端坐在云榻之上，转头望了眼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黄衣刀者，顿了顿，放下雪团，走到一侧泡起茶来。雪团灵巧地窜上榻，学着我的姿势坐在边上。

　　半晌之后，我终于睁开眼，接过文相递上的茶，眉间带着舒缓：“解决了。”

　　文相微笑：“恭喜主人！”

　　我看着那边面容安详的刀者，又想起之前所见那寂寥得几乎悲怆的身影，慢慢道：“他人格中原本的邪帝白影神魂被压抑太久，力量为三个外在人格所分裂，波动已经极为微弱。吾自灵魂空间之中找到他，却无法将其带出来，更何况，他原本就无这个意愿。”

　　“许是时机未到。”文相思索道，“主人不是曾言过，刀龙血脉的完全觉醒并不是一件易事。”

　　“确实，”我微微一笑，“天命未归，该是徒劳。能帮助控制住过往记忆造成的人格暴戾、疯狂的倾向已是勉强，刀龙之力原就不易掌控，也不该奢求其他。”

　　摊手凝力，一朵素色蔷薇缓缓显现在掌中，我起身上前，将它置于啸日猋胸口处，只瞬间，花束便散成灵子隐没在他身上。

　　“你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情，你会喜悦，痛苦，悲伤，快乐，你会寻觅到倾心以待之人，你会为你曾做过的错事赎罪，自绝望中脱胎换骨，从血海中找回自我……然后你终能解脱。”灵术的波动逐渐消失，我轻轻道，“以万灵之主身份，祝福你，刀者。”

　　——“剩下的就麻烦你了。”我抬头看着文相，顺手借住扑进怀中的雪团，“不过吾倒是觉得，这些时日你与之相处，用各种手段逼出不同的人格来交流……倒是有额外的收获？”

　　三狗子快被你玩残了啊，麦以为我不知道！每段人格中的记忆都是最绝望最难以正视的惨痛经历，因为无望才逃避，因为逃避而疯狂，而你竟然从脑海至深处将它们活生生挖出来折磨人……就不怕这货完全清醒之后记仇？

　　“此子尚是值得相交之人……”体质特殊，吃苦耐劳啊，经得起玩啊。文相想了想，面不改色补充，“……而且吾动手很干净，会恢复这段记忆的可能性很小。”

　　我默默转身，默默抬腿，默默离开了乱云渡。

　　*

　　在我所不知道的四魌界之中……摇光拖着俩宽条泪，千里大逃杀。

　　未来的主子戢武王您在何处？！

　　咒世主您就不能给点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