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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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震荡的宇宙中，界树在巨大的压力下疯狂地掉叶子，诗意天城的繁花大片大片凋弥，只留下纯粹的光能，如金翼的大鸟般盘旋于天顶，破裂的天地法则逐渐拟化混沌时的光景，因着御圣神印稳固住这片空间，才不至于叫四魌界陷入完全的崩坏。
我在亲手主导的末法之象中静默端坐，看着不远处凝聚起来的雾影。
胸膛中飘散的那些枯竭荒芜的仇恨终于有了落点，那些沧桑落寞的迷惘冲破黑红的血痂奔涌而出，可是激烈的情绪只有瞬息，一切的一切很快又消弭于沉寂广漠的记忆之海，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后悔也没有怨艾，无知无觉，无动于衷。
“……你连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叫了吗？”虚幻之人立在窗外，静静看着我。
呵，那你为什么不喊着娘亲扑过来撒娇？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性？
灵术师的双眼注视的事物向来有限。
我曾爱你，所以我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当你从我的记忆中淡褪了色彩之时，凭什么会以为你还能拨动我的心弦？就像我曾爱灵明界，所以我愿为它舍弃我所有。可是当它不再属于我当那烙印生生被从我的神魂中剥离出去时，凭什么会认为它对我来说还存在价值？
冷漠与凉薄不正是你们一直渴望占据我心灵的神性么？现在竟还会幻想自己是例外？感情对我来说是何等奢侈的东西啊，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天真了吧。
“走吧。”我淡淡道，眼神空洞得没有任何倒影。
灵明界王座上的新主人脸上还带着温柔轻淡的笑意，就像曾经叫无数人倾倒的那般从容优雅，天生拥有吸引所有人注意的魅力。可他的眼底藏着冷漠与扭曲的黑洞，那才是他的真正的情绪啊。
为什么还要伪装呢？那本就该是灵明界之主的神魂不该是与天道如出一辙的冷漠与高高在上不是吗？这只是个假壳，只是凭我心意凝聚的傀儡，你拥有一方天地全部的权柄，重新塑造一个身体是何等轻易的事，留着这副躯壳还想证明什么呢？
偶然的疑惑并不能占据我的脑海，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一样，不是刻意捕捉甚至都不会出现在我的意识中。不是我所在意的人，出现在我视野中也与空气没什么区别。
“你……”青墨忽然皱起了眉，他的眼神瞬间变作了冷肃，随即那些冷肃就被更可怕的风暴所取代，像是忽然被一种危险的认知占据了理智，他甚至硬扛着将他阻拦在宇宙外的神印之力艰难往前踏了一步，然后是暴怒，“你……她竟敢！她怎么敢——”
那种暴怒甚至影响到了天象。雷霆烈风在虚空聚集，宇宙的冷寂更暴戾地侵蚀进来，它无法突破神印的力量，但是庞大的震动将本就脆弱的法则崩坏得更加彻底。
好吧，有些事的发生确实也超乎我想象。但我愿意接受不是么？
云端上的灵术师也总会有陷进泥沼的时候。而这样的虚弱与可怜不正是你们愿意看到的事物么？其实，要不是禁制反哺元力的剧痛实在太强烈，我想我会喜欢上这种像是凡人一般轻松的感觉的。这个世上本来并无能真正触碰到我的存在，我的身体中埋藏了太多能量，倚靠着禁制与能量宝石才勉强镇压住真身，现在我散尽了灵力，封印住神魂，本就是你们造的孽，又何必那么惊叹别人摘了果子？
再说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玩釜底抽薪玩得那么狠，难不成得到灵明界还不够，还想榨干我全部价值？呵，我同意了么？
“那是叫吾心悦之人。”我斜身靠着床榻，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讽刺，随机又是毫无波澜的寂黑，“麦说你不知晓。”
我觉得活太长了心性中凉薄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角落，或者说因为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的痛楚叫我没那么有耐性——早先这还是个叫我任劳任怨被捅刀子还无所谓的孩子，现在面对着他哪怕多一秒都会叫我觉得厌烦。
不怎么想看到他，所以觉得应该把他赶跑然后叫自己睡一觉。
“还要多亏你们成全，这世上已无任何能束缚吾之存在。”我淡淡道，“吾所做何，所为何，与你有何干？”
“所以就甘心堕落——让那等卑微——”
我看了他一眼。无数不在的光能化为我心潮驱动的鞭子狠狠抽上去。
散尽功体又如何？我为神印之主，照样能压得你动弹不得。
毫不犹豫打断了对方暴怒的话语，我面无表情操控着真实的宇宙风暴：“你与吾何干？什么底气叫你胆敢指责灵术师？”
青墨看上去像是要疯了。表情太过可怕。
我并不担心他会伤害我。因为在神印全开的情况下，他每前进一步都在扛着整方界域的重压，所以他压根不敢真身降临，眼前这个不过幻影，不堪一击。
他忽然安静下来。像是这时才明白过来什么事，震惊与哀伤还未完全褪去，却是忽然落下泪来：“你怨恨吾，吾无法脱罪——可你真的放弃灵明界了么？那是你亲手创造的界域！”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界域是你想要的，是你从我手上夺走的，我主动放弃了你反倒觉得不甘心？我就那么像是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瓜？
多可笑。我都忍不住要笑了。
“原来灵明界真正孕育的‘初始’也就如此而已。”我怜悯而冷酷道，“也不过就是只渺小可怜的蝼蚁。”
——“吾能创造一个灵明界，难道就不能创造第二个？”
*
我陷入漆黑的沉眠。
没有梦境，也无法强行切断对身体的感知，就算入睡，剧痛依然如影随形。
睡了一会儿感觉无聊，顺着意识海往上走，进入阴影位面。这个位面现在明耀至极，作为寄放御圣神印之地……我再度踏进来才发现，神印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太阳，竟然在使劲用光能改造阴影位面的法则……呵呵，有点意思。
这方天地可不是某个时空夹缝形成之物，而是完完全全由我和死神的意识投射建构成的地域，否则也不能隔绝天命的窥视。死神后来放弃了掌控权，也就是说我现在是这里唯一的管理员。想钻我的系统漏子，真当我没脾气？等四魌界的事搞定了再跟它算账！
敛袖坐在王座上，定神注视眼前慢慢旋转着的立体模型。霹雳世界中我与死神已知的所有界域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该残破该辉煌，该黯淡该明亮，我的视线掠过下档戏将出现的几个界域，慢慢转到灵明界。以及与其双生的灵阴界。
因为失了天命烙印，曾经再鲜活的界域在这里也只呈现出灰败的姿态。我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从虚空中一扯。七杀的影子顺着我短暂开辟的通道艰难爬出来，他半身沐血，杀意冲天，这叫他看上去像是头丧失理智的野兽，坐在那里喘息好半天才恢复理智。
他习惯性张开口要唤一句，但话到嘴边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僵了两秒脸上露出一种悲哀至极的神情，似哭未哭，似笑未笑。
我想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可到底只是把视线放缓了几分。
“发生了什么？”按理说这些孩子都再聪明不过，王座上换了个人又不可能动摇他们的地位，这些孩子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我相信他们能作出正确的选择。只要我定下的天地规则没破，连奉天都不可能会动他们，怎么……这么狼狈？
七杀坐在虚空中，慢慢伸手抹了把额头的血，神情木然：“那位……打破了两界屏障。”
我：“……”
不管最初时的对错如何计算，我后来也是成为了灵明界真正的主人。当然，在我主动放弃烙印的前提下，青墨是最合天理的继承者。但灵明界到处都是我的痕迹，天地法则，界域规则，时间能将这些痕迹全部去除，但一则需要他尽力施为一则不会少于千年。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缺乏耐性。越是自负的人脾气越糟糕。青墨如何能等得住这漫长的消磨时间？最快的方式是打破并重塑规则，若能成功还一劳永逸了。现在还有什么力量能动摇灵明界？那就只有灵阴界了……妈蛋，我光知道他胆大，不知道他胆这么大！
灵阴界那物种连我都忌惮得要死不敢碰。当初年纪轻不懂事过去溜达过一圈的，被我轰毁半个巢穴，好悬没交代在里面，这么多年来，两界封印被我如此看重，难道还是玩儿的？
这么想起来，青墨能脱出我封印的原因也就出来了。奉天虽然是天道化身，但能做的也就主导天命走向而已，人力是能阻拦命运的，而我下的手，他解不开。很显然，他为了溶解我的封印，动用了灵阴界的力量。
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但是天命之子的玄乎我感受过。他既恢复身份，那他想做什么天道根本不会拦。况且还有个奉天在后面站着呢。对此，我只能说，自寻死路。
灵明界毁了。
想在废墟之上重建黎明，需要足够的能耐。就算青墨学了我所有的能力，如今的情状与当年也不同了。他掌控不了的。而经历过阴孽之灾的灵明界……呵呵。
我想了想，还是问：“死伤如何？”
七杀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定定看着我，眼神中还是尊敬与依赖，却无法再靠近半步：“就像当年一样……青主，不近人情……”
他深吸一口气：“三殿之中除星命师下落不明，其余两殿皆在前线。三十二宿者死伤过半，八荒之中，太阴与开阳违令，为青主亲手杀死。”
不是我的锅。真要说，也是奉天与青墨玩火自焚、作茧自缚。
三殿的地位是我一手扶持，我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高高在上却不受束缚，所以九霄不愿侍奉新主，能直接走——朝醉与流香不愿离开，身先士卒在前线尽力解决灵阴界祸害，那也情有可原。可是八荒与三十二宿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因为这些都是神职。
他们分担着灵明界的法则，与天道共存，地位永远不会被人动摇。就像太阴与开阳被杀死一样，他们不愿就只有死。可哪怕死了，神职上还会孕生新的主人。
估计这么多孩子，最后就会给我剩下个摇光。
当初我要摇光离开灵明界为我辅佐王兄，为他的身份问题考虑，我专门抽取他的神职，挑出他的命线与他一同放到了杀戮碎岛，否则衡岛那玉珠树怎有动手脚的机会。
……七杀离开了阴影位面，他得回去继续战斗。
我在王座上端坐了好久，觉得睡眠竟也好累，于是醒来。
四魌界四境合一的动荡震动得虚空中的玄舸也很难维持住平衡。那伟大界树上的繁花开了最后一季，我隐隐听到它愉悦的叹息。自太古时期被承载着巨大天命的种子，终于得到了它想要的归宿，消弭于虚无。
新的法则在逐渐构筑。我在窗前静看浩劫过后的这一片曙光，一时竟也压抑住胸膛中的欢喜。
三千命数终于落幕，杀戮碎岛千秋万代自此开始——当年我应承雅狄王的，终于亲眼见证他的血脉站到了最高点。
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可那种悲伤并不会在我心间占据太多的时间。反倒是这样的辉煌，能叫我感觉如此的欢喜。
踏着诗意天城漫天凋谢的繁花，槐生淇奥持戟归来。
金发凌乱，战袍染血，显然是一场恶战。可那浩瀚的武息与目空一切的战意就像一个固若金汤的护甲般围绕着她，叫她显得那般光彩夺目。
我远远看她向我走来，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要对她笑一笑。
……真特么帅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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