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造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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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明界中，自我以下设有三殿。
云中殿主，九霄，称号星命师，掌祭祀天运。
萧关殿主，流香，称号术数师，掌内政外务。
雁门殿主，朝醉，称号符咒师，掌兵权军事。
望舒殿位于幽冥海正中，地处极北至尊之域，三殿呈半圆众星拱月势。左侧为萧关殿，右侧为雁门殿，身后乃云中殿。另有一朔方殿，坐落于王城对面，诸长老坐镇，地位崇高，无实际权柄，然职权范围涵盖方方面面，大到它域进犯灵明界，小到我衣服上一道没抚平的褶子……
这些机构还是我当年亲自划定设立的，千万年来不曾变更。
记得初到灵明界之时，此界还远未有如今的繁华，甚至阴阳不分，星斗乱迹，山河断裂破碎，民众落后愚昧，好似是鸿蒙初开般，法则未判，混乱无序。
我睁眼时正是在天脊之中——就像四魌界是由四魌树撑起的宇宙空间，灵明界正是借着那一道天脊与脚下错综复杂的灵脉才得以支撑的这地界。彼时我都被我自己的出场惊呆了，还未搞清自己的处境，就见到了天脊之外久候的奉天长老。后来每每想起当初，都会咬牙切齿感叹死老头子误我，一坑坑了我那么多年。但就当时的处境来看，也无可奈何，估计只要我有那么一点退缩，就会被那死老头丢进玄冥冰焰中再炼个千百年。
我还未到来之前，本体已在天脊中沉浸了千余年，却不知何故竟然被淬炼掉了原本的神魂，于是才有了我的出现。过往的记忆一概没有，连基本认知都懵懵懂懂，压在肩膀上沉重的担子却先给了我当头一喝。
灵明界，灵明界，奉天说，我注定是灵明界之主，注定要站立在术者世界的巅峰——我生来就注定了这个地界的兴衰。他跪在我面前，那种好像狂热宗教分子的表情吓我个半死。
贫瘠的土地，错杂的灵脉，纷繁的星辰，混乱的秩序，天空中的混沌密闭不散，闪电交加，霹雳雷霆，气候极度反常，而地底庞大的灵气没有得到疏导，相生相克近乎畸形地集聚在一起，随时都会爆炸……明明是初开的天地，却仿佛下一步就要迈入末日。
几近黑白的画面中，猩红色的血液从奉天的额头流下来，染红了半张脸，可他仿佛感觉不到般，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然后伏身在地上长跪不起。
而我茫然站立在原地，满目疮痍，回头看了一眼直冲云霄的天脊……这不是我的世界，这不是我曾生存过的地方，陌生到……让我连流泪的理由都没有。于是那么漫长的时间里，我只能手握着此界的实际掌控权，彷徨在荒芜的山野间无所归依。
改了河海川流的大势，判开穹宇辰星，使得蓝日紫月按律东升西落，疏导地脉龙气，引天脊灵气灌注入山泽之间，并于极北幽冥海立望舒殿镇压风水，阛阁自下八苦池接天脊末梢混沌之力，另有碧落黄泉收拢虚空中肆虐的四象风云，魑魅魍魉皆镇于此，才使得灵明界初定。旋即开始规划生灵秩序。
——代天行职，可见当时初出天脊之时，原身附带之力量有多彪悍。哪怕脱离了天权，剩余的力量也足够我成神。当时我本能一脚踏进六天之界，然后被奉天拖了后腿绑死在灵明界……嗯，就为这个，哪怕后来奉天都要蹦跶到我头上，我也忍了——实在太特么幸运了，六天之界那玩意儿，谁沾谁作死啊！
历经千余年，灵明界才有此世的雏形。多余的灵气自地脉中无法蕴藏，喷薄而出悬停于世间，日月魔魅，万物欣欣向荣，连花草植株日久天长淬炼此界生气，亦非凡品。当时觉得大功告成，急待挂印而去，却不防又被奉天逮到，二话不说直接丢入天脊玄冥冰焰中又是百年。
天脊乃灵明界的核心，并无实体，却也只有术者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只因其通身似由浓度极其稠密的奇异能量构建，还有无法探知的封印禁制错综复杂，更夹带着此界特有的空间法则与时间法则，难以接触，修为不足者只怕是稍稍靠近即会为那能量撕扯得粉碎。连奉天亦不能逾越半步，我却也不知道为何那能量对我完全没有作用。
天脊中心全是幽冥冰焰，几乎能被填充的地方全部由法则力量占据，剩下的，就是这种能连着神魂本体一起从里到外淬炼的火焰，我还未试过将这火焰带出去，不过据奉天的话来说，这玩意儿碰一碰就能将人烧得神魂俱灭，只要一小撮，空间都会被焚毁变成黑洞……而我在里面是百年千年的待着的……我觉得我自己已经完全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来定论了。
身体的疼痛总归是会麻木的，但是想象一下，灵魂被撕裂又一针一针缝好再被扯开然后无限重复的感觉……若非亲自尝试过，恐怕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那样无法仅仅用疼痛两个字来形容的痛。每一次被丢进去我都恨不得出去之后把那死老头子也丢进来尝尝这味道，但每每都是脑中妄想一下，无法实施成功。
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天脊中的力量是最适合我修炼的。天底下除了我没人能融合那能量，而且除了那能量也没有别的能如此契合我的本体与神魂。
我在长久的淬炼中得到了天脊的传承记忆，可惜只有一半。那记忆从鸿蒙初判直到奉天出现，涉及到灵明界中法则的奥秘，有关于我本体的却模糊不清。彼时我早已灵术大成，但那些功法除了我之外根本无人能习得，于是在传承记忆的引导下正式创立灵术中的攻、防、封印、福泽等脉络，授下这些功法教化民众，却不外传。灵明界的先天条件实在太好，即使是普通人也能习得不少，但它域之人仅仅求得其中些许便会奉为至宝。
可以说，灵明界是我一手创造的也不为过。离又离不开，舍也舍不得，专注地看着它一点点成长，以为终究是心如死灰，却不想慢慢寻觅回散落在时空中不知何处去的归属感。
教育总是要趁早才好。三殿主随我已久，从小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亲自训诫教导，颇废了不小心力。所幸回报率挺高，就带了这么三个结果各个长大成材，忠心不移，这也就是我能随便离开个十年百年做甩手掌柜又不愁的缘由。
威严当真是一天天积聚得更甚。世人皆传，灵明界主虽有天人姿容，却不苟言笑——也不想想，我为那一界之主，既掌教化又要领导，内政外务一肩挑，还要时不时应付对灵明界觊觎窥探的外患，偏偏无法改了人家女流弱势的思维，唯有铁血威严从一而终。
不曾笑不曾哭，这张脸自我到来之后一直面瘫着，偶尔小小的破功也是绝对不会让人看到的，而且在外面装得太久几乎装成了真的，若非吐槽功底一如既往生死相随，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彻底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我一直相信奉天所说的，若灵明界亡，我则不存，若我死，则灵明界不复。在这里待得太久，几乎与天地相匹敌，霹雳之中人的寿命虽长，却终究有到底的一天。在灵明界这类灵气格外充裕的地方，寿命更长……但既为人，即便是不为那刀下魂剑底奴，却始终逃不脱天人五衰。身边的人一个个终要离开，也唯有奉天随我至今。
当年那三个性子各异、跳脱活泼的孩子，居于三殿之位，也已近千年，我却始终不知，为何这三个既身居高位，明明不同程度地轻狂张扬，唯独在我面前一直如同当年我带入望舒殿时恭敬微怯的模样，甚至远不如后来的八荒放肆。
八荒护法，文相素来守苦境中的忘世尘寰，太阴守我望舒殿，七杀和摇光随我身侧，开阳在星命师座下，守云中殿，中宇在术数师座下，守萧关殿，南梁在符咒师座下，守雁门殿，天璇在奉天长老座下，守朔方殿。
皆是资质甚高、聪颖忠诚的孩童，自小在朔方殿培养长大，所幸先天基因强大，并未受得那群死老头子影响过多，一旦出了牢笼，还是很正常的青年。名字都为我亲取，借了星辰之称，手中各有一方权柄，司法不司命。
我不知道还会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多久，可除了此地，约莫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这是我的国度，我的世界，我唯一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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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中诸事安好，”流香的心态素来平和，比起另外两个来，也最少拘束，“自灵主关闭大部分通道之后，界中倒是更为清闲，事务亦是极少——就是空间坐标需要重新划定。”
他眉宇舒缓，微微一笑，左手习惯性轻抚编织成长辫的淡青色长发，香草绳索缠绕着被施以灵术得以绽放不败的含笑花，动作优雅轻柔，比起清秀俊雅的容貌，倒更是那股骨子里发散出来的慵懒闲散让人过目不忘。
“位面始终在转变，不曾稳定。多赖灵主划定位面交界处的不稳定地带，令得吾辈不需要经过各方通道，也能进行空间转移或是依靠灵术到达另一地界。然，百年以来，那些坐标区域缺少加固，已然不确切，误差也……”
之后的不用说也明白，我点点头道：“吾知晓了，此事吾会亲自解决。”
虽然通往灵明界的通道不是一般人能找到，也不是普通人能进得来，但实力高强的术者有正也有邪，为了保证灵明界的独立和安全，我曾关闭大部分的通道，有些不能关闭的也都模糊化处理了。因为经常在苦境溜达，据点忘世尘寰建在苦境，所以倒是通往苦境的那条还敞开着，几界通商集会等来往也多是用那一条地上通道。
但毕竟灵明界中高人众多，就算普通民众也具有极高的灵术修养，进出通道都需要经历报备检查等繁琐事项显得极不方便，于是我找到空间的不稳定处开辟了那几条位面通道，当然只许出不许进，除了我无所顾忌来去自由外，其余人即便是三殿八荒诸长老，若要进来也要经过地上通道。
可位面总是不稳定，空间风暴又具有极大风险，因此也少有得人艺高人胆大。而且能开辟位面的是我源自天脊中的能量，没别人能够插手，若我不加固它们只能自行偏差……还得我亲自走上一趟才行。
“除此之外，其余事务均不用劳烦灵主费心，流香已经尽数处理完毕。”
三殿之中，萧关殿掌着界中所有的内政外务，无论是灵明界中的众多事务，还是与其余界域的来往，都由他一手负责。所有的文件案卷一旦收拢都尽数堆在流香案头，若非重要的那些不能擅作决断，必须挑出来由我亲自过目，否则全部是他与萧关殿名下部署的任务。
所幸灵明界民风和善，极少纷争，多是潜心苦修的术者，连着底下民众也纯朴诚心，流香处理这些又极有一套，因此打自我设三殿放权以来，就从未为他操心过。
这样想着，眸中现出一抹赞赏，冲着术数师缓缓点了点头：“辛苦了。”
他怔了怔，手指从发辫上移开，从椅子上起身，欠身款款回以一礼，端得是优雅庄重，但我很眼尖地发现，那死小孩的耳朵根又悄悄红了。
转头装没看见。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造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