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绝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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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依然毫无动静。
我坐在香雪海，要很艰难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想王兄。
明明预想了真正生产是瞬间的事，但是要控制灵气的吸收与消耗，掌握胎中双子的确切情况，甚至于算计好整个流程会出现的任何情况……这都需要慢慢适应环境调整状态。
以王兄的性子，若是迟迟不发动，直接拿刀剖开肚子也说指不定。她性子本就不缓和，又有符应女在旁看护，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可现在为什么静寂若斯？纵冰海炸裂火山爆发也好过如今山雨欲来狂风满楼的可怖阿。我满脑子胡思乱想，双手双脚冰凉，极难得的紧张张牙舞爪盘踞在我的胸腔中，根本难以自制。
第九日，我立在抱月城中，安静注视崖下深不见底的水渊，眸中冰凉。头顶浩浩汤汤的命轨，脚底幽谧无声的寒水。可我不敢用上任何能力，连本能都要死死压抑住，唯恐触动了那游离未定的天命，为王兄此行添上无法跨越的噩梦。
然后接到消息，妖后向玉辞心下手了。
先前王兄接到战帖，来源正是慈光边缘寂井浮廊中困守着雪中谜的剑者。殢无伤邀战的对象是玉辞心，而不是戢武王。早在很多年前，手持倾雪剑出现在寂雪中的橘衫女子就已经引起他注意，可后来再也听闻此女消息。直到不久前，为戢武王所倚重的玉辞心才正式出现在两境战场中。殢无伤此人性疏质冷，对特定事物却异常偏执，当年消失在竹花中的女人是他一生的烙印，所以他执着于显然与即鹿有着某种关系的玉辞心并非难以理解。
玉辞心领兵前往苦境时，他就离开了慈光之塔。但不知为何，这么长时间殢无伤一直未曾正式找上来。我确信他看不透玉辞心是傀儡的本质，可连神魂都浸淬在独立意境中的人总归是跟一般人不一样，一个画面都能在这种人脑海中反复千万次，他从玉辞心身上感觉到了什么谁都无法描述。那么为何此时要邀战玉辞心？显然是无衣师尹的算计。
殢无伤看透了无衣师尹，但毕竟这个人是他唯一熟识的人，且对玉辞心仍有好奇在，所以会上一会亦无所谓。
我接到消息，玉辞心与殢无伤一战，双方俱有损伤，但均未下杀手，以平局告终。两人交谈内容为何我并不知晓，但是殢无伤在战后便回了雪漪谷，这是他在苦境的隐居之地，于雪漪浮廊再未出来。碎岛玄舸本欲回返，却在半路遭到邪尊道截杀。
妖后亲自出手，玉辞心虽不至于落败但也一时无法拿她如何。殢无伤的终末之境直击人心，玉辞心的神魂是模拟产物，本来没有什么影响，但这意境还具有极强大的同化作用，控制她思维的精神因其凝滞，反应比起先前来要慢上一拍。因而显得像是受伤功体受挫的模样。再者，玉辞心看到妖后身后的寒烟翠，不知妖后为何要特地带上她，却难免投鼠忌器。
我看到文相带来的情报。
文相看到我皱起的眉，颇为惊讶，犹豫着道：“是否需要支援？”
我眸光沉暗，顺从直觉直接起了一卦，算完猛地抬眼看向虚空之后那被我强行拨开的天机。忽然凝滞的氛围叫文相几乎屏住了呼吸，他慢慢抬起头注视着我。
我强行按捺住胸腔中翻腾的愤怒，面色神色难免冷上几分：“寒烟翠已死。”
如今出现在邪尊道的那个女子只是妖后控制的非尸流！
究竟是谁？我负手立在那仔细思索。清楚咒世主临死我必定要去佛狱甚至算到我会将寒烟翠带出四魌界的人是谁？杀死寒烟翠以非尸流复活控制她以致叫我无法觉察到她已死真相的人是谁？在我眼皮子底下为妖后谋划这一切以致出现如今场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已经晚了。时机不对。想要妖后退出这场博弈已经是件不可能的事。我可以在觉察妖后目的的一开始就找上邪尊道，以唤醒黑衣为代价叫她退出这个舞台。因为无论如何，妖后背后那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对爱儿子胜若爱自己生命的妖后而言，没有比这更重的筹码。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与救黑衣同等的，也意味着我得承担与黑衣有关的所有因果。
这压根不符合我心性。若是多年以前，当我的血还是滚烫的时候，我或许还会做，可我的血已经冷太久了，这么长久以来，真正叫我义无反顾地去干预命运的人，也就一个王兄而已。于是我静观其变，观到现在——晚了。
我心乱如麻。
我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离开此地。但好像所有的力量都在拼命把我从抱月城扯开。
当年给佛狱先王后的那个承诺只是一段小小的因果。因我承受过她的恩惠而不得不交还的代价。我并不曾将它置于心上，否则也不放着它直到现在。可是现在这种局势来看，我有预感它会在有心人的算计下成为束缚我的锁链。因果之毒是这世上最难化解的噩梦。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抛开。玉辞心虽拿妖后无可奈何，但妖后也不可能将她制服。祭天双姬与碎岛的兵众在后，凭邪尊道那点兵力还不至于构成太大的威胁。
文相担忧地望着我。他不知道寒烟翠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但他凭借着敏锐的察言观色能力发觉到一些蛛丝马迹。很显然我是被算计了。
“无碍。”我平静道。
文相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指示，准备告退。
然后一封信破空而来。我本能地探手抓住。信封上无衣师尹四个字触目惊心。
我的手指紧紧扣入信封，几乎将信攥成粉末。一点也没有看信的想法，甚至多想将这玩意儿直接撕碎。然而这些日子由于天机浑浊不清而显得有些迟钝的直觉，却在瞬间想明白无衣师尹来信的因由，阻都阻不住。
无衣师尹想见我。
我将信丢给了文相。文相接过信停顿了片刻，打开封口一观。片刻后长叹一口气：“慈光的那位前首辅在濯风山隅邀您一叙。”
他摊开手，将信封中夹带的一样事物拿给我看。
那朵玲珑饱满的小花已经失了原本润泽轻莹的光色，黯淡却并未枯萎。我闭上了眼睛。很好，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可以暂且先将灵明界置于一旁。因为我知道有奉天看顾，界中众人皆在，灵阴界真有什么变故也无碍。我可以把寒烟翠背后的真相先置于一旁。因为我知道如果真有人诚心拿这段因果来算计我，那我也无可奈何，且事情还未盖棺定论，便还有回转的余地，我无需如此迫切非要解决它。可是无衣师尹拿他曾对我所有的恩情压在天平那一头，我不得不去。
有心想要嘱咐文相什么。但崖下的王兄如何，我不知道。未来如果发生什么，文相纵使在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破开虚空直接瞬移去寻人。
*
濯风山隅相对于慈光永昼中流光晚榭的胜景，要朴素得太多了。然而坐在案后慢悠悠倒茶的紫衣文士，还是依昔所见的清俊优雅。
我在门口停顿了片刻，还是缓步走到他面前，在另一个草蒲团上坐下。
久未得见的故人抬起头来看着我，面上带着笑，可眼中全是深深的歉意——这样的神情原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可那双深谧沉重的眼瞳底萦回的确确实实是歉意。
“吾叫你困扰了，是吗？”
明知如此，却还是要做，因为在这个世界与我有交集的人中，你是如今唯一一个有可能把我叫离的人了。这个人啊，看着如此进退有度温文尔雅，淡交确如君子清风拂身，深了，却是风暴骤然无法逃离。
我笑了笑，眸光却不动如山，没有任何波纹：“寒暄自是不必了。吾与你皆知晓，你所要做的，便是将我拖于此地……”我顿了顿，觉得一向玩弄因果的自己此时却屈服的我着实有点蠢，恩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可怕，“既然来了，你想知道什么，问便是了。”
面前之人的眼中出现一种我不懂的悲哀。
话音轻飘，他怔在那里，要过了很久才能做出像往常那样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模样。
“哈，灵术师……”无衣师尹笑了一声，眼睛深处是几欲凝成实质的哀伤。
他到底是问了：“玉辞心，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绝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