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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陷阱 ...
抱月崖底下有一个深渊。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悬崖亦或是深谷,而是切切实实的聚集着森冷阴晦与厚重浊气的水渊。当年我改造这方地界时,就发现这是个纯粹的荒地,深渊中没有活物也没有生机,水潭底下全是地质形成初期就凝固的坚冰,毫无灵力却蕴含着强烈的死气。
那时在崖上塑了灵脉改判了风水,但崖下只是丢了个禁制将地域封起来了而已。现在要用时忽然想起来,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禁魔之地么?还是纯天然的。
带着符应女溜了遍,这样的环境对于杀戮碎岛树生之子来说简直是折磨。虽然王树信仰造成的后果相当可怕,但树生子从某种角度来说生来就拥有界树的力量,对灵子的亲和力极强,深渊这种地方隔绝并排斥一切生气,难免会叫符应女觉得不舒服。
“是在水下么?”符应女望着那水有些忌惮,需要亲身感受此地充斥的各种气息,所以她拒绝了我的灵力保护,老实说这感觉很不好受,阴冷得近乎透骨。
“来吧。”我抬眸看了她一眼。
符应女咬着牙点点头。我以灵力为绳缠到她手指上,牵引她往下走,空间重叠压缩只是瞬息的事,几乎只是往前踏出一步,便到了水下,沉重的水铺天盖地压下来。
死气沉沉的水流从我脸颊边滑过,沉谧得近乎死寂。水下的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连水都好像没有流动的迹象。只能感觉到冷——我看到符应女刹那青白的脸,拨了拨手指,一个防护罩眨眼间撑起来,将所有的水摈弃在外。
“如何?”我立在那里看着头顶,在没有自然光的前提下,水下的一切都是黑色的。结界带着些微蓝色的荧光,从里面看过去隐约可以看到黑而透明的水的波纹,虽然森寒的气息叫它少了几分美感,但那种浩瀚又神秘的感觉错不了:“连天劫的力量都很少能突破禁魔层。”
符应女在医者的视角提出疑问:“可是……太冷了。”她抿了抿唇,“灵气在出现的瞬间就会消散吧,冰属性的功体也会被压制,王上……”声音消失在看清我手中之物时。
我摊开手,掌心安静躺着一个类似晶体的事物。
它看上去像是一支藤蔓。蜷曲圈绕的姿态优雅而美丽。晶石般的润泽与剔透叫它长得像是一个死物,然而那光芒实在太璀璨。如同最美的星辰宝石般,那些光不断破灭又新生,呈现出近乎迷幻的光彩。
我松开手,歼篱飘落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落下的过程中伸展舒张。它在反复试探后欣喜地发现那束缚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于是在瞬间暴涨蔓延,很快水渊中就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网状结构,看着像矿洞晶亮的石壁般,实则非常柔软细腻。
那细碎晶莹的光仍然在不断分裂重组,然而一大片如此光色凝结在一起,简直如同浩瀚星河般美丽璀璨。水下世界都被照亮了,随之而起的是庞大而浓郁的灵气层。
成熟的歼篱吸取灵力起来绝对的恐怖,但是在灵力绝对真空的环境中,它自己就能建构出一个纯粹灵子的世界。这也是它唯一无害的时候。
符应女睁大了眼睛,就像注视着什么极为伟大的事物一样,舍不得眨眼就怕错过了什么。
然后她笑起来,有些羞赧:“对不起大人……我是说,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
“能吸收这种灵力吗?”我问。
“能!”那些灵气多得都要主动往身体里钻了,她点头表示肯定。
我心下松了口气:“吾会将这个空间构建完整,你可以再进行几项检测——它不会伤害你。”
*
我寻思着还有哪边没做到位。
双子出世的艰难程度不比解决天命反噬低。虽然也就是一个瞬间的事,但仅仅一个瞬间,它们就会吸光母体的功体吞噬所能感受到的一切能量,且是完全无知无觉的。
杀戮碎岛王族皆多一条心脉流转王树之气,王兄如此,湘灵如此,双子也不例外。这两个孩子极早便生出神智,挂在王树上面时就已经能感知到很多事物,后来被转移到母胎之中,更是可以隐隐窥探到母亲的思维与情感。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很乖,因为有神智就意味着克制,但是在没有意识的时候,本能就是灾难,更奈何还有天命在兴风作浪。
抱月崖底下的深渊被我建构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歼篱保证了灵力的绝对充分,充满死气与坚冰的地域天然就隔出一个禁制,再拿天罚冰晶在水面上布了个保护的阵法……能做的都做了,但我不能在场,免得天命将我也算进去……剩下的也只能靠王兄自己扛了。
王兄表示没问题。安排好手下接下去的动向,就跟符应女去了崖下的深渊。
结果前脚玉辞心接了战书带着祭天双姬领兵出去,后脚我就见着她又出现在香雪海。
煮水泡茶正打算歇一歇的我:“……”
还没等我把茶杯放下,那个人就化光到我身后,坐下来紧紧揽住我,脸埋在我的肩窝里。那惊鸿一瞥的眼神分明是幽深而灵动的眸光。
特么我还能说什么。
这样关键的时候又切换到傀儡的身体里跑回来是几个意思?你不急我急死了啊!
我低头盯着茶杯中的水纹动荡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放回到案几上,努力克制起伏不定的心潮:“怎么了?”
“……不知。”她的声音平静而迷茫。身上充满寒意,气息却柔软得叫我心疼。
我沉默了好久,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垂落在我肩头的发。
“回去吧,这种时候……不能任性。”
正因为不能叫双子瓜熟蒂落,所以才强行孕生叫他们出世。这样危机的关头,连我都要控制不住地胆颤,她都做了那么多努力了,总不能在最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没说话。
我想要转过身,被她从腰间探过的手环住肩膀,固定住姿势无法回头。她的身体紧紧贴着我的后背,打在我脖颈中的呼吸都带着凉意。
“你离开太久了,”身后的人轻轻道,“总叫吾觉得,漏看一眼……你就再也不会出现。”
“就算吾知晓,吾所做的这些都不为你期待,亦无法克制。戢武王所有的理智在你面前只会土崩瓦解。”
“……可吾得不到回应,也得不到承诺。”
“为什么呢?你明明……一直都在注视我。”
我盯着案几上的茶杯,明明是处在静止的环境中,可杯中的水不断地泛着涟漪。
一圈,又一圈。
可爱是什么呢?不是我愿意注视你我就愿意向你付出同等的爱阿。
我的情感并不缺失。只是极少能为人觉察。从我在天脊中睁开眼的那一时刻起,我就对太多的事物付出过爱。我爱着灵明界高悬的日月,爱着我所养育的孩子们,爱着苦境中起起落落不屈的灵魂,爱着碎岛千帆远航朝阳落日的境遇。我也爱着你。
可爱是毒-药。爱是劫难。
那年我坐在王树上见到你时,你在我的心上长出颗幼苗。后来我回到错乱的时空中时,你变成藤蔓缠绕在我心上。我愿意为你奔走,愿意为你谋划,愿意给你我能给的一切,可那种爱依然要带着高高在上俯视般的怜惜——就像我曾何等地爱着青墨那孩子,可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时我还是会选择舍弃他一样——我已习惯了存在的常态,我没法放任任何会侵害到我存在的事物。所以我能与天命相争,却无法选择彻底违逆。
可你的爱如此贪婪,会将我从云端扯到地底,会打乱我所有存在的节奏。所以我不能同等地回予你,因为两种爱的本质并不相同。
“走吧。”在那么久的沉默之后,我还是只能这么说。
身后的人在几乎将我嵌进她身体般强硬的力道之后,慢慢松开了手。
玉辞心的眼神依然沉谧而柔软。甚至是带着笑的。可是那种笑,叫我看得心中一酸。然后她所有的眸光都黯淡下来,变作淡漠。傀儡对着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我听到她心中未说出口的话。
我心爱的孩子在说,为什么你能如此残忍呢,灵术师。
*
文相进来的时候我还是维持着王兄走之前的姿势,安静地盯着茶杯。
茶水早已经凉透,香雪海胜景依稀。雪团刚溜过来看了我一眼,又被吓得炸了毛跑开,文相没来的时候,这里静得一片死寂。
文相看上去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灵主,七杀传信,想让您回界中看看。”
我的眼睛动了动:“什么事?”
“他未说。”
……这就不应该了啊。没头没脑这么一句,毫无前因后果,不像他的作风。不过说起来,七杀与我之间有连通,要从灵明界出来寻我是件很简单的事,也没必要通过文相转述。
我习惯性算了一下,发现与灵阴界有关,大概是两界屏障的事。不过双月祭刚过,我对自己加固的屏障很有自信,应该不是危险的东西。莫非七杀有别的什么发现?
“您要回去吗?”文相问道。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极慢极慢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灵阴界是何等可怕的事物。只要放松一点它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无论发现有关它的什么事物,于情于理我都该回去亲自看上一眼。这样才能完全放心。就像之前的年月里我曾无数次做的那样。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道支开我的安排。
一旦回到灵明界,短期内我不可能再踏足苦境。
崖下深渊中,我亲手布下的禁制中发生的什么,我仍一无所知。双子是不是平安降世,天命又需要怎么偿还。战云梦泽深处,那还未发生的一场永劫,我还无法肯定死不是会消亡。这又要支付什么代价,如何才能抹平因果。
我怕这一走,辛苦扭转的乾坤到最后一败涂地。我怕离开我的视野,我钟爱的人就脱不出那注定的劫难。
我会担忧我的国土我的子民我亲手开辟的界域,可我难道不会在意她的安危吗?
我为这一场劫难准备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当真要在这最后的关头放手吗?
十指紧握,指尖刺着掌心,有一种细微而清晰的疼痛。
文相离开香雪海。我依然坐在那里,安静地注视九天之上的雷霆。
不敢展开神思窥探深渊之下的动静。也不愿将视线挪开那模糊天机中任何可窥探的信息。
我满心忧楚、战战兢兢。
5.6
▼-▼论心上人在艰难生娃而我又一次拒绝了她……
灵仔个蠢货,情商太低,动了心却就是不肯承认。所以下一章她遭报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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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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