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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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宅佛狱惯会慷他人之慨。
为了谋得碎岛借兵，直接大方地表示打下薄情馆后，这一处灵脉佛狱可以拱手让给碎岛。碎岛母树尽数死亡无奈寻求别的孕育方法一事在四魌界并不是秘密，事发突然，连它域的探子都不知道胎树是被戢武王下令砍掉的，只是以为能源枯竭至此。佛狱将心比心，觉得碎岛与慈光开战的其中一部分原因肯定是能源，那么看在灵脉的份上应该会好说话些。
顺便，为促使戢武王下定决心尽快出兵，咒世主毫不犹豫卖了慈光之塔。他将剑之初的存在一五一十卖了个透。先王与慈光女私通留有一子，还是戢武王深恨的无衣师尹亲甥，无论如何，这个污点就算没法动摇杀戮碎岛王位，也已经足够触动戢武王神经了。
杀戮碎岛极重神权，就算王树已死，信仰告破，树生子的传承仍然留在这一代碎岛民众的骨血中，所以戢武王能成为杀戮碎岛当之无愧的主宰。然而碎岛的现今以及未来，孕育方式改变，树生的大家族必定破灭成单独的小家庭，而血脉就成了重中之重。剑之初是雅狄遗子一事，对碎岛对慈光都是奇耻大辱。就算戢武王碍于先父名誉未将此事告众，他也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异母兄弟”。还有比这跟天然的敌对关系么？
咒世主简直迫不及待想看着杀戮碎岛的救赎与慈光之塔的惊叹杀个你死我活！
我在寒光一舍威胁完人，出来随便找了处山头吹风。天气极好，万里无云。
抬头望上空，云宇极深处如黑翼大鸟般盘旋的命数，那无尽又虚无之地无法捉摸的迷雾。站在这样的高度，牵扯到自身气机的任何动向都瞒不过我耳目，可我确是很久没有这样浓重的危机感了。偏偏连我都看不到这威胁来自于何处——到底是谁在算计我？
神祇也是会陨落的。除非进入六天之界，彻底断绝与天命的任何牵系。哪怕肉身消亡，生机破灭，神火重燃的一刻，灵魂依然会复生。
可做那样的神，就算永恒存在，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神……我心念一动，伸手划破一角虚空偷窥了眼天者，发现神之子的意识果然没有被彻底吞噬，放下心，挥手合上虚空之镜。又立在那胡思乱想。
死国离落幕不远了，到时候得趁着死国隐退前把死神留下的茧种下去，把他的气机与死国残余的气运连接起来。他再度成神的契机就在这里。不过这样也不好，死国既有他的血脉，又成了捆绑他的锁链，本来孑然一身逍遥自在的死神就变成了我这样。
风吹得脑仁儿疼。飞光回老巢。打算蹲香雪海先睡上一觉冷静下，路过乱云渡忽然觉得不对劲，闪身进去一看——卧槽湛露老神棍怎么从四魌界偷渡回来的！
我眼神狐疑：“你之坐标怎可能如此准确？”
有点不公平啊，劳资创造的术法，劳资划定的坐标，但每次用的时候落点老是有偏差，为什么湛露这货就用得如此娴熟？四魌界到苦境隔着界域，落点更是不稳定，为什么劳资才出去那么会，他就稳稳坐在这了！
“运气啊。”对方老神在在。
我：“……”妈蛋还真反驳不了。
“你回来作甚？”我走过去坐下。
“本来打算在杀戮碎岛养老，你一份传信打乱吾之节奏。”某人笑眯眯道，“不过说来，要不是你及时发书，佛狱就不会想要与碎岛结盟了。”
我想了想：“你想做什么？”
“昭告天下收碎岛王女为徒啊。”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吃饭喝水睡觉一类的小事，“顺便，把蠢徒弟带了过去。”
我一愣。仔细思考下，前半句倒还真是个好主意。这样的话，神权与王权能结合得更为彻底。碎岛王族的地位更不受动摇。至于后半句……册，幸好素还真想拿枫岫主人威胁我！我要是不知道枫岫这回事，不及时发信叫他师父低调点，等佛狱知道这回事，忌惮碎岛都来不及，还想着要与之结盟？之后的所有计谋得全盘推翻啊！
慢慢把手从额头上挪开：“好友你可真是……”简直差点友尽。弹指往煮茶的铜鼎底下加了道火，盯着跳动的火苗看半天才平复好心情。
“既已想好要做什么，为何还来苦境。”
湛露辛夷抬了抬眼皮，表情是神棍特有高深莫测的欠扁：“反正来回快，干什么不来？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情人近况？”
我：“……”劳资不用你再次提醒自己运气好。同等的坐标，降落的时候也是有风险的。小范围随机，能否准确落点全看脸。你脸好了不起啊！等等，情人是哪个鬼？！
冷着脸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没骨气：“戢武王近况如何？”
“好的很，”湛露似笑非笑，“吾从未见过如此强盛的王气，全盛时期的雅狄王也莫能与之相比……她意在整个四魌界？”
我觉得他语气怪怪的。不像是在讽刺碎岛之王想要吞并四魌的野心，那么为什么有隐约的揶揄？还有什么好笑的？
大概是看出我的疑惑，他哈哈大笑起来：“她腹中的孩子难道不是你所为？”他拿手指点点石桌，眉毛飞扬神采奕奕，“一域女王，藏得够久啊。若非她身上多了两道气机，有生命的——带有你灵力的气机——我也没办法看破。”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差点炸掉。
猛地起身，因为气势太盛头发连着衣袂都张狂地向后拂散。情绪动荡为禁制所感，乱云渡呼啦一下倾盆大雨。
简直槽多无口。
许久以后，我挥手在上方架起一把虚无的穹顶，将雨隔绝在外，才慢吞吞坐下。
“那是王树之子，”我难得皱起眉，“大约因王树之死，无法降生，所以借母体继续孕育……那不是吾所创造。”
灵术师在灵明界的神话中占据太重要的位置了。我当然能创造生命，当初代天道创世时，一界的生灵都是我所衍化，我知道方法。但那俩崽子真的是王树所诞，就算有气机相连，也不至于看做跟我有关系吧！
简直头疼：“戢武王，确是女身。”
湛露一点都不怕惹毛我，依然飞扬着眉毛：“那么，有关情人的猜测，也是错的？”
我：“……”咬牙切齿：“错的！”
神棍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我微微偏头：“你怎么看到的？”按理说，有我留在王兄身上的卷轴，没有人能看得破才是。
“大约是……看到了更高的层面？”湛露想了想，“自灵明界出，吾便好像有所突破……”
突破？这么早！……看来还很有潜力啊。
我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越想越有把握，认真看了眼他：“吾友，你想往上再迈进一步吗？”
这回轮到这个神棍发愣了，他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声音倒还稳得一比：“迈进一步……你指的是？”
“所谓的‘神’。你有接触到那个层面的可能。”
湛露沉思道：“代价呢？”
“打破四魌界的固有规则，你才能得到构建神格的法则。”我语气平静，话底却有种异样的冷酷，“这世上无法塑造出两个一样的神格，吾之经验于你并不适用，但吾能保证，四魌界独特的空间法则足以叫你构筑一个神格。”
如何一统四魌？武力能够横扫天下，但仍旧维持着四层结构的空间对于统治有什么作用？倒不如打破原本的规则，将四层空间收拢合一，那还有什么能源的抢夺、资源的争执！
湛露辛夷微微笑道：“真狠啊。”
我也笑：“做不做？”
“做啊，”神棍大大方方表示，“反正白捡的。”
好样的！劳资就欣赏你这种心态这种作风！
*
碎岛答应借兵，佛狱底气瞬间高涨。
利益分配明确之后，随着先前在薄情馆的不断折戟，佛狱与死国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此次全攻行动，为了防止死国拖后腿，佛狱三公齐上死国，想要逼天者表态不插手佛狱这次进攻。天者岂是能甘心受辱之辈，见状彻底撕破脸皮，祭出万妖炉——三公见讨不了好，只能暂时退兵。咒世主寻思如今兵力强横，九韶遗谱又在凯旋侯的第二副体白尘子手中，就算死国要搞坏又何妨！咬牙宣布总攻！
兵分两路。凯旋侯、太息公与白尘子一行，战苦集联军。哪知就在太息公招出扶木肆虐之时，虚空忽现阿多霓的歌声，所唱乐章正是九韶遗谱，不光太息公的遭到重创，伤害竟蔓延到地底的扶木根部！佛狱势力大跌之际，却遇剧情急剧反转。一者，千叶传奇喊撤，毫不犹豫带领集境军队脱身战局，离开此地，显然是故意在此时撕毁苦集盟约；二者，白尘子竟是素还真假扮，他实则早已死于素还真之手！苦境早已识破佛狱的计谋！
公、侯联手，却仍在素还真下风，裂之卷完全不能对他造成伤害。素还真道出真相，原来生之卷能自动医治兵甲武经所造成的伤害，兵甲武经的任何武功在生之卷面前都是无效。两人凝神以对，却见即将发出大招的素还真大喝一声“夺路逃生”，竟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硬生生逃了！
另一路，咒世主独对军督。佛狱之主不但被对手武学不断吸走功力，而且拐角又踩进之前自己挖的坑里。先前为了赔罪献上的裂之卷初式叫对方完全透析，根基又难比上对方，若非千叶计划，烨世兵权不想与咒世主死磕，咒世主许是要死他手里。此时咒世主已知不好，想要急援手下，却又遭遇天者的布局，迎面撞上擎海潮！
好不容易脱身而出，佛狱精心营造的兵器一页书却遭遇素还真早就布置好的叶小钗等人围攻，将其暂时困住。咒世主再老谋深算阴沉难测，此时也骤然有灭顶之感。
此刻心下也不再指望碎岛的援兵能发挥多少作用了——是不是援兵还是个问题！戢武王相对于他来说虽然极其年轻，但这小子雄才伟略谋定后动之名不是随口说说的。纵先前计划的是协助佛狱取下苦境，见得现下佛狱惨状，撕毁盟约也是分分钟的事！
本是为利益而来，为利益做出什么来都是应当被预料的。
所以在听闻手下汇报，碎岛大军果然封了佛狱后路，将佛狱后头部队尽数剿灭之后，身受重伤的咒世主眼前一黑，吐出口血，明白佛狱已经满盘皆输。
他明白自己终至末路，佛狱却仍需要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太息公私心太重，凯旋侯视野局限，这两个谁都不能服众，自己看中的继任者无论实力还是资历都太弱小，当不起重任。兜兜转转又只能回到蛹眠之间。
无穷无尽的火焰汹涌肆虐。当年亲手给予的封印，如今还是得舍命解开。
震动声响彻佛狱，自烈火中现身的人浑身都是叫人觉得不安的气场，弯曲的羊角邪魅而张狂，上翘的嘴角玩味又放纵，绯红的瞳孔满是不屑与鄙夷，再无辜的表情都彰显着蠢蠢欲动的恶意，就像地狱最底的深渊一般，因为未知所以充满恐怖。
“吾最亲爱的父亲啊，孩儿作错了，你也不能这样惩罚吾……”低沉中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声音在咒世主耳边响起，“吾之肩上，还有残余的疼痛，那是被父亲背叛的锥心之苦呢。”
咒世主眼前一暗，亲手放出魔王子，纵后悔也无济于事，为佛狱前途只能压上全部赌注：“佛狱有难……快去！”
魔王子笑言：“因为你是吾的父亲，吾赐予你一个愿望，你有两个选择，让你活，或者，救你的子民！”
在咒世主毫不犹豫选择佛狱的关头，魔王子亲手打断他的手臂，取得王杖句芒，骑着龙离开佛狱。
“吾儿，为何你……失去了心！”他已做了最后的努力，佛狱会步入何等道路，却亦是未知。咒世主跌跌撞撞走到句芒王城，在王座前果然见到了一个人。
“你……果然，来了！”
灵术师立在阴森可怖的殿中，属于火宅佛狱的气息却丝毫无法侵染她之衣袂，那般灵清得透亮的光芒像是要净化周围所有的光与影一样。
“为了国家奉献出所有的咒世主，原来也会自私。”
“哈，”咒世主艰难地挪动着双腿往前走，“因为吾自私，当初才不愿杀了吾儿……吾庆幸因我自私，佛狱还有未来可言……”
“魔王子所开启的未来，便是你想要的吗？”她的眼里空洞无物，没有怜悯没有波动，是高高在上的俯视，“没有秩序，毫无平衡，将国家置于一个赌徒、一个疯子手上，这就是你想要的？”
“有何不可！”咒世主跌坐在他的王座上，用尽最后力气哈哈一笑，“佛狱……原本也是个赌徒啊……”他的笑凄惨而痛苦。
“所有的因必要有偿还的果。当年吾意外落入四魌界，欠下两个因。雅狄王助吾，所以吾代他镇守王树百年。她予吾一个名字，吾答应她，终要带她看看诗意天城的繁花。”灵术师平静道，“现在，你已步入死域，让吾带走她吧。”
“不，你做不到了。”咒世主眼睛已渐渐失去光芒，他的视线穿透一切空间的域阀，落到不知名的地域，“魔王子、早已吞噬了……他母亲的……血肉、尸骸……”
“什么……都没留下……”
曾经不可一世的王枭端坐在他的王座上，艰难注视着他的国度，他为之穷尽所有的故土，生机断灭，再不甘也终究断了气。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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