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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作死 ...

  •   火宅佛狱的王女对于湘灵的宠爱无须言表。

      当年在湘灵苦求之下,心灰意冷无奈教予秘术送她前往苦境,但其实在密友甫一离开四魌界她便后悔了。提心吊胆等着湘灵消息,却只等回她因救人受到术法反噬而石化的噩耗。寒烟翠对碎岛的符应女说她无能为力是真的,阎魔之术构成的条件便是她寻到想寻之人,所以要解除反噬也只能由那个人亲手解封。自那时起,懊悔与思念在她心胸中就没淡褪过。

      后来佛狱对苦境有谋,她踏足此境的第一件事,便借故前往六出飘霙。其间与不世狂人的冲突在所难免,既恨又恼,可是南风不竞武功实在高强,诸番算计也是莫奈他何。再不甘也只能先将其置于一边,忙碌火宅佛狱的差使。

      直到她听闻副体回报,说禳命女已从石化中解封,如今下落不明。叫她讶异的是,那人竟不是自己以为的楔子!听完小狐对那两位来者的描述,她心里略有了底。女者她想起来,应是曾在碎岛所遇湘灵身边那位。那紫衣的男子倒是未曾听闻。楔子在苦境化名枫岫主人,虽同喜一袭紫衣,但别说外貌与此人不符,单枫岫当时麻烦缠身连自己也保不住,就知出现在六出飘霙的不可能是他。

      寒烟翠找不到湘灵,满心幽楚憔悴。在查到苦境忘世尘寰的主人正是当年在碎岛的那位术者之后,已明里暗里已然试探过无数次,却毫无所获。直到这次,对方主动联络到她。

      在那座偏僻小镇上见着酒馆二楼熟悉的身影时,再惯于埋藏心思的人都忍不住想落下泪来:“湘灵啊!”

      柔金色头发的女子正静静注视楼下来往的行人,循声回头,见到人时似乎是怔了怔,随即就站了起来,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翠姐姐!”

      这一声出口,寒烟翠没克制住,温婉中藏着无数情绪的美目已然盈满泪水,既怨她将自己抛到脑后,又舍不得责问她,最后只能低低一叹:“湘灵,你……你真是要急死我……唉!”

      那么幽幽一叹,直达心底,连湘灵也忍不住热泪盈了眶。

      这些日来,她一直坐在这儿,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数不胜数的物。从来未觉得人心如此斑驳世情如此丑恶,也从来未觉得万物如此温柔日月如此可亲。一眼是恶一眼是善,就如光与暗相伴相随,因与果如影随形,看得越多越明白,这双眼睛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整个世界都是变异的,到她掌握到一定的控制力之后,才能把所见到的事物变成它原本的模样,而不是赤.裸裸的本质。

      每个人事物身上都缠满了因果之线,那是无色但斑驳的丝线,飘飘渺渺,于虚无之中穿梭,可她却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亲缘情缘,哪些是愁怨仇恨,哪些是无疾而终,哪些是水到渠成,破虚之眼教她看破人心迂回斑驳,教她看破世情遮掩虚妄,慢慢的她就想明白当年四魌纠缠盘结的根由,就想明白自己一直以来蒙受的是何等的宠爱。

      无知无觉天真地在所有人的庇佑之下成长,却始终不知道他人为她担负着怎样艰辛的责任。若非她曾有宇宙源点的机缘,她已经有承担的能力,凝蓝姐姐怕也不会给予她这双眼睛,叫她置于平等的位置上,教予她如何去做吧。

      很难过,却又明白没有难过的资格。

      在她身上有着那么多人的无私付出,想要回报便只能叫自己能坚强吧。她努力地掌握着新眼睛的能力,用心地记忆文相先生转递给她的情报,构建起自己的思维空间,摸清楚其内的一切算计与谋划,希冀有一天,能成为凝蓝姐姐所期望的人。

      现在她看着寒烟翠,心中乱得一塌糊涂。很努力地藏起眼底的真实情绪,这叫她的眼瞳更加幽深。

      寒烟翠却藏不住自己的担忧:“湘灵,你的眼睛……”

      曾经水蓝清透色泽的瞳眸要深得太多了,那种蓝就如寂夜的星空般璀璨却又深邃。湘灵抿了抿唇,努力地笑了笑:“翠姐姐,没事的……我有奇遇。”

      寒烟翠在明白这番奇遇是好的方面之后,由衷地为她高兴。

      湘灵也笑,然后倏地落下泪来。

      再怎么故作坚强,还是当年那个初遇寒烟翠时敏感内向的娃娃。她所看到她最好的朋友身上,全是割裂的因果,很多很多没有落点丝线慢慢地飘散,消失。

      凝蓝姐姐身上全是断裂的线。只有因,没有果。她后来才想明白,那是因为她是灵明界之主,是一脚已然跨进神域的术神,这世上能与她扯上牵系是事物太过稀少,哪怕是杀戮碎岛,哪怕是王兄,也无法有确切连起来的果。

      而翠姐姐身上……那是死志。

      我没管得上妹纸跟寒烟翠的重逢,反正就我看来,寒烟翠是怎么都不可能对妹纸不利——回转忘世尘寰就去找湛露。他那破徒弟简直翻了天了!他竟然也不管管?!

      死国莫罕走廊计划已经彻底宣告失败,忌血之路的打通迫在眉睫。当然,这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私下里知道天者暗戳戳造万妖炉的极少,但纵知道这事也不晓得这才是他真正的大杀器,而阿修罗那蠢仔,被骗了那么多次竟然还敢信天者的承诺!

      同等的,火宅佛狱对于苦境的图谋已彻底冒出水面。对峰壁口一战,拂樱斋主撕下假面,化身佛狱三主之一的凯旋侯,倒不见一直与他虚与委蛇的枫岫露出什么异样表情,毕竟这身份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等鞋子落地罢了。凯旋侯本来是想一锅端的,不想枫岫主人早有预料将极道等人先一步送走,因为他身上的仇恨值实在太高,佛狱表示什么都可以先放放,枫岫必须死,所以佛狱的侯毫不犹豫拿挚友自己的剑捅了挚友一剑。

      玩智者玩到像死柚子这么脱的也真稀奇了。当年拿天都怼邪天御武,后来又拿天下封刀怼天都,刀无极自己野心满满,众叛亲离怪不得枫岫,但是五龙曾被他算计是免不了的事实,谁能想到后来这些刀龙又自己讲和了呢,这厮里外不是人倒也算了,他想不开又算计邪灵怼了死国……很好,现在佛狱想他死,邪灵想他死,死国想他死,慈光无衣师尹想他死更是由来已久,连集境都觉得他惯会搅乱苦境这潭水,还不如死了算……逮着谁都想杀之而后快,还有什么奔头?

      想素还真当年怼天怼地怼宇宙的时候,还有前赴后继的人愿意给他卖命,前辈催命符的称号不是白叫来的。朋友无条件追随他不说,连敌人都觉得这厮值得尊敬——这才是混出了水平。同样是玩智商的,枫岫那蠢货一开始就找错了定位。一界异域之人,纵为苦境殚精竭虑死而后已,有多少可信度?像天者咒世主烨世兵权那种才是正常画风啊!

      总之,把自己玩掉半条命的枫岫被带到死国求医顺便谈判……天者呵呵一下说没得谈,但神之子发言要救,于是就只能救。正常人好不容易捡着活路肯定要消停安生几天,但是枫岫表示,他不是正常人,这货又跑去探佛狱了!

      我才懒得管他死活,但这货已是湛露最后一点牵挂,他肯定是不乐意徒弟真作死了的。

      我真觉得湛露是个可造之材。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想把他带出四魌界。这货可没有一点做客的自觉,在哪里都能混得顺风自如。我在灵明界他蹲望舒殿,我在苦境他把忘世尘寰当根据地。墙头倒是不蹲,面熟之人已经一大堆。

      在乱云渡跟湛露喝茶:“你当真不管?”

      湛露辛夷头都不抬:“不管。”

      我面无表情:“他死劫近在眼前。”

      湛露只是微微一笑,那股子神棍特有的淡然神秘气息扑面而来:“渡不过去,就死吧。”

      “舍得?”

      “否则,那死劫你背么?”湛露反问,“能救得了他这一次,能救得他一世?”

      我没说话,我就是微微地、极小幅度的,笑了笑。

      湛露眯着眼睛盯着我笑,拿着茶杯的手有片刻的停滞。

      我把茶杯放下,只是道:“你要救,但救无妨。马上浩劫将起。越是混乱的世道,天命越是不讲究消亡多少命数。所以,该死的人也许能活,不该死的人也许会死。”

      湛露沉默了很长时间:“你想谁死?”

      我不置可否:“吾非天命。”

      “然,你知天命。”

      我摇摇头,道:“永远不要试图解析天命,那不是凡人能碰触的领域。”

      话撂下了,救不救是湛露自己的事,反正在我的眼里,凯旋侯得死,枫岫得死,佛狱三公、天地两者、破军符众,皆浩劫之祭品。祭品越多越好,才能叫天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吗?

      我离开忘世尘寰前往灭境。一页书与佛业双生一战之后,灭境脱离,但妖世浮屠落在灭境是不争的事实,我来取夔心与那粒不知有没有成熟的歼篱种子。

      然后踏足灭境甫一眼,迎面撞上战势一触即发的阿修罗与地者两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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