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湖畔镇的病秧子和怪力女(一) ...
-
马蹄哒哒的声音在安妮的耳边回响,身下是颠簸的车厢,旁边是自己仅有的一点儿首饰和书籍,现在驾驶着马车的是福尔克家唯一的男仆杰克先生,他们的目的地是帝国最为富饶和混乱的湖畔镇。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六岁的少女安妮捏了捏自己的左手食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没落贵族家庭出生的安妮,作为福尔克家族的末裔,就算是身为女子,也需要严格按照贵族礼仪培养,成长为一名不输于任何人的优秀淑女——即使这会耗光福尔克家的最后一点儿家底。
十分不凑巧的是,安妮的父亲——老福尔克先生多年前艰难为自己争取到的婚约,在不久前出现了变故。
安妮的未婚夫迈克尔.拉文德.莱特有一个对于现在在贵族中几近“赤贫”的福克尔家来说,十分显赫的身份——湖畔镇的领主。
湖畔镇是人类帝国中最富饶,最庞大,同时也是最混乱的小镇。
湖畔镇为什么叫做湖畔镇……当然不是因为她面前的湖叫止水湖,背后的山叫赤脊山,甚至可以这样说,湖畔镇的周围并没有湖,只是有一条诺尔河的支流而已。
诺尔河是穿越了整个帝国的巨大河流,她的一条比较大的支流恰好经过湖畔镇的周围,是湖畔镇所属的广大农田能够年年丰收的重要保证。
湖畔镇有着悠久的历史,是很多次战争和传奇的发生地,也是吟游诗人口中经常提起的一个地名。对于湖畔镇名称的由来,在不同的传说里有着不同的记载,最多的就是传说从前这里有一个巨型的湖泊,只是随着岁月了流逝而逐渐消失了。那个湖泊里有着遗落的宝藏——当然,这就又是另外一个传说了。
湖畔镇座落于人类帝国、兽人草原以及黑森林边界交汇处的湖畔镇,有着十分肥沃的土地和连绵成片的田野。同时由于地理因素,商业发达,但也因为大量出没于黑森林讨生活的佣兵,而变得治安混乱。
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因素,但是在至今仍然强盛的人类帝国的压制下,湖畔镇的领主算得上帝国领主中“财大气粗”的一类——一般来说,这样好的人选,是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安妮这种没落贵族少女的未婚夫的——就算安妮自身有多么的优秀,但是拮据的生活让安妮不可能置办上多套的高档礼服,频繁的出席各类舞会,让更多的人来认识自己的。
安妮之所以能够得到这样一桩“好姻缘”,完全是因为,迈克尔.拉文德.莱特,这位年轻的湖畔镇领主,是难得一见的魔武废柴,而且,体弱多病。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刻苦锻炼一段时间,每个人都能够或多或少的开始感知斗气——这种源于身体最内部的能量的存在,然后按照天资和刻苦的程度,慢慢的让自己体内的斗气茁壮成长。
但是世界上还有比较少的一部分人群,天生精神力强大,压制了体内斗气的发展——这种人就是适合成为法师或者术士类型的人。
当然,也存在像迈克尔.拉文德.莱特这样的情况。
天生精神力普通,却因为疾病或者是意外而导致身体虚弱到不能发展出任何一点儿斗气——如果是平民,那么这种人一般会进入商铺当小伙计,又或者进学校学习最近新兴的,不需要多少精神力就可以修习的简化炼金术。而作为贵族,他们仍然可以进入专门的官员培养学院,和那些斗气精神力同样不出众的贵族子弟一起,成为一名文职人员为帝国效力。
但是迈克尔.拉文德.莱特不同。原本也是在帝都学院上学,为了成为一名普通官员而努力的迈克尔.拉文德.莱特,却在少年时期丧父,因此而过早的继承领地,成为了一名领主——可是,领主是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的。
没有完成学业的迈克尔.拉文德.莱特,注定了将会被一辈子绑死在领地上。更加糟糕的是,遭受了丧父打击后的不久,老莱特夫人也因病去世——从那以后,这位少年领主就一直缠绵病榻,身体衰弱至极。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因素,那么莱特家忠心的老管家罗威尔先生也不会将安妮纳入领主夫人的候选名单——从而让老福尔克先生有机会争取到这桩婚姻。
但是事情在年初又有了变化。迈克尔.拉文德.莱特的病情迅速恶化,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而才十九岁的领主还来不及为莱特家留下一个后裔。
作为人类帝国的领主,完全受到了隶属于中央的镇长的压制,除了每年享受的赋税外,根本没有更多的权威——与此同时,帝国在领主没有留下受过帝国培养的后裔时,随时可以收回领地。
帝国皇帝和每一个领主都是天然的敌人——就算是领主权利被大幅削弱的现在,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轻易的分封任何一个新的领主——帝国的土地始终是要握在皇室的手中,这才能让统治者安心。
湖畔镇的前任领主——骑士老莱特先生,隶属于帝国传统贵族中的莱特家族,算是莱特家分支的后裔,但是老莱特家早已没落,在勉强让骑士老莱特接受了贵族教育后,已经没有更多的财力去疏通日渐腐朽的帝国高层,为老莱特在军队,或者是政府谋得职位。
只是因为骑士老莱特阴差阳错的在一次叛乱中救过还是王子的帝国皇帝一次,这才会从当时还很年轻的新任皇帝那里,得到湖畔镇这样一处十分尴尬的领地。但这并不代表着多年后,帝国皇帝仍然会念旧情,把本应在迈克尔.拉文德.莱特死后收回的领地随随便便的交给莱特家族的其他人。这也是老管家罗威尔先生急急忙忙通知福尔克家族,要求安妮立刻赶往湖畔镇的原因。
只有在迈克尔.拉文德.莱特死前和安妮结婚,然后再从莱特家族过继一个受过帝国教育的养子——这样才能把湖畔镇保留在莱特家族的手里。只因为安妮和莱特领主的婚姻早已在帝国民政部门进行过公正了——在正式敲定婚约后的不久。
就是因为从帝国的律法上来说,安妮已经是莱特领主的未婚妻,同样也是受到法律承认的,未来的湖畔镇领主夫人——莱特家族才能钻这个空子,想办法在迈克尔.拉文德.莱特死后,仍然让湖畔镇的所有权留在姓莱特的人手中。
安妮又一次捏了捏自己的左手食指,想起了父亲的话。
“听着安妮,其他的什么都好……”老福尔克先生的脸上露出了安妮一直都弄不明白的神色,“只有湖畔镇领主夫人这个称号,你一定要得到。至于你婚后的生活,甚至未来作为一名寡妇的生活,你可以随心所欲……爸爸会支持你。”
当时安妮涨红了脸——虽然很少出席各类舞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社交活动的安妮,也曾经听闻某些风流贵妇婚后不检点的生活。父亲的那番话简直是在暗示安妮可以在成为寡妇后随意的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只是她一定要守好湖畔镇领主夫人这个称号。
如果安妮真的在迈克尔.拉文德.莱特死前嫁给了他,并且事情的发展也顺应莱特家族的安排,帝国承认了安妮未来的养子为湖畔镇的新任领主,那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由于治安问题导致镇长的公信力衰退的湖畔镇,主导者都将会是安妮——只要她不过早的放弃这个称号,突然改嫁。
安妮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有这样的言行,但她一直都知道,父亲是多么的执着于湖畔镇。
似乎从安妮很小的时候开始,老福尔克先生就一直在关注着湖畔镇——安妮不止一次的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有关于湖畔镇的各种资料,也对父亲在听说湖畔镇的新任少年领主已经开始寻找婚约对象时那欣喜若狂的眼神印象深刻。
安妮了解自己的父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福尔克先生算是难得的,至今还保留了一切贵族美德的绅士,他不会因为简单的财富和权力痴迷到这样的地步。
那么……
“湖畔镇里到底有什么呢?”安妮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但是她不敢去询问父亲。平时和蔼可亲,幽默风趣的老福尔克先生,在涉及到湖畔镇的问题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十六岁的安妮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但离家之前父亲的叮嘱依然在她的耳旁回响。
“一定要得到湖畔镇领主夫人这个称号……吗?”安妮一边捏着自己的左手食指,一边喃喃的念叨着。
不过,就算福尔克家已经落魄到只能让一个车夫来送嫁的地步,安妮也不愿意让别人轻看自己。
马车噜噜的声音继续扰乱着安妮的思绪,属于湖畔镇的田野已经出现在车窗外,在经过了几天的路途,他们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
安妮突然对自己那位素未谋面,注定很快就要丧命的未婚夫浮起了一丝好奇。
“迈克尔.拉文德.莱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安妮有些无奈的想着,“好在,我起码可以在他死前见他几次。”
可是,没有婚礼礼服,没有披纱和头饰,甚至连个像样的婚宴都没有……
“我真的就要这样结婚吗?”安妮不安的想着,“也许,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婚礼了?”
因为事发突然,湖畔镇根本来不及准备繁琐的婚礼细节,而福尔克家能够提供的东西……安妮仓促的再次扫视了自己身边放置着首饰和书籍的几个皮箱。
匆匆赶来的安妮,就要这样,去完成她的婚礼。
“希律律——!”
马车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安妮忙不跌的用手撑住了车厢。
“小姐,你没事吧?”老杰克憨厚的问安声传入了安妮的耳中。
“没事。”安妮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气息,尽量用一种比较镇定的声音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突然有个小孩摔倒了……现在已经没事了。”老杰克含糊的回答了几句,就继续驾驶着马车前行。车厢再一次经历了一阵抖动后,缓缓向前。
安妮悄悄的推开了一点儿车窗,想要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却在瞬间感受到了,似乎有某个人用一种充满了厌恶和憎恨的视线,盯着自己。
安妮抬眼往车窗外的道路上看去……什么可疑的踪迹也没有。
四周的旷野中,零星的点缀着些农夫们忙碌的身影,偶尔有几个挑着货物的行脚商坐在路边喘气。之前摔倒的小孩穿着破烂的粗麻布衣,拘谨的弯下腰,对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致敬。
直到那个小孩畏惧却又充满好奇的眼神从安妮的视野中消失,她也没发现之前那道视线的来源。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妮皱紧了眉头,“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跟别人结怨,福克尔家族也落魄了那么久……”安妮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湖畔镇领主夫人’这个称号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呢,爸爸……”
马车渐渐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一个佣兵打扮的年轻女孩从行脚商的货物后面走了出来,继续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
为了不妨碍到头盔的佩戴,这个女孩棕色的长发被拘谨的盘在了脑后,她灰褐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嘴唇抿的紧紧的,冷漠而刻板的表情让她整个人都显得生硬了几分。
她的左手抱着佣兵中最常见的,由王国卫队淘汰下来的制式铁质头盔,右手扶住腰间的精铁长剑,四肢关节处有着最为普通的皮质护甲。虽然是最为常见的佣兵打扮,但她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
“安妮……你终于也来湖畔镇了吗?”女孩的口中意味不明的念叨着,随后发出一声嗤笑,转身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