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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三十六章 ...

  •   张梦璞昏沉沉睁开眼,看见身旁坐着一位妙龄少女。那少女见他开眼,冷冷道:“你醒了么?”
      张梦璞见这女子十分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那女子却站起身,背了手往旁边一站。旁边早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他却识得,一个是杜若,一个是云娘。
      云娘道:“好少爷,你可醒了来,吓杀人了。”一行说,一行伸手将他扶起,又从杜若手中接了一碗粥糜,喂了他两口。
      张梦璞吃了两口,觉得肚中有些根了,忽然想起什么,对那女子道:“葳蕤姐姐,怎地是你?”
      葳蕤冷冰冰道:“奉旨来此。”
      张梦璞见她冷若冰霜,与前次判若两人,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恼,却又不好说什么,转了去问云娘道:“云姐姐,道长与素萱姨娘呢?”
      云娘含含糊糊道:“他们走了……”
      张梦璞听她语含蹊跷,喃喃道:“走了?”
      葳蕤忽地道:“万岁旨意,着一尘回中原养伤,素萱陪护。张梦璞仍留北地,另有差派。”
      张梦璞忽地失笑道:“万岁果然有非凡之智。”
      葳蕤依旧冷冰冰道:“你听明白了么?”
      张梦璞却往榻上一躺道:“我尚未完好,还要歇息,你们不要打搅我。”
      三个女子见他如此说,也只得退去。张梦璞自己躲在被中,心中却是十分凄惶,他分明知道,此时回到中原,皇帝就要将允诺之事兑现,然则自己所历多半见不得人,皇帝也不愿传扬,要他杀我,他又怕这些死士寒心,若依了他,最好自己老死于塞外,或自行了断,只要不使他圣誉蒙尘便好了。

      却说张梦璞此时只觉体内气血不宁,经络内似有千军万马横冲直撞,掐指算来,约略又到了十五月圆之际,知道又该服食白钧庐留下的丸药了。此回丸药服下,却不再立竿见影,清早服下,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方才见效。张梦璞暗想,看来体内这些内力开始与药力抗衡了,看来我的寿命只剩不到三年了。
      他在床上躺了几日,一半是当真身体不好,一半却是赌气。这日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了,缓缓地下了床,在屋中走了几圈,觉得气血尚可,随即披了见外衣,走出房中。
      此时他才发现,虽然在屋中觉得是座青砖瓦房,在外看住的却是大帐。这样的大帐有七八座,外面用藩篱围住。张梦璞暗想道,这倒有些奇怪,想来那个皇帝又有什么打算吧。
      他又转几圈,深觉无趣,遂回到房中,点检自己的行囊,一查之下,大吃一惊,原来其余物件都在,自己祖父的遗物却全都不见了。张梦璞旋即明白,必是葳蕤动过了,一时恼得咬牙切齿,坐在房中恨恨不已。
      谁知这葳蕤与杜若、云娘一连几天踪迹不见,只留下个老婆子,又聋又哑,问她甚么,一概不知。张梦璞满肚皮不快,却也无可奈何,此时他身体软弱,又不能有何作为,连练剑都觉得困难。
      又过了数日,葳蕤等人突然回来了。三人径直进了张梦璞的房间,此时他还在床上躺着,听得三人进来,心里也无甚好气,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来人。
      葳蕤一见,冷笑道:“少爷脾气”。用手一挥,杜若过来捉住张梦璞,只一扳,他便成了仰卧之姿。杜若探了探张梦璞两手脉门,回头道:“已无大碍了。”
      葳蕤道:“既如此,明天也带上他吧。”
      张梦璞霍然坐起道:“大小姐,少爷不伺候了。”
      葳蕤微微有些讶异道:“甚么意思?”
      张梦璞冷笑道:“没有甚么意思,就是少爷从今日起再不伺候你们郕王府了。”说罢从床上下地,趿着鞋就往外走。
      葳蕤怒道:“你到哪里去?”
      张梦璞都懒得再说一句话,葳蕤越发恼怒,伸手就去抓他。哪知张梦璞听见身后动静,不自觉脚下便踏着望月临风步,往左一闪,谁料甫一抬腿,肩膀便被葳蕤抓住了。张梦璞自出世以来,逃跑都是仗着步法奇特,从未失过风,哪知今日只一动便落入彀中,细参详之下竟似自投罗网一般,不觉十分惊讶。
      葳蕤抓住他的肩膀,发力一扭,张梦璞竟痛得大叫一声,翻身倒地,抱着肩膀,脸色发白,五官抽搐。杜若吓得慌忙上前一摸,回头对葳蕤道:“公主,他并无大过,何必要用分筋错骨手卸他的臂膀?”
      葳蕤道:“你倒怜惜他。”
      杜若嗫嚅道:“婢子不敢。”
      葳蕤道:“量你不敢,教他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出门。”说罢扬长而去。
      杜若低头看看张梦璞,云娘也过来对杜若道:“小姐,还是我来吧。”杜若点点头,站起身来。云娘伸手摸摸张梦璞的肩头,皱皱眉,一手捏住他的臂膀,一手捏住他的关节,两下一对,只听咯嘣一声脆响。张梦璞痛得哎哟一声,旋即便觉不痛了。云娘轻出一口气道:“好了。”
      张梦璞坐在地下喘了两口粗气,方才伸伸臂膀,果然运转自如。此时他虽然臂膀复原,心头却十分不痛快,站起来也不谢一字,转身回房。
      云娘见他如此,叫道:“喂,你怎么也不说个谢。”
      张梦璞冷冰冰说了一个“谢”字,云娘越发不快,眼见他要关房门,索性一掌击在门上,硬将门推开,拉着杜若进了房中,道:“国公爷,你好大的架子。”
      张梦璞道:“不敢,惹不起你们公主,她是郕王爷的千金吧。”他故意说郕王爷,不说万岁。
      云娘却不与他计较,只是道:“你却聪明,好了,不要气了。你搜罗的那些遗物,已被道长带回中原了。”
      张梦璞道:“为甚么?”
      云娘道:“哪有许多为甚么,奉旨行事罢了。我们明天都走,你不跟我们去么?”
      张梦璞道:“做什么去?”
      云娘道:“去了便知,你哪有许多话,教你去,你还不去?”
      张梦璞一时默然,云娘道:“好了好了,你不要着恼了,早些睡下吧,明日卯时出门。对了,你祖父的那口宝剑并未送走,在小姐那里收着哩。”说罢拉着杜若便出去了。

      第二日早上,张梦璞心不甘情不愿爬起来,结束已毕,杜若与云娘抱着青衢剑过来。云娘见张梦璞箭袖扎巾、罗衣大氅、大带快靴,虽然刚刚复元,却齿白唇红,颇有风度,不由笑道:“果然是大家少爷,真有些气象。我若是个闺阁中的女子,也要动点春心呢。”
      张梦璞听她调笑自己,却并不脸红,冷冰冰地看看这两人。云娘将宝剑往他面前一递,道:“少爷,拿着吧。”
      张梦璞将宝剑接过,细细摩挲,口中道:“这只怕是皇帝的恩典吧,我可要北面谢恩么?”
      云娘道:“算了吧,少爷,少弄那些古怪,快走吧。”
      张梦璞这回倒也不用她拉扯,持了宝剑,走到外面,一见马屁都已备好,葳蕤就在外面等着。他也不说话,随便拣了一匹,上去一提丝缰道:“走吧。”倒似他是主脑一般。
      其他人也不与他计较什么,个个上马。葳蕤喝一声“驾”,抖丝缰先出去,张梦璞紧随其后,杜若与云娘殿后。

      张梦璞一路上眼见得离中原愈来愈远,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何滋味,他此刻就如行尸走肉一般,随着葳蕤等人迤逦而去。
      这日正行之间,葳蕤忽地说声:“到了。”
      张梦璞抬头看时,却见前头一片沙海,立着孤零零一座大帐。诸人翻身下马,系好马匹走进帐中。里面早有十几个瓦剌人,中间一人见诸人进来,哈哈笑道:“各位果不爽约。”
      张梦璞见此人雄赳赳气昂昂虎背熊腰,一时猜度不透,究是何人。却见葳蕤嫣然一笑道:“知院久候,别来无恙。”
      张梦璞一时恍然,此人竟是瓦剌的阿剌知院,闻他与也先素来不和,只是不知怎地竟与葳蕤等人搅在一处。
      阿剌却不理他人,只是笑道:“郡主请坐。”葳蕤也不谦让,自顾自一坐,杜若等人随侍在其身后。张梦璞听得心头却是一凛,暗道“郡主”两字也不知从何处论起,看来葳蕤竟是大有来头。
      葳蕤坐下道:“知院用流星快马传信,不知所为何事?”
      阿剌道:“前与郡主之约,不知今日可以践诺否?”
      葳蕤道:“哦?知院何以知道,如今便是践诺之期呢?”
      阿剌笑道:“请郡主少安毋躁,今日晚些便有音讯了。”
      张梦璞听得云里雾里,暗想这一干人阴阳怪气,想是又有甚么不能见人的勾当。不料才到午后,有瓦剌小校飞马奔来,滚鞍罗马,满身尘土扑进帐篷,抱拳禀道:“报,也先今日在也失秃八囚了大可汗,自登汗位,昭告天下,自称是天盛大可汗。”
      阿剌猛然一拍帅案,大叫道:“也先贼子,竟然行此兽行,我必诛之。”
      葳蕤冷笑道:“原来如此。”
      阿剌复又柔和下来,对葳蕤道:“郡主,这样的机会如何?”
      葳蕤道:“原来知院早知此事,看来如今,是不行也要行了。”
      阿剌洋洋道:“郡主说哪里话来,咱不过是请郡主依约行事而已。”
      葳蕤道:“话虽如此,还请知院传令。”
      阿剌道:“好,兀仑泰何在?”
      早有一人跪倒在地道:“在。”
      阿剌一支令箭早丢下来:“命你带五百精骑连夜袭奔也失秃八,营救大可汗。”
      兀仑泰说声“得令”,拿起令箭就要起身。阿剌说声“慢”,续道:“你须记得,此去首要是救人,万不可冒进,要知见机行事,万不可限于苦战。”
      兀仑泰又说声“是”,阿剌才说声“去吧”。见兀仑泰去了,阿剌又绰起一支令箭道:“也速台何在?”
      也速台跪倒称“在”,阿剌道:“命你引本部一万军马,从西面攻取也失秃八,记住,不可教贼走了一人。”也速台领令而去。
      阿剌又绰起一支令箭道:“阿耀图何在?”
      阿耀图跪倒称在,阿剌道:“命你引本部二万军马,从南面攻取也失秃八,不可教贼走了一人。”阿耀图也去了。
      阿剌又传一令:“答览该,命你引本部二万军马,从北面攻取也失秃八,不可教贼走了一人。”答览该也去了。
      阿剌又传一令:“齐伯塞,命你引本部五千军民,从东面攻取也失秃八。”齐伯塞也去了。
      眼见得连派五将,张梦璞暗想,送出去不到五万人马,能有何为?不料阿剌又绰起一支令箭道:“我儿沃夺善何在?”
      一员小将跪在台前,阿剌道:“命你随为父自引十万人马,到温素谷扎营,凡有敢救也失秃八者,一概格杀。”
      张梦璞暗想,这才有点围点打援的意味,只是又教五百人去救甚么大可汗,实在是杯水车薪,看来这鞑子也无非是挂羊头卖狗肉耳。
      阿剌派将已毕,看看葳蕤道:“郡主,你那里如何?”
      葳蕤点点头道:“好。”旋即命云娘道,“把鸽儿取出来。”云娘说声“是”,从随带的鸽笼中取出一只金翎银尾鸽,葳蕤取过纸笔,却不教诸人看见,用炭条写了几个字卷成一卷,缚在鸽儿腿上。云娘到外面,手一张,鸽儿腾空而起。
      阿剌笑道:“好,郡主,大家各自行事。”说罢站起来扬长而去。

      张梦璞暗想,也不知写的是什么,又不是捉鬼降妖,弄得如此遮掩。却见葳蕤抬头看看阿剌诸人去得远了,冷笑一声,站起来,围着帅位转了一圈,将令箭筒子抓住,用力一提,只听“哗啦”一声,那帅案竟裂作两个,地下露出个老大的窟窿来。葳蕤手一指,说声“走”,说罢一纵身,自己先跳了进去,杜若云娘紧随其后。张梦璞不暇多想,也跳将进去。
      众人甫一进去,上面便复又阖上。刹那昏黑,忽然灯火通明,原来墙上有许多油盏,都自然点亮。张梦璞惊诧不已,那葳蕤却不多说,只是说道:“走”。说罢匆匆向前,张梦璞也只得在后面紧紧跟随。
      此处是一狭长所在,仅比一人略高,走时还须略微弯腰,才能不撞头。张梦璞此时多了个心眼,他落在最后,一行走一行数着步数,算着路径,还将判官笔悄悄捏在手中,在转弯之处都暗暗留一个印记。也是他肯下功夫,一径行来,十几二十个数被他翻来覆去地背,竟然滚瓜烂熟了。
      好容易来在一个所在,葳蕤说声“到了。”在头顶一块青石板上敲了三记,过了片刻,上面咚咚传来两声闷想。葳蕤道:“好了,等等吧。”张梦璞心想,等等也好,容我将方才数的步数悄悄誊写下来,免得少顷忘了,岂不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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