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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金陵守备温通带着巡城小队搜索两个带凶器夜奔之人,直闹得一夜未睡。温通略觉有些疲惫,带着人马准备再巡一遍城后回衙门歇息,才到鼓楼大街,忽听有人高呼救命。温通就如被针刺了一般,顿时睡意全无,拨马带人飞奔而来。
      袁静然正要下手,忽听鸾铃声响,随即有众军飞奔之声,直唬得心惊肉跳,也顾不得这两人,连忙运轻功提纵术,飞身上墙,转眼消失在叠瓦重檐之中。
      中年人哭笑不得,那少年却洋洋得意。温通带人转眼已到近前,高声断喝道:“什么人喊救命?”
      少年上前施礼道:“温叔叔,小侄在此喊救命。”
      温通一看:“梦璞啊,唉,你又顽皮了。”
      少年连连摇头道:“温叔叔,你错怪小侄了,是小侄行至家门附近,见那妖道袁静然要行凶杀人,因此才使巧计救人,因知温叔叔巡城,此时必经鼓楼大街,因此才斗胆喊叫救命。”
      温通笑道:“梦璞啊,亏你有这些心计,只是不知你所救之人而今何在?”
      少年一回头,中年人却已不知去向,少年不觉张口结舌。
      温通道:“梦璞,休得多说了,跟我见你二爷爷去吧。”
      少年一脸的苦相:“温叔叔,小侄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温通道:“梦璞,走吧,这次若饶了你,下次又不知如何消遣我呢。”
      少年被温通半请半押地送到英国公府,小校上去敲门,说明原委,递进温通的名刺。俄顷,府门开放,温通带着少年走入中庭。
      这座府第是英国公张辅在南京的家,张辅长年居住在北京,这里由他的弟弟张軏看管。张軏也有六十多岁了,他早年和父兄征战多年,立下不少军功,却偏偏触忤了王振,所有官职被削,只得了个都督的虚衔,落得在南京守家。那少年是张辅的孙子张梦璞,他生父早丧,母亲流落不知所踪,因北京城中王振党羽甚多,张辅生怕受害,特将张梦璞交托给张軏抚养。
      张軏清早起来,收到京中嫂嫂罗氏的一封信,有些心慌意乱,又闻说金陵守备温通携自己的侄孙拜府,不由暗自吃惊。他急忙搭一“请”字,将温通让进厅中,张梦璞则垂手侍立在一旁。
      寒暄已过,温通将情由备述一遍,张軏登时大怒,命取家法,要亲自责罚侄孙。张梦璞情急喊冤道:“孙孙实未欺哄温叔叔,确是那妖道要杀人,被孙孙撞破,这才呼喊救命。”
      张軏怒道:“奴才,一派胡言,还来哄人,来人,看家法。”
      张軏一言既出,家人不敢怠慢,连忙将张梦璞按倒,却迟迟不敢动手。温通连忙拦阻,道:“张都督,梦璞年少顽皮,也是有的,都督教训一番也就是了,切不可过于责罚。”
      张軏不听,手执家法,就要亲自动手,温通生怕打上,抱住张軏的臂膀抵死不放,两人争执了半天,张軏虽是武人,究竟上了些年岁,本心又不想真打,也就暂且作罢。
      温通告辞而去,张梦璞站起谢叔祖父宽宥。张軏冷哼一声:“奴才,非是我不打你,只因你祖母有信到此,你拿去看看吧。”
      张梦璞打开书信一看,原来是祖父随驾西征,祖母想念自己,命自己进京。张梦璞暗叫一声侥幸,若不亏这封信,这顿打自己是挨定了,连忙对叔祖父施礼告退,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又备了一辆马车,向叔祖父告辞后,和书童宁禄匆匆上路了。
      张梦璞一夜未睡,又折腾了这一趟,坐上车后,殊觉疲累,不久便酣然入睡。这一觉直睡到午时已过,将近未时,张梦璞打开车帘的一角看了看外面是一片树林,无甚景致,觉得有些无聊,摸摸包裹,拿出些干粮,伸出头问赶车的宁禄:“宁禄,吃干粮么?”
      宁禄回过头看看:“少爷,你饿了?等我先停车。”
      宁禄将车停在道旁,与张梦璞拿出干粮水壶,席地而坐,才咬了两口,从路上又来了两人。张梦璞抬头一看,只吓得魂飞魄散,来者正是冤家对头袁静然和他的贴身小童。

      袁静然似是有备而来,一见张梦璞,立时飞身而上,一把抓住张梦璞的腰带,提起就走。小童一脚踢倒宁禄,随袁静然飞快地离开。
      张梦璞被袁静然携着飞奔了十数里,只觉头晕脑胀,忽觉速度似乎慢了下来,随即被袁静然往地上一掷,所幸地上尽是草茵,未受损伤。
      张梦璞揉揉眼,清醒清醒,抬头看看袁静然:“袁老师,你这是何意?”
      袁静然一脸怒色:“你这小子,擅敢坏我大事,我问你,你是哪条线上的,瓢把子是谁?”
      张梦璞满心茫然:“袁老师,我不是甚么线上的,甚么是瓢把子?”
      袁静然见他不懂黑话,心里不觉微诧:“我问你,你因何搭救那人?”
      张梦璞道:“袁老师,你既要修行,就须养性,持剑杀人,只恐有亏阴骘,学生怕你激怒上天,因此出手,实是为袁老师你的前程,怎么还抱怨起学生来。”
      袁静然见他不惟不说实话,还出语讥诮,登时怒气填胸,有心下毒手,想了想,又忍下一口气,先点了张梦璞的哑穴,又对张梦璞道:“从今日起,你叫做剑溪,他是你师兄,叫做剑松,你若敢乱动,他就杀了你。”随即令剑松监押着张梦璞启程。
      他们不走大路,专挑林莽小路蜿蜒而行,虽然偶尔遇着几个伤人的猛兽、剪径的强人,仗着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袁先生一派虎威,倒也无惊无险。晚上也很少住店,多半露宿于荒郊野外,住宿的时候,袁静然会将张梦璞的穴道解开,免得他真的变成哑巴,到了第二天起程时,袁静然又会将他的哑穴点住。
      三人走了几天,不觉离开江苏,来到开封境内。越向前走,袁先生的脸色越沉重,张梦璞看在眼里,有心探问,无奈被点了穴道,只能干着急。
      这日黄昏,三人进了开封府城,张梦璞见开封虽是府城,繁华远不及金陵。袁静然带着两人在城中的李记老店住下,要了一间上房,待晚饭送来,袁静然便将伙计屏出,房门锁闭,然后点开了张梦璞的哑穴。
      张梦璞大喘一口气,只觉得又活了一回,先抱着茶壶喝了一气,才开口说话:“袁老师,今日怎地在城中住宿了?”
      袁静然板着面孔轻喝道:“多口。”
      张梦璞受此申斥,也不着恼,又去找剑松说话:“剑松哥,今年十几,可曾婚配了么?”
      剑松也沉着脸一言不发,张梦璞又站起身来,把碗碟摆上,一行道:“袁老师,剑松哥,今日行路辛苦,务要多吃些。”心里却暗骂道,两个死人苦瓜脸,早晚撑死你们。
      袁静然却不领情:“坐下,不用你。”剑松随即抢过了张梦璞手里的碗。
      张梦璞见巴结不成,不觉有些悻悻,凶巴巴接过剑松递来的饭碗,抓起一个馒头放进嘴里。
      张梦璞久居南方,不喜面食,自小锦衣玉食,也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又兼着连日奔波,殊觉疲累,勉强吃了半个馒头就咽不下去了,只觉腹中饱胀,再看袁静然与剑松一口接着一口,吃得有滋有味。张梦璞自觉无趣,站起来绕着房间散步。袁静然料他使不出什么花招,也没在意他。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张梦璞料得今日自己是要睡地上了。走了两圈,仔细看看屋中的字画,尽是些庸墨俗笔,无非是岁寒三友、洛阳牡丹之类,画得甚是粗糙,纸张也颇老旧了,有些地方还有水渍。
      正中是一幅牡丹,旁边放着一只花瓶,张梦璞一见之下,只觉得心中一动。有心仔细观看一番,那边袁静然和剑松已然吃完。剑松收拾碗筷,袁静然缓步走到张梦璞身边,忽然袍袖一展,张梦璞只觉得鼻孔发痒,连打三个喷嚏,顿时头重脚轻,身子一软,歪在地上,人事不省。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梦璞忽觉凉意透体,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他勉强撑开眼皮,见自己身处暗室之中,浑身被缚,躺在台阶之下,旁边是那小童剑松。台阶上放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桌上有几支蜡烛发着微弱的光芒,桌子两侧坐着清虚子袁静然和一个皓首老妪。他们身旁还站着两个女童,一个捧着一根龙头拐杖,一个抱着一个包袱。
      张梦璞还未听清两个老者说的是什么,剑松已经向上回禀:“禀二位老师,他醒了。”
      袁静然命剑松:“将他弄上来。”
      剑松提起张梦璞身后的绳子,连拉带拽将他弄上台阶。
      张梦璞此时只觉头痛欲裂,站立不稳,一时又跌坐在台阶上。
      老妪低头看看张梦璞:“老袁,就是这娃子搅了你?”
      袁静然气得双眼都要冒火:“就是他。”
      老妪嘿然一笑:“老袁,你怎地恁不长进。人家丢了两回判官笔,你就放了人家两次,人家不丢判官笔了,你又让把破扇子唬住了。枉你行走江湖,那叫化子还知道人家丢馒头才唱喜歌哩,你是丢什么接什么,倒不择食。”
      袁静然被老妪一顿奚落,恼得额头青筋暴跳,压着火道:“死老太婆,那孙什张口就报你的万儿,起手就是无量玄都笔法,我怕是你汉子差人来拿你哩。看你的面皮我才手下留情,还兀自不知羞臊,在这里弄口。”
      老妪听了微微吃惊:“哦,原来如此,难道是青城山玄都观的人?”
      袁静然气咻咻道:“不知道,都是你婆家的人,我怎么敢问!”
      老妪不觉脸上一红,一指张梦璞:“这娃子是什么来头?”
      袁静然道:“是英国公张辅的孙子。”
      老妪又是一惊:“老袁,咱火德教向来不碰官府,你倒招了英国公了,你打算怎么办。”
      袁静然道:“而今不碰是不行了,这娃子轻功了得,翘上都是望月临风步,我想咱火德教怕是遇上硬点子了。看来要知那孙什来由,须在这娃子身上下功夫。”
      老妪摇摇头:“老袁,按说你主意不错,可这娃子头上究竟顶着朝廷,教主那厢怕不好交代。”
      袁静然道:“不妨,咱两个先审审他,老太婆,将你那些刑具都拿出来,让这娃子开开眼。”
      老妪点头道:“言之有理,紫蕊,把包袱拿来。”
      那捧包袱的女童将包袱放在案上打开,老妪先看看张梦璞:“娃子,老奶奶问你一句你要答一句,不然的话,你先看看这两样东西。”说着,拿出一把小勺一把镊子,“知道这两件物事是做什么的么?”
      张梦璞茫然摇头,老妪道:“娃子,你若是不说、胡说,我就先用这小勺挑起你一块皮肉,再用这镊子一撕——娃子,碎剐活人想你也听说过,今天不知你可想尝尝鲜?”
      张梦璞唬得遍体生津,只觉得骨酥肉麻,险些趴倒。
      老妪见他胆怯,反觉有趣:“娃子,我先问你,你叫何名字?”
      张梦璞悚然回答:“张梦璞。”
      老妪又问:“你家门如何?”
      张梦璞道:“我爷爷是英国公张公讳辅,叔祖父是都督张公讳軏,父亲张公讳善敬,已然故去。”
      老妪道:“你为什么救那汉子?”
      张梦璞救人原本是心血来潮,此时却又知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把心一横,索性编了大话来吓唬他们:“此事便说来话长了,不知老奶奶要从哪里听起?”
      老妪和袁静然对视一眼,道:“从头说。”
      张梦璞道:“奶奶,此事乃是一年前,刑部尚书金濂接获密报,道是江湖上有火德教密谋反叛,遂上奏万岁,万岁命刑部会同锦衣卫共同侦缉此案。”
      老妪一瞪眼:“胡说。”拿着两件物事的手随即抬起。
      张梦璞唬得浑身战抖,强自咬着牙道:“奶奶,我哪里胡说了?”
      老妪道:“刑部只管提调刑狱,怎地会同锦衣卫办起案来?”
      张梦璞只得继续瞎编:“奶奶,你不知此中情由,刑部虽然只管提调刑狱,实则各省捕快皆归其节制,况此事乃是刑部上报,办起案来,刑部自是也要出头。”
      袁静然与老妪都是江湖草莽,对朝廷的事情不甚了了,一时也只得相信。张梦璞继续胡说:“火德教行事甚密,朝廷查访一年有余也未见端倪,不得已之下锦衣卫密访包打听苏十全,查得袁老师在金陵所开卦馆似与火德教有些瓜葛,才派人来访,小子只是在外接应,并不知道详情。”
      张梦璞一席话,都是信口开河,然条理清楚,却不由得袁静然与老妪不信。袁静然沉吟道:“那苏十全怎知我火德教的内情?”
      张梦璞不及编谎,老妪已开言道:“想那苏十全人称包打听,于江湖风闻必有些过人之处,知道我火德教也在情理之中。”
      张梦璞暗谢老妪帮忙,袁静然又问道:“火德教关节你们是如何知道?”
      张梦璞并不知火德教关节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都是听苏十全说的。”
      袁静然奇道:“这苏十全好生了得,连我火德教关节都打探清楚了。”复又问道,“那汉子是什么来头?”
      张梦璞继续胡编道:“小子只知是锦衣卫里的一个指挥,具体叫何名字便不知了?”
      袁静然怒道:“胡说,你怎会不知?”
      张梦璞道:“小子不在锦衣卫,故尔不知。”
      袁静然逼问道:“你既不在锦衣卫,为何要接应他们?”
      张梦璞只觉汗流浃背,亏得他脑子灵,谎话来得如快马一般,眨眼便到口中:“小子虽不是锦衣卫,却与金陵捕快甚是相熟。锦衣卫来金陵访查火德教,令捕快相佐。那班头活无常方九奇因合署捕快在金陵城中都是熟脸,怕露了行藏,只得央小子相助。小子见是朋友相托,故尔应下。”
      袁静然一听此言,也觉有理,沉吟了半晌,忽然两眼一瞪,将桌子一拍,喝道:“一派胡言,今日险险上了你的大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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