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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圆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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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红色的小楼前,新种了好几株米兰,风一过,花枝摇颤,清甜的芬芳被糅进了空气里,与金红金红的阳光一起,顺着敞开的落地窗流泻进大厅。
米兰、米杨、韩峥、怀涛在餐桌前围坐一团,庆祝蒋睿涵即将荣升母亲的光荣角色。
分完蛋糕,蒋睿涵想起什么似地站起身:“光吃蛋糕太腻,我切点水果出来。”她笑盈盈地跑向厨房。
米杨轻拨轮椅的轮圈跟到厨房,与她保持着一手距离,上身却不自觉向前略倾: “小心点,别伤到肚子。”
“喂,我切水果了不起切到手指,怎么会伤到肚子,你以为是日本武士切腹吗?”蒋睿涵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娇嗔地抗议道。
“别人不会,你难说。”米杨仍旧不放弃地跟着她。虽然他是在开玩笑,但妻子新婚后初次下厨差点烧掉厨房的经历令他至今“记忆犹新”。
“我去帮忙泡点茶。”米兰笑着起身道,跟着走进厨房。“哥,你喝苹果汁还是橙汁?”
韩峥微笑道:“都成。”
“好。”
客厅里只留下了韩峥和宋怀涛。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怀涛问。
“有什么不好?”韩峥抬眸一笑。
“兴许哪天,她全想起来了。”
“那个时侯,也许她对那些过去的感觉就只剩下‘哦,想起来了’而已。”韩峥沉了沉嗓子,又说:“怀涛,至少,她一直记得你。那么,你就不要让她想起我。去追啊,把她的感情生活填满,不给她想起其他男人的机会。你过去不是很积极的么?”
怀涛嗤了一声:“你的境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高了?你还敢提过去?过去我几时赢过你?”
“但现在她不记得我了。”韩峥的手下意识地拽住盖在腿上的薄毯。
“她醒来前叫的是谁?”怀涛道,“她只是不记得你们曾经是恋人。而我们也一直在误导她的记忆。那个时候,真的怕她太痛苦……可我在想,这或许不对。“
“怀涛,请你保密。我是认真的,我退出了——”他抬眸看向厨房里那个背影,“她可以不是你的,但绝不能是我的。”
怀涛苦笑道:“最后这句话我说才差不多。你看不出来吗?我早就退出竞争了。”
“好可惜。其实,不管我多想否认,你们都很般配。“
怀涛举手投降状:“韩峥,你现在快成我的心声代言人了。你不要总抢我该说的台词。好吧,我不怕丢人,不管我多想否认,我都必须承认,我敌不过你的魅力!虽然我是有点想不通你魅力何在。现在的女孩子难道都喜欢自虐?就你当年那个脾气……”
韩峥笑:“去你的,要是我的腿能动,一定踢你一脚!”
“……”
米兰端着茶盘,在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微笑漾起在她的脸上。
其实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客厅很大,沙发离厨房有段距离,他们说的什么,米兰听不真切。
但是,她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安宁快乐。
这就是她所渴望的。
当年,她从韩峥家出来,因为脚下虚脱,滚下楼梯,头部和金属扶手猛烈地撞击。
她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她的病床边围了好几个人:米杨、蒋睿涵、怀涛、还有韩峥。
所有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如释重负的欣喜。
他们的脸孔是那么熟悉,可她一个名字都叫不起来。
她失忆了。
医生说,那可能只是暂时的。
好在,记忆的拼图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拼凑出了完整的形态。
奇怪的是,她渐渐想起了所有人,却唯独忘记了韩峥。
准确的说,她记得生命中有韩峥这个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可是,她记不起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了,一星半点也记不得了。
韩峥并不为此遗憾,他甚至拜托众人不要向她坦露他们之间的往事。
他告诉她:“我是你养父的孩子,你从小叫我哥哥的。”
她虽不记得他是谁,可是,却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米兰说:“你们那时一定对我很好。从现在起,我仍叫你哥哥。”
在她失忆半年以后,她从自己公寓的窗口看到了那栋红色的房子。
她想起了什么,从卧室的柜子里找到了房契。那栋房子,是她早早就买下的。那一晚,她和他的初夜,她还曾天真地以为,她终于能和韩峥一起搬回去,从此两人都告别孤苦的生涯。那时的她怎能想到,那栋房子竟会空关着到如今。
她看到那房子的一瞬,心底涌起莫名的向往和遗憾。她忍不住问米杨:“我们有没有住过一栋红色的小砖楼?”
米杨说得支支吾吾:“哦,那个过去是韩峥哥哥的家啊。后来,他们家出了点事……我们都搬走了。”
米兰有些恍惚,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但是,某个念头却执拗而清晰——她打电话问韩峥:“我想住回我们小时候的房子,你愿不愿意搬回来陪我?”
韩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终答了句:“好。”
一个星期后,在她整理公寓家具杂物准备搬家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幅画。
——画中的女子双手向前微屈着探出,伸向前方的开着黄色小花的花枝。
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一只无形的大手剧烈地搅动起早已沉淀的记忆的江水。
也许只一秒,她就想起了发生在她与韩峥之间的一切。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永远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她恢复了与韩峥有关的记忆。
她知道,只有这样,韩峥才能和她坦然面对。
只有这样,她才能和他相守。以什么样的名义和形式,那有什么要紧?他们曾经以近乎“剑拔弩张”的方式相爱啊!
她有什么好怕?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为达目的去伪装,这次应该也可以成功吧。
曾经有人说:“不要欺骗你爱的人,除非你有本事骗他一辈子!”
她想:一辈子,几十年而已,好像……也不是那么长。
她愿意用一生去圆这一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