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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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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曼橘将叶静秋的联系方式、办公室地址,抄在一张面巾纸上,敲开了海岛光的门,塞到了海岛光的手上。
海岛光的房间窄小,也只能放一张床、一张小柜。
她也在床上摆了个小桌子,大量散落的画稿,铺得满床都是,甚至还有一个扫描仪,应该可以将手稿扫进电脑,再进一步加工。
海岛光欣喜地接过卡曼橘手上的面巾纸,感叹:
“原来是这家出版社,我上回投过,但没有回应,不知道这次能不能……”
海岛光充满憧憬,卡曼橘笑了笑,没跟海岛光多聊。
她走回房间,想到校庆,又迟钝了。
校庆是功成名就的精英校友们捐钱、炫耀地位、怀念往昔青春的日子,像卡曼橘这种学校的耻辱,不太适合去参加这种光鲜的活动。
卡曼橘对自己说,不用回去了。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爬上了学校的官网和论坛,看了有关校庆的通知。
原来就是这个周日,今天是周三。
卡曼橘想,她没有像样的衣服,她这才想起,她似乎还有一套很贵的正装。
正装的确很贵,尤其是有牌子的正装,当年,卡曼橘并不心疼那点钱,但现在,卡曼橘盘算着,能不能拿这套正装去哪换点钱,然后买点啤酒喝。
好吧,卡曼橘的酒瘾又上来了。
但最终,卡曼橘还是没将那套正装翻出来,因为她知道,帝都那些在大街上开铺位的典当行,例如华夏(BI——),似乎只接收一些高档的珠宝、手表,或者数码产品。
最后,卡曼橘还是决定不去校庆,至于申桥,既然都已经沓无音讯两年了,这次,他肯定也不会从美国滚回来。
卡曼橘记得申桥从前总爱和她打牌,他牌技一流,总能够顺利地发给卡曼橘三张A。
申桥说:
“忧郁的卡曼橘,其实你的人生牌局里共有三张A。
这第一张A,是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这第二张A,是你有名牌大学的文凭。
这第三张A,就是你走了狗屎运,找了一个像我这样优秀的男朋友。”
卡曼橘听了想吐,反问:
“请教您,名牌大学的文凭,在帝都值几个钱?
至于我那个所谓的幸福家庭,你难道不知道我的父母各有私生活?
最后,请问以尊驾这张扭曲的脸,可以算是ACE级别的男朋友吗?”
申桥狡辩:
“卡曼橘啊卡曼橘,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懂得欣赏我的美?像我这样拥有雪白皮肤、高挺鼻子、明亮眼睛的人,整个学校就只有一个!”
“哦?”卡曼橘叹气,反问,“那请问你为什么没被同学们评选为十大校草之一?”
申桥想了想,认真回答:“答案很简单,如果将我放进十大校草里,那么,另外九个校草,会被我的美貌,衬托得一文不值。这样一来,十大校草的评选,也会因为水平参差不齐,而失去公信力。”
卡曼橘当时听了先是一愣,后面大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个不要脸的申桥!
卡曼橘一想起申桥,总会想起很多事情,包括那些阴暗的社团选举。
为了拉票,请客吃饭,许诺给一些有号召力的同学,以显赫的社团职位,以及那些社团,每周召开的、冗长的会议。
卡曼橘想,这就是政治的起源啊。
游说、贿赂,都是合理成分。
不懂,或者清高地不愿意参与到这个游戏来的人,都会被一一淘汰。
而卡曼橘就是被无情淘汰的沙子之一,而申桥,他是个反叛,他跑美国去了。
大学里,太多像卡曼橘一样老实得一声不吭的同学,这样的同学,往往自身难保,在精英阶层聚集的五百强企业中,拼命工作,有空只能无奈地去解决最常见的单身问题。
每个人都活得挺累的,而像卡曼橘这种离经叛道的、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自由工作者”,已经渐渐被同学们遗忘。
所谓名校,友情那么稀松平常,如果不彼此厌恶,已经是莫大的缘份,像卡曼橘以前的室友,出国的出国、科研的科研、工作的工作,早已各自重新开始、相忘于江湖。
说到底,卡曼橘也是个无情的家伙。
当然了,只有失败者,才爱说世态炎凉,卡曼橘还是很清醒的,她知道,周围的同学太聪明了,聪明到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深刻地评估一个人的灵魂。
他们只能欣赏有明显实力的人。
卡曼橘则过于超脱了,自视甚高的,不愿意追逐热门人物,甚至故意敬而远之。
她从大一起,就和一些拥有平权思想的同学,走得很近。
她始终相信,真正的朋友,不可能用学分绩、社团地位来决定。
而真正高贵的灵魂在相遇时,因为有相似的共鸣,所以才彼此尊重,彼此独立,交情淡得像水。
卡曼橘想完这些深邃的问题,又饿了。
她这次决定煮包泡面来吃,统一(BI——)的红烧牛肉面,是卡曼橘比较熟悉的口味,当然了,中粮的五谷-道场(BI——)方便面,自称非油炸,比较健康,也是卡曼橘的选择之一。
这次,卡曼橘并不打算动用电磁炉现煮。
她撕开一包红烧牛肉面,放进大碗里,再撕开了油料包、葱包、盐味包,撒到暴露诱人的面饼身上,最后拿开水瓶里并不是很滚烫的开水,浇下,淹没了无辜的面饼。
卡曼橘用盘子盖住了整个大碗,闷住四溢的蒸气。
她在等待泡面变熟的时候,又开始哼歌了:“啊,裸-露的申桥,你躺在碗底,沐浴在开水的荣光里!你是不是有穿着比基尼的小菇凉,陪你在海滩上快活!(以下此段为R&B)啊,申桥,子曾经说过,巧言令色,鲜矣仁,我早该看透你!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怎么会是好人!”
鬼哭狼嚎的卡曼橘,终于做好了泡面,端着大碗放在摆放电脑的小桌上,一只手移动鼠标,看优酷网(BI——)或土豆网(BI——)上的搞笑视频,一只手拿筷子挑起香喷喷的面条,咕噜噜塞进嘴里。
夜里,卡曼橘做了一个恶梦,在凌晨三点被惊醒。
卡曼橘梦见一个辉煌古典的圆拱形宫廷,无数光鲜严肃的贵族们,端坐在一个圆形观看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站在凌空楼梯上、被审判的申桥,沉默地不去应对众人的指责。
而卡曼橘这时候,忽然慌乱地穿梭,经过那些身着曳地华服裙的贵族小姐们。
她想在众目睽睽下,带申桥离开那个鬼地方。
那些贵族小姐们,却都拿起轻巧的小揩扇,遮住半面脸。
她们倚着楼梯石栏,幸灾乐祸地看着卡曼橘,咯咯地笑,笑她不自量力……
被惊醒的卡曼橘坐起身来,后背靠在墙上,手上抱着枕头。
她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竟然梦见这种奇怪构造的宫廷,最近没看西方罗曼言情小说啊!
而且,更关键的是,她为什么要为申桥担心?
让贵族们吊死他好了!
卡曼橘难过地掩住嘴,她不该说这种恶毒的话。
她惶恐地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忆梦境。
梦境里,申桥的脸太模糊,只有他穿着的那件白衬衫,让卡曼橘不禁怀疑:这也许是她和申桥浪漫的前世姻缘。
卡曼橘这个被抛弃了两年还不死心的女人。
这时,窗外忽然有喝醉酒的青年们大吼大叫,远远传来手机公放的流行歌。
一个沙哑的声音狂乱地唱: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实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卡曼橘被这清晰应景的歌词惊呆了,一瞬满脸是泪,她掩面哭泣。
第二天,卡曼橘就病倒了。
卡曼橘在这个闷热的大夏天,还觉得全身发冷,她瑟缩在被子里,不愿动弹。
但卡曼橘对付这种头疼感冒,还是很镇定的,她勉强爬起来,冲了一杯感冒冲剂,再配了几颗感冒药,只不过卡曼橘有点心疼。
她这么一口,就吞掉了大约七块钱的药丸。
帝都的药都比较贵,去一趟药店,哪怕买一些最便宜的药,不花个几十块钱,也出不来,即使帝有许许多多的药店,自称平价药店。
不过,这已经算好的了,如果去医院挂号开药,肯定更贵。
到了这时候,卡曼橘就会无比怀念母校的校医院,因为凭学生证,买药打一折!
虽然那些药,本身都是比较廉价的,还有传闻说,校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不怎么专业但气焰嚣张的教授家属。
卡曼橘不以为然,反正大学的校医院,就像大学的食堂一样,总被一茬一茬的学生攻击、调侃,但学生们毕业了,校医院和食堂却永垂不朽!
所以,学生们的意见,不值一提。
卡曼橘脑子真是混乱啊,生病了还不消停,或许正是因为生病,她的大脑,已经不受她控制,东想西想,一环接一环地回忆往事,绵绵不绝。
记得有一回,帝都下雪,卡曼橘和申桥,各骑一辆自行车,驶过泥泞的雪道。
这时,校园电台忽然播放《冬季恋歌》,卡曼橘当时看着松柏上的白雪,还有一辆辆小汽车车窗上,被恋人们用手指划出的“I LOVE YOU”痕迹。
忽然鬼使神差地,卡曼橘一边骑车,一边扭头问申桥:
“你觉得我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申桥当时惊讶了,啊的轻轻叫了一声,他的自行车在雪路里打了滑,他整个人直接摔到了路边的雪里,印出了一个奇怪的人形。
卡曼橘连忙下了自行车,扶起申桥,用手上戴的、那个冬季很流行的彩色毛线手套,拍了拍申桥没有受伤的脸,镇静地说:
“我知道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但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幸好没破相。”
周围许多同学,向申桥和卡曼橘投来奇怪的目光。
申桥无奈地问:
“你有必要这么直接吗?”
卡曼橘看牢申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从还是不从?”
卡曼橘依稀记得,申桥听了这话,好像迎着冬季的冷风,抖了一下,最后委婉地问:
“那我们还去不去社团了?”
卡曼橘冷漠地答:“废话!当然不去了,那种煞风景的地方不适合咱们,咱们去学校的咖啡馆谈情说爱!”
卡曼橘又补充说:“那家小资咖啡馆,我一直想去参观一下,只是一直没有男人愿意陪我去,你身上带够钱没有?”
这时候,卡曼橘头一回看见申桥的钱包,里面居然有红通通的一叠人民币。
卡曼橘惊讶了:
“哥们,你干啥带这么多钱出门?刚抢银行出来啊?还是你是富二代?”
申桥老实回答:“我是准备去换个音响来着,原来的,音质太差了。”
卡曼橘当时想:“好吧,这申桥原来跟她一样,都是败家子!”
后来,卡曼橘就和申桥一起坐在小资咖啡馆里,喝着热咖啡,木桌上漂亮的小台灯,照亮卡曼橘含情脉脉的眼睛,而申桥坐在舒服的锦缎靠椅上,一直盯着窗外的雪景。
卡曼橘觉得,咖啡馆里的她和申桥,像是钻进了那种会喷出泡沫白雪的玻璃球里。
一切都充满了圣诞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