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兽》换名

10、第十章

　　顾默存从书桌上的画卷缸里抽出一轴画卷，小心地展开，内容竟和被冈村拿去的那张画儿一摸一样，而且画面更显灵秀，高古游丝描的技艺到底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到底哪副是真的？还是说一张画儿被剖成了三层？”

　　“好东西怎么能轻易拱手让人呢？更别说是让给一个不懂欣赏的武夫了。”背地里，顾默存一直用武夫来称呼冈村，他打心底里看不上冈村，“给冈村的那幅是黑市高手仿的，用纸用墨很是讲究，连错笔也一并仿了进去，做旧也花了一番功夫，可是终究不及真迹，真迹里藏着的神来之气是仿不出来的。”
　　“那冈村拿到的另外一张是怎么回事？”
　　“以冈村秉性，若是毫不费周折就得了真迹，他反倒会生疑。接下去的事情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你对赝品做了手脚，一层给了冈村，一层流进了黑市，故意制造疑团让冈村来解，自己解开的疑团自然不会再有所怀疑了，冈村越是执着于辨明手头两张画儿的真伪，就越是相信了真迹一定是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就是这样，他再聪明也没用因为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过你说错了一点。”顾默存卷起画轴放归到原处，“不是我，是家兄。”

　　“二少爷，客房照你的吩咐整理好了。还有大少爷催你得紧，让你快点收拾，别耽误了赴会。”小丫鬟点着小步进了书房，怯怯地禀报着，昨日的伶俐不复。

　　“你就住下了。不用担心家里，告诉我地址，我会差人去登门拜访说明情况。”顾默存打发走了小丫鬟，说出了决定，根本没有征求吴遗直意见的意思。

　　“家里没事...我在外求学不常回家，专程派人去拜访他们反倒会担心。”吴遗直随口找了个借口，穿越了还不到两天，吴遗直说瞎话的能力提高了不少。

　　“这样也好。跟我走吧。”

　　“去哪？”

　　“天蟾舞台。我正好缺个跟班小厮。”

　　“我不想去...”

　　“饭没有白吃的道理。”顾默存甩了件厚衬衫给吴遗直，仲夏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再说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有去无归了么？”

　　吴遗直本想说这事儿由你媳妇担心就够了，细想想不太对劲，硬是憋了回去。

　　车子停在了天蟾舞台门口，顾默存先下了车，绕过车尾，替顾默延开了门，又替吴遗直开了门，很是体贴地用手护住吴遗直的脑袋，生怕他碰着。顾默延很是纳闷，默存从哪里找来的跟班小厮，手脚不勤快不说，还要让主子来伺候，看着默存那心甘情愿的劲儿，真不知道谁是谁的跟班小厮了。

　　天蟾舞台门口贴着龄官的巨幅海报，花旦打扮笑得自是一番风情，涌入戏院的人流多半是冲着她去的。

　　“顾先生，随我来吧。”一个身着浅色西服的男人迎了上来，冲顾默延点了下头，摊手做请。

　　“麻烦林先生了。”

　　“哪里的话。”顾默存的回应让男人有点受宠若惊，自从谋了给日本人做翻译的职，遭的白眼唾骂够多了，乱世里他只想图个温饱，看在钱的份上，他硬是忍了下来。活一日是一日吧，这大概是芸芸众生发出的声音。

　　男人带路上了二楼，穿过露台，领着顾默延他们进了包厢。

　　吴遗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冈村身后的着了素色和服的女子，巧合的是，女子也看到了他，女人丝毫不忌讳视线的碰撞，扯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女子长得很是普通，面部轮廓分明，略缺柔美，要不是穿了和服不然准被误认为少年。

　　冈村和顾家两兄弟寒暄了一番，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自己身后，这才顺势介绍道“这是我的义女，直子。”

　　“幸会幸会...”顾默延正欲作揖，却见女子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一时没反应过来，仓促握了下手，脸烧得飞红。

　　“顾兄不要见怪，小女留学西洋，中了西洋文化的毒了。”

　　“好..好”顾默延本不是迂腐的人，新派女人他也见得多了，只是这么男子气的日本女子倒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女子和顾默存握手的时候，看着的是他身后的吴遗直，她好像对吴遗直很感兴趣，竟逾礼同这跟班小厮也握了一下手。

　　真不像是女孩子的手，硬得很，不是伪娘什么的吧，吴遗直在心里乱想着。

　　的确不像是女人的手，顾遗直体味着手上残留的触感，拇指尖和食指第二关节处的厚茧表明那是只开枪的手。难怪冈村敢警备都不带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一阵哄闹欢腾之后，一个手拿拂尘的红衣女子走上了台，踩着鼓点儿踱了几步，唱了起来,“在相府每日承欢侍宴，”一句唱呗，叫好声儿阵阵，盖了第二句的开头，“...不过与众女斗宠争妍。”

　　“果然是不同凡响。”看惯了能聚的冈村，自来了中国就迷上了京剧，今儿定下的包厢是天蟾舞台难得的好位置，居高临下视野很是开阔，龄官的媚眼一定是抛向自己的，冈村这样想着，其实每个投入看戏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一折唱罢稍作休息的间隙，直子俯身对冈村耳语了几句，冈村迟疑了片刻，方点了点头，说了声“真拿你没办法。”

　　“默存兄，可否把你身后那位小兄弟借来一用？”

　　被冈村这么莫名其妙得问了一句，不仅是吴遗直心里一惊，顾默存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这跟班心粗手拙，不知少佐借去何用？若是难度太高，只怕他没这本事。”

　　“哈哈哈...你还真是能说”冈村大笑了起来，“还不是小女想出来的坏主意，她嫌这曲儿闹腾，想出去逛逛...不是小兄弟可否作陪？”冈村越过顾默存直接看向了吴遗直，要不是直子特意提起他，这种家伙自然入不了冈村的法眼。

　　“噢，原来是这样。”顾默存嘴应了句毫无实意的话，吴遗直会有危险么，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问题，这个直子不简单，只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难不成真是看上吴遗直了，顾默存瞥了吴遗直一眼，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相处真不知道藏着聪明肚肠，绝对不是看上他，不然冈村哪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默存，别不舍得了。真要让冈村少佐见笑了。”顾默延见局面僵住了忙打圆场，“去吧，好生照应着。”

　　“多谢了。走吧...”直子一把拽住着吴遗直，拉着他出了包厢。

　　吴遗直虽然自觉看不懂京剧反倒占了个好位置很是浪费，可也不想跟着这个奇怪的日本女子到处乱晃，顾默延还真是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当做了跟班，顾默存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尝红脸，真是热闹。

　　出了天蟾舞台，一辆汽车停在了他们面前，直子把吴遗直推了进去，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确定了没有人跟梢，这才坐了进去，司机发动了车子，朝江城没有被灯光点亮的深夜里开去。

　　吴遗直刚想问这是去哪里，直子倒先开了口，“好久不见了。”说罢，一手揪住了脖子上的皮，“刺啦”一下，整张脸皮被扯了下来攥在了手里，露出了一张新脸。

　　“你是...”吴遗直望着那张脸，面部轮廓较之前柔和了不少，眉宇里透着英气，刚柔相当，可是真的不认识啊，“你可能认错人了...”

　　“果真是你。排位十的安齐玛雅。”一直安静地伏在吴遗直肩上的小白发出了声音。

　　“安齐玛雅已经死了。真是要好好感谢你们啊。”安齐玛雅一边说着一边褪去身上的和服，尺度大得让吴遗直下意识得挪出了一段距离。

　　“呵呵，不要想歪了。”安齐玛雅从车座底下拿出一件深色长衫，套到了黑色裹胸的外面，盘起长发，套上假发，粘了几撮胡子，带上法珐琅眼镜，又变了个人。

　　“大姐，那小子傻得很，离了张子藤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驾驶座上传来的声音让吴遗直感到战栗，小白也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挺直了身躯，随时准备恢复成庞大原形。

　　“小白，别激动。你回了原形，车子非得被你撑爆了不可。”安齐一把拽住了小白的尾巴，小白一扭身挣脱了出来，气势却退了七分，冲安齐“呲呲”怪叫。

　　“啊哈，我一不小心又作弊了，真不该捏你尾巴的。不过，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Damon和我是一伙儿的，不对不对，不该这种说...该怎么说呢...”

　　“大姐，你到底会不会解释啊！”开车的少年回过头来瞪了安齐一眼，又冲着吴遗直笑了笑，脸上的小雀斑显得很是邪恶。

　　“咳咳，我解释无能，反正我们本意不是想害你们的，只是Damon太容易兴奋了出来点差错。”

　　“怎么又说我，明明是你计划不周啊！”

　　“真是可笑。”不知何时，吴遗直沉下了脸，望着车上吵闹的两人一言不发，此时冷冷地吐出了句话，“就是这种理由么？”

　　“把我变成怪物抛到这里，把张子藤弄消失，你们不想害我们，那是想干什么？我要下去了。”

　　安齐玛雅一把拽住了将欲打开车门跳车的吴遗直，“你能从这儿跳出去，你有本事跳回现世么？...这些事情的确是我们的错，只是我们很需要你们...”

　　“这种程度的承错就是你们的诚意么？”小白趁Damon不备窜到了他的头顶，爪子里下足了力气，和安齐玛雅对峙着。

　　“你们想要什么？”

　　“张子藤在哪？带我们去找他。”这两天最让吴遗直挂心的还是这件事。

　　“...我们已经找到他了,带你们去也不是不可以...”

　　“大姐...这样不好吧..”少年顾不得头皮被小白的利爪抓破，猛踩了刹车，打算确认清楚玛雅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事前商量好了，张子藤的事儿暂且瞒着他们，先把他们拉进来再说的么。

　　“迟早都要知道的，不是么？我们想要回去的话，离不了张子藤的能力。Damon，别废话了，走吧。”

　　“随你吧。”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发动了车子，解决目前的问题真比让他扮恶人还困难。

　　车子拐进了一个小巷子，摇晃得很厉害，车内寂静，车外昏黑，压抑到了极点。又开了一段时间后，车子没头没脑地停在了一个破败的小客栈门口，“走吧，他就在里面。”

　　安齐玛雅指了指客栈二楼透出昏黄灯光的窗户，示意吴遗直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