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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三个臭皮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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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被父母管教这种事情永远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老天哪儿那么闲会来管她这事儿?
于是领了责罚之后,暮田田苦着脸往楼上走。沈沧岭受命送她回房,沈寂涯也跟了过来。
一避开父亲的耳目,沈沧岭就对沈寂涯低声斥道:“你怎么也来了?不好好在家练功,来这里添什么乱?”
沈寂涯当即就不服了:“我怎么不能来了?有田田在这里,哪儿轮得着我添乱?”
暮田田瞪他:“谁添乱了?还有,怎么叫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叫姐姐!”
沈寂涯牛掰烘烘地一仰下巴:“嘿!小妮子正受罚呢就敢这么张牙舞爪?田田田田,你就是田田!”
这回还没等暮田田有意见呢,沈沧岭就不干了:“行了!田田不管是不是犯了错,她都是姐姐,寂涯你太没规矩!还不悔过?”
毕竟是长兄如父,何况沈沧岭比沈寂涯整整大上五岁,已经是个大人的样子了,摆起威风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沈寂涯也不是没家教的野孩子,只好口服心不服地退让一步:“是,姐姐在上,小弟知错了!”
暮田田这才满意,抿嘴一笑,刚说了句“这还差不多”,却又想起那一百遍的《女训》来。
她“噢”地惨叫一声,厚着脸皮转过去求沈沧岭:“哥,我今天中午都没吃饭……”
可沈沧岭教训完沈寂涯之后,继续臭着脸不理她。
倒是沈寂涯不记仇,这会儿就已经没了刚才的得瑟样:“啊?你怎么就没吃饭呀?是不是这一路上花钱大手大脚的,顺出来的那点儿银子不够了?”
暮田田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抬头就已经在自己房间门口了。沈沧岭把她往里一推,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快抄你的《女训》吧。——你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话?她自己不爱吃饭,活该挨饿,你甭管她!”
说罢,他锁上房门就拉着沈寂涯走了。
暮田田干打雷不下雨地抽着鼻子,一身落魄地趴在桌上抄了足足一下午的《女训》。她真怀念自己的亲爹啊!切!这些装B的凡人,我老爸可比你们牛多了,看看人家脾气多好,从来不这么罚我,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才跑这儿来给你当女儿找虐呢!
说到底还得怪老妈!这些人都是老妈写出来的,果然是腹黑作者呀,瞧瞧写的这都是些什么人!残忍啊!心狠手辣呀!没人性啊!老妈老妈,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她!
其实古文的篇幅都不长,可架不住里面老有许多复杂的生僻字,虽说写多了也就不生僻了,可笔画还是多呀。暮田田本来就还不习惯写毛笔字,写起来特别累,又不敢不写好——写得不好看她没法控制,可好歹也得一笔一画写得认认真真,让人能看得出来她的确尽了力,否则万一到时候沈铭锴一句“态度不端,打回重抄”,那自己还真不如买块豆腐撞死了呢。
就这么写呀写,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呼哧呼哧也才抄了三十遍。一数完她就泄了气,一头栽在床上捶捶打打地干嚎起来:“呜呜呜我不活了!”
嚎了一会儿之后,她又累又饿,干脆就睡过去了。
暮田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总之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她是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唤醒的。
趴着的姿势保持太久,暮田田浑身僵麻,挣扎着抬起头来,发现屋里已经点起了灯火,暖色的桔红烛光越发烘得饭菜的气味香浓诱人。
把这一切带进来的,除了可亲可敬的沈氏兄弟还能有谁?
可有些人就是不怕做了好事还招人恨啊,只见沈沧岭还是那副蹙眉不悦的表情,一开口就把好话说得凶神恶煞:“怎么睡觉不盖被子?也不怕着凉!”
暮田田吃力地翻身坐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
沈寂涯则笑眯眯地继续糗她:“你看吧,我就说你没用吧,连抄书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来!”
暮田田气愤:“有本事你试试看!那么多字,那么多遍,还不让吃晚饭……”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咕嘟一声咽回了肚子里,盯着桌上一托盘饭菜的眼睛已经直了。
沈沧岭没好气地说:“呐,还不快吃?一会儿爹爹他们回来发现,难道你还想连累我们一起受罚?”
暮田田连忙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是!谢谢哥哥,哥哥万岁!”
沈沧岭“啧”了一声,一把捂住她的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就敢说出来!”
暮田田无辜地眨巴眨巴眼。她都忘了,这可是皇权时代,这个“万岁”可不是能随便拿出来往人马屁上拍的。
她坐在圆桌前,刚拿起筷子,就皱起脸“咝”的倒抽了口凉气。
实在是拿了一下午笔,手还伤着呢,这会儿拿筷子都疼。
沈寂涯一跺脚,几步走过来坐下:“说你没用吧,你还真就连吃饭都不会了,真气死我了!”
嘴里一边损她,他手上却已夺过她的碗筷,似模似样地给她喂起饭来。
一夹饭菜送到嘴边,暮田田脸一热,下意识地瞥了沈沧岭一眼。
沈沧岭脸色极是难看,想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狠狠地一掀长袍在书桌前坐下,拿起她之前抄的那些《女训》一看,摇摇头,执笔替她抄了起来。
暮田田一羞,又一乐,咧开嘴正打算偷笑呢,冷不防就被塞了一嘴东西。
她愕然回眸,看见沈寂涯一脸凶巴巴的没好气:“还走什么神呐你?本少爷亲自伺候你,还不给我识相点儿!”
暮田田顾不上说话,一边大嚼大咽一边连连点头。
沈寂涯得意起来,又说:“以后还好意思说你是姐姐我是弟弟吗?哪有姐姐要弟弟这么照顾的?还是乖乖当妹妹吧!”
暮田田自然不干,却又理亏,且此时此刻不敢得罪他,便只是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吃完饭之后,暮田田本来特别过意不去地凑过去准备接过沈沧岭手里的纸笔自己完成剩下的工作的,结果却被兄弟俩一起远远推开。
真不愧是兄弟啊,连脸上嫌弃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然后,沈寂涯也一掀长袍坐了下来,和沈沧岭一起抄起了《女训》。
两个男孩紧赶慢赶,总算抢在沈铭锴回来之前搞定。沈沧岭长吁了口气,又板起脸训斥暮田田道:“你这字真该好好练练了,模仿你这么难看的笔迹真把人累死!”
沈寂涯也骂她:“大哥还好,我就惨了,我还是小孩儿呢,这么临了一晚上,前面十年练出来的漂亮字体怕是全都被抹煞了!还有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女训》,赶明儿我都该变女人了!”
暮田田实在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沧岭见她笑盈盈的模样,眼睛里清凌凌更有几分讨饶的神情楚楚生晖,不由心里一荡,脸上便再也拿不住,叹了口气,整理好一叠一百张《女训》递到她手上,语调软和了许多:“快去向爹交差吧,再给他老人家陪几句好,赶紧回来睡觉了。”
吩咐是吩咐了,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兄弟俩陪着暮田田一起去见沈铭锴。
话说沈铭锴毕竟不是周扒皮,虽然脾气没有暮田田的亲爹暮渊那么好,还是心疼她的,见她诚心诚意受了罚,态度也就缓和下来,当即向厨房传了夜宵,好给她补上晚饭。
暮田田一看那端上来的一大碗热乎乎的肉丝面,脸一苦,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嗝,连忙抬手捂住嘴。
沈铭锴一愣,纳闷儿地抬眼看她。
沈寂涯反应最快,连忙说:“爹爹连日奔忙,今天来到潞南也不曾休息,又为姐姐动了气,还是早些睡下吧,让姐姐回房吃去就是,我和大哥也告退了。”
沈沧岭和暮田田齐齐点头,三个人六只眼睛里全是诚恳至极的目光。
沈铭锴微微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嗯,那你们去吧。”
暮田田赶忙端起那一大碗面,谢天谢地地退了出去。
一到门外,暮田田转身就往厨房走,沈寂涯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
暮田田不解:“厨房啊。”
“去厨房干嘛?”
“把面倒掉啊。”
沈寂涯不高兴了,一伸手接了过去:“倒掉干嘛呀?多浪费,我吃!替你抄了一晚上书,我早就饿了!”
暮田田震惊地看着他:果然是青春期少年啊,这胃口,真生猛!
她又看了看沈沧岭,只见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注视着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沈寂涯话刚说完,只听一声门响,三个人同时回头,正对上沈铭锴嗔喜难辨沉沉如水的面色。
完了啦……露馅了……
暮田田下意识地瑟缩着抱住脑袋。这绝对是条件反射,因为老爸暮渊每次教训她和老妈都是一爆栗敲脑袋的。
谁知沈铭锴什么都没说,只笑了笑,道一声“还不快去”,就又返身回去,顺手把门掩上了。
三个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这里满心欢喜,却不知一门之隔外的父亲,此时眉头渐锁,满面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