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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这一夜过得兵荒马乱。
      所幸九姑虽然受了重伤,但性命却是保住了。聂永清为她简单处理了伤口,封住她伤口附近的穴道,随即嘱咐宝珠好生照顾,冲下山找了大夫上来。

      那之后,崇真教的人再也没有来犯过。
      九姑不久就被抬下山去疗伤了,而聂永清也带了新的家仆来别院。聂宝珠瞧着新来的几个家仆,依旧个个都是冷口冷面的模样,她怀念地望着九姑被抬下山的依稀的影子,聂永清却把她拉回现实里。

      “聂宝珠,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我学一点武功。”

      “武功?”聂宝珠的眼里写满诧异,“新来的护院师傅不是可以保护我吗?”

      “新来的林师傅固然比起魏师傅更胜一筹,可是……可是……总也有意外的时候,护院保护不到你,我也不在你身边……”

      聂永清说着,忽然别过头去。
      只因为这一瞬间,聂宝珠就笑了,她伸伸拳脚,答他,“好呀!师傅在上!”

      聂永清也回过头,跟着笑,“不必喊我师傅,我只教你一些应急的拳脚招式。”

      “那也是师傅!”聂宝珠固执,“我们几时开始?”

      “今晚吃过晚饭就开始。”

      聂宝珠点点头。
      她从来自认不是个娇气的女子。时光在她身上虽然过得缓慢无痕,她算来算去,自己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但她总觉得自己的毅力和耐力是远远超过同龄的女孩子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十二岁的女孩子,但,试问世间又有哪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可以如她一般在深山幽谷里空落落地过日子呢?

      于是聂宝珠对习武也充满信心。可聂永清的第一堂课,仅仅是练习扎马步已经让她累得几乎崩溃。

      “聂永清,我练了有几个时辰了?”聂宝珠的双腿在打颤。

      聂永清却瞅准她一个哆嗦,藤条毫不犹豫地就打上了她的大腿,“这句话你已经过问很多次了。专心练习,你会忘记时间流逝的。”

      聂宝珠被打得生疼,双腿终于撑不住,跌坐在泥地里。衣服沾了泥巴,脸也硬生生地摩擦在地上。聂永清却好似不知疼惜,冷着脸,说,

      “聂宝珠,起来。”

      “我就坐一会儿。”

      “若是现在你想坐下来休息,那么今天干脆就不用练习了。”

      “我只坐一会儿……”

      “今天到此为止。”

      聂永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聂宝珠赶紧想爬起身,腿却不争气地抽筋起来。她顿时痛得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儿,想喊他,聂永清却已经转进了别院里,绝情地把门都关上了。

      这天,聂宝珠呆呆地在泥巴地里坐了很久,很久。
      她不敢相信素来最疼爱自己的聂永清不会来找她。但事实却是,星星已经爬满了天空,远远近近的,山里传来一阵阵野兽的喊声。

      聂永清就是没有来。
      他就是不来。

      聂宝珠委屈地,只好自己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一瘸一拐地自己回别院里。一进屋子就闻见一股香喷喷的饭菜味儿。聂宝珠顿时哭得不能自已,早已饥肠辘辘的她循着香气奔向厨房,见新来的厨娘正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端出来,放在小桌上。而聂永清则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着她。

      聂宝珠冷着脸,一声不吭地也在他身边坐下,抓过鸡汤面就是一顿吃。
      她边吃,就边忍不住地哭。她不信他居然一点也不安慰他。但聂永清就是没有。

      他只是淡淡地说,“慢点吃。我让厨娘还备了马蹄糕。你若是练得饿了,可以充饥……当然,若是你不想再练了,我不逼你。马蹄糕你可以随时拿出来吃着玩。”

      “我练!谁说我不练了!”聂宝珠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

      聂永清却笑了,笑得眼睛深深沉沉,里面映满了聂宝珠倔强的脸。

      聂永清后来对她说,“倔强这东西,有时候能让人活命,有时候却能要了人命。”

      聂宝珠一下一下地练习着出拳格挡,答他,“那我呢?”

      “你?”

      “我是断掌命,以前听三婶说,断掌人命硬得很。”

      “那个三婶就爱乱说话……”聂永清指导她的姿势,想到三婶已逝,也不再多说。话题转了转,就说,“你学武,却是有些天分的。比你姐姐强。”

      “我姐姐?聂宝华?”宝珠一愣,聂永清很少和她提山下家人的事情。她赶紧追问道,“我姐姐宝华也习武过吗?”

      “当然。聂家馆的人几乎都会那么几下子。不过宝华小姐立志进宫选秀女,很小的时候就不再习武了,请了师傅教琴棋书画。聂家馆反正以后也不指望女子来继承,继承家业的事情是落在你堂哥聂宝龙身上的。”

      聂宝珠这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堂哥,叫聂宝龙。岂料聂永清又说,

      “你堂哥聂宝龙是我的武功师傅。你现在学的这些,当年他也是这般教我的。”

      “是我现在学得好,还是当年你学得好?”聂宝珠调皮地问。

      聂永清却说,“我当年从不会问龙师傅这些问题。我只怕我刚问出一个字来,他的藤条就会打上来,嘴里还责骂我练武不专心。”

      聂宝珠听了,心念一动,才知道昨晚的自己,练武是有多么地不专心。而她的清师傅,怕是已经很迁就她了吧。

      自那之后,每个月聂永清上山留宿的天数从三天加到了七天。且在宝珠十四岁生日那一天,他带上山一把光可鉴人的宝剑,还有一本聂家剑谱,佯装无心地丢在宝珠的桌上。

      聂宝珠窃窃地笑起来,“这算不算是……礼物?”

      聂永清不置可否,聂宝珠就更是笑,笑着说,“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我都要你送我礼物!”

      每一年……
      聂永清听她这么说,心却沉了下去。

      而聂宝珠居然对练剑更有天分,聂永清只带了聂家馆最初级的剑谱给她,但很快,这本剑谱已经不能满足宝珠了。

      聂宝珠又一次挥剑斩断了一米开外的一片落叶,红叶纷纷扬扬地落在泥地里,断成两片,蝴蝶展翅一般。她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师傅聂永清,却见聂永清的神色很复杂,有些喜悦,又有些忧愁。

      “清师傅,你愁什么呀?”聂宝珠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却见聂永清下意识地躲了躲,十四岁的聂宝珠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聂永清就说,“有你这么好的徒弟,我哪里会愁啊?”

      “其实这一本剑谱,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聂宝珠嘻嘻笑着,“等你下一次上山,正好就是我十五岁的生日……”

      聂宝珠在暗示他,暗示他送下一本剑谱给她做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却不料聂永清却说,

      “这本剑谱练完了,一般毛贼,你也能应付几下了。聂宝珠,你的习武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聂宝珠愕然道。她不但真心喜欢了舞剑,而更重要的,她怎么忍心就这么隔断了和聂永清的师徒游戏?

      聂宝珠有些黯然,却听聂永清说,

      “聂宝珠,你听我说。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家,只是你生活在山里,家人照顾不到,还需要你练习一些防身术。现在,你做到了,大可以好似你姐姐宝华小姐一般,安安静静地学做一个女子。将来你宝华姐姐会进宫做秀女,你将来也会……”

      “也会什么?”

      “也会……嫁人的。”

      聂永清无比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却说得聂宝珠脸蛋一红。她这才听了聂永清的劝,说,

      “好吧!不练就不练了。可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下次你上山来,正好是我十五岁的生日。我要你送一份礼物给我。”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件,女儿家的首饰……”

      聂宝珠说着,挽了个剑花把宝剑放下,笑盈盈地望着聂永清,眼里映满了少女的光彩。

      ……

      聂永清答应了聂宝珠的要求,宝珠便心心念念地只想着他下一次上山,想着自己的十五岁生日。

      聂永清问她,为什么忽然想要这个?但问出口了,聂永清也觉得自己问得蠢。
      宝珠终究是个女孩子呢!他也曾见过她爱打扮,把河滩里捡到的半透明的小石头带回家,偷了三婶的绣花针,一点一点地钻出孔来,找了红色的丝线串起来,带在手腕里,无比得意。

      这小小一颗透明的小石头,比起聂宝华珠宝盒子里的翡翠珍珠,那真是差太远了。可对于从来没有出过深山的聂宝珠,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名字,‘宝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东西。

      聂宝珠对于女子首饰的印象,源自于九姑,三婶,宋厨娘她们。
      她见宋厨娘做饭都不脱下手里的一枚银镯子,三婶也有个金链子,九姑也有个小玉佩。宝珠就问了宋厨娘,

      “这是什么?你们都戴着这些闪闪的东西,做什么用的?”

      宋厨娘就笑着说,“我这个是银镯子。我结婚的时候,夫君送的。所以我一直都戴着。三婶的金链子是儿子送的。九姑的小玉佩也是和夫君一对的。”

      “戴着这些,有什么用呢?”宝珠继续问。

      倒是把宋厨娘考倒了,“啊……漂亮,而且,是喜欢的人送的,戴着心里很舒坦吧!”

      这句话,聂宝珠听了一次就记住了。
      于是这一次,她向聂永清讨要礼物,要一件女儿家的首饰。
      聂永清就好似拗不过她,问,“你要什么款式的,什么材料的?”

      “都可以。下次上山,你亲自送给我的,都可以!”

      ……

      聂宝珠的一颗心全然扑在了十五岁的生日上。她觉得人生充满了喜悦,十五岁,她可以得到聂永清送的礼物。十六岁生日,她可以由聂永清领着,下山和父母姐姐团圆。

      她每日想到这些,都会靠在窗边痴痴地发笑。

      可也不知是上天就爱捉弄她,还是美好的事物总是存在在人的幻想里。

      在聂宝珠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夜里,她却病了。
      这病,是两天之前就一点一点泛起来的。别院里一直备着各种草药,应付一般的风寒脑热。而聂宝珠自从就筋骨强健,也没生过大病。却不料这一次,先是头疼了几天,喝了草药也不见效果,到了生日前一天的夜里,就忽然发起高烧来,烧得脸蛋通红,晕晕乎乎。

      护院师傅急了,对厨娘说,“这病得……不会病死在这了吧!”

      厨娘一吓,“她要是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快,你找个担架,先抬她下山去,抬到聂家找个大夫!”

      护院师傅这就慌慌张张找了担架,和一众仆从一起把聂宝珠小心翼翼地抬了上去,盖了一床薄被子,这就山路迢迢地抬了下去。

      家仆们怕宝珠撑不住,走得脚下生风,又小心护着担架上晕晕乎乎的聂宝珠。总算敢在黎明天亮之前,一众人落在山脚下。家仆们纷纷都走不动了,还有些力气的护院师傅就跑腿进城,赶紧通报聂家。

      总之,这迷迷糊糊的一夜过去,等聂宝珠醒过来,她抬起身,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全然不认识的地方。漂亮的屋子,房梁很高,雕花勾龙。屋里摆着很多色彩鲜艳的瓶瓶罐罐,好似又不是用来装东西的,一个个放在精致的雕花木架子上。

      自己睡着的床铺也很软很舒服。她起身,顿时有个丫头惊讶道,

      “她醒了!”

      聂宝珠一惊,“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聂府。这里是你的家。”说话的人从门外走进来。

      聂宝珠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见来者是个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生得气宇轩昂,眉宇之间却和自己有一丝相似之感。

      男子毫不避讳地坐在聂宝珠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宝珠怯懦地摇摇头,问,“你是?”

      “我叫聂宝龙。”

      “堂哥哥?”聂宝珠开心地叫起来,伸手抓住他!抓住她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个亲人。

      聂宝龙愣住了,他的手被一个陌生又不陌生的女孩子抓住。手心里的温度表明了,这个女孩此刻有多么地开心。

      聂宝龙呆了好一会儿,才笑着点点头,说,“对,我是你的堂哥。你是我的小堂妹,宝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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