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鹊》翩竹

48、第六章：遗祸孽（五）

　　那白影宛若人形，飘飘然在街区间游荡，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待走得近了，白莺才看清那影子中心，似乎还包裹着一团实物——从形状来看，似乎是小婴孩的头颅，头颅下还零零落落坠着些肠子似的东西。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这景象仿佛梦魇般令人动弹不得。
　　影子带着怀中头颅，轻轻越过围墙，来到后院中。眼看着那鬼影已几乎站在了鼻子底下，白莺不由捂住了嘴，紧抱着小雪浑身僵硬。那白影围着小雪住的狗屋绕了一圈后，似乎察觉了什么，飞快转身朝院外飘去。
　　待看到影子消失于街角后，白莺才松开捂住口鼻的手，长出了一口气。可是怀中的小雪却又行动起来，一下跳到了地板上，直冲到房门前反复跳跃，欲用前爪去够抓门把。
　　“小雪，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东西么？”白莺上前抱起小雪，却不料此举正应了小雪的意图——小雪从白莺臂弯中探出大半个身子，将头一扭咬住了旋转门把，飞快的咬开门后便从白莺手中跳下来，一溜烟地挤出房们窜下楼去。
　　“小雪，等一下！”事发突然，白莺来不及作出反应，只随手披了件外套便追下楼去。来到客厅，只见小雪已咬开了一扇窗户，见她出来，便朝她摇摇尾巴跳出窗外，又一溜小跑引着白莺朝那影子飘过的街角跑去。
　　跟着小雪拐过一条小巷，那模糊的鬼影重又出现在眼前。虽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但没了房屋的阻隔，那影子看起来愈发瘮人。白莺连忙抱过小雪躲进树丛，用胎息法将自己的气息压至最低限度，以防被那鬼影察觉。
　　影子似乎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只顾无声无息地朝前方飘去。在不远处的一排垃圾箱中，隐隐传来哗啦的响声，原来是一只野猫在翻找食物。影子见状停了下来，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野猫扑了过去。
　　“喵！”猫儿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白影团团魇住，再也无法动弹。影中的婴儿头探将出来，张嘴咬住猫的头颈，大口吸吮起来。深红的液体缓缓注入头颅下的肠胃，而随着血液的流逝，影子里的猫儿开始抽搐，最终四爪一软瘫了下去，再也不动了。
　　在路灯的映照下，白莺将这一幕恐怖的狩猎尽收入眼中。待吸吮干净后，影子松开已死的野猫，拖拉着变得鲜红的肉脏朝小巷深处飞去。白莺保持着距离，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影子最终飘进了一户人家。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开门张望了一会，便一头冲进了凄迷的夜色里。
　　吴婶？白莺躲在街角的阴影中，正打算跟踪上去看个究竟，冷不防背后伸出一双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追了，小心打草惊蛇。”
　　回头看去，只见公输班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等吴婶的气息远去后，公输班才放开白莺，从黑暗中站起来，拉着白莺往回走去。
　　“师伯，那个东西……不追真的没关系么？”白莺有些犹豫地望着小巷方向，不无担心地问道。
　　“放心，我大致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公输班语气镇定，在黑暗中听来尤为让人安心：“今天准备不足，暂时先不要惊动它。保护他人前先记得保护你自己，切记！”
　　“哎，可是……刚才那个妇人，是我认识的人。”莺将自己和鎏不久前看到的情形和盘托出：“当时没有说是觉得情况还不明朗，没想到那东西居然这么凶险……”
　　“原来如此，我有主意了。”在听完白莺的陈述后，公输班挑眉一笑：“莺，明天可以向学校请假，好好休养半日，到傍晚时听我安排行动……倘若猜想没错，明天我们所要遭遇的，就是那枚‘荧惑’了！”
　　“诶？‘荧惑’？是火星的意思？”白莺不得要领，臂弯中的小雪却抬起头来，眼神闪亮明澈。

　　“丝罗瓶？就是我刚才看到的那种东西？”灯火通明的客厅内，白莺脱口问道。
　　“是，就是那种降头术的附属产物。”回到家中，烈裔和宁封子早已在客厅中等候。公输班将仍在熟睡的鎏叫醒之后，便集中全体人员围坐一处，开始部署第二天的计划：“降头术又称狂头术，是南洋地区流传甚广的一种巫术体系，按照功能不同可大致分为三大支系：敛财、厌胜和咒杀。刚才我们所见的‘丝罗瓶’是咒杀术的变种。施术者可令自己或麾下小鬼的头颅连肠带肚离身飞去，四处吸血以滋养生气。据说此术共分七层，每层需修炼七七四十九天，术成之后，施术者便可长生不老。”
　　“四处吸血……难道这就是那些动物尸首的由来？”见宁封子尚不明确，公输班便将从垃圾箱旁捡回的猫尸递上。猫儿颈后的一排齿印，恰与前几日动物尸首上的伤痕颇为相似。
　　“与前几日的照片做了对比，发现牙齿大小和数目不尽相同。这样看来，被操纵的丝罗瓶还不止一个。”公输班将话题引回了自己的推理上：“大家不觉得蹊跷么？黑昆仑遗部有人员失踪，继而这一罕见的南洋邪术就在市内出现。这其中会否有所关联，亦或者……这就是他们卷土重来入侵中原的前奏？”
　　“有这可能，降头术原本就是昆仑黑巫术与苗方蛊术的杂糅，作为九黎后裔的黑昆仑，自然熟谙此类邪术。”烈裔闻言会意，接下公输班的话题道：“眼下，最大的突破口应该就是那名妇人，你打算如何套出线索？需要我去准备洞冥草么？”
　　“不用，如果那妇人也是被下过药降的傀儡，那么即使服下洞冥草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坏了她性命。”公输班转头看向白莺和鎏，招手示意他们凑近身边：“所幸你们和她已有先期接触。我有个办法，不用施术也可以问出幕后主使。莺，仔细听好，明天这场大戏能不能唱响，可都看你的了。”
　　“是！”在听完行动安排后，莺和鎏郑重点头。户外黎明在即，却也恰是夜色最浓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