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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出征(中)(修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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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当空,孤寂清冷,月华洒落一地,一缕缕银光浸染了密密麻麻的营帐。
夜风拂过,帐帘噼哩啪啦作响,隐隐约约可见那帘上绣有大红篆体字样——南!
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屹立着相比之下较为高的帐篷,其他的帐篷分左右中三路排开,那是中军帐。
帐内两男一女正在商讨,柔和的烛光照在他们脸上,三人皆是蹙眉,显是碰上难题。
女子在地图上的两处分别画了一个圈,再用一线连接,少年抚摸着下巴,似是在深思,嘴巴一会微启一会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直盯着地图的定国候,突然拍案,正声道:“据收到的情报得到,他们两天后到达。”
西国不应大举南下,虽是最节省时间的路线,但途中经过的深山是一个南军埋伏的好地方。况且,西军在山腰间行走,南军却在山上。尽管已是夏日,但边境偏冷,没有树叶的遮挡,从山上俯视,一目了然。
“肯定他们在那里落脚么?”祸水还是有些许怀疑。西军怎么会想不到其中的弊端?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应该是。除了那里,别无他处。”定国候一挑眉,有些不悦。圣上也未曾质疑他的判断,但她竟然首次出兵便不相信他了。
康少为洞悉她的顾虑,早知她会如此,因而提前派人调查好此次带兵的将领的底细。
“姐姐无需忧心。据闻此次领兵的是西明王爷。他自幼享受皇家的荫庇,不懂世间事。虽熟读兵书,却也只能纸上谈兵。他途的也只是杀敌立功封侯赐地,然而,太过强烈的欲望会遮掩了他的双眼。他只求早日平步青云,在地盘上为所欲为。姐姐大可放心。”
听闻,祸水才松了口气。
康少为的谨慎,仁承帝早就跟她提过,如今才真正体会到为何皇帝当时的语气这么佩服。
“我们有多少人马?”祸水把目光锁在地图上的一处,心中已有打算。
定国候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瞳仁闪过了然,道:“十万精兵,四万骑兵。”
“敌方呢?”祸水闭目暗自盘算着所需人数,思索应用何种战略方能取胜。
康少为和定国候交换了眼神,他似是明白地点头,笑了笑,回答道:“六万五千精兵,两万骑兵。”
祸水听闻,深思少顷,方才道:“我倒有一计,不知定国候与少将军是否认同。”
“洗耳恭听。”康少为和定国候不约而同地脱言而出,齐声齐气。
祸水俯在他们耳边,细说与温咏商讨过的策略。
她当时担忧地问他这计谋会不会太明显而容易识破,那时候就功亏一篑了。他只是轻笑,不以为然道:“兵不厌诈。”
“依定国候与少将军所看,我此计如何?”祸水有少些紧张,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带兵献策。
“……”康少为在营帐内来回度步,浓眉紧蹙,心中有所顾虑。此计不是不可,但万一低估了西军的防守将会打草惊蛇。
祸水对他的顾虑心知肚明,遂静默不语,给时间他思索,好作最正确的决断。
“好,就这样吧。”出乎意料地,定国候想也没有想便举手赞成了。
康少为眯眼打量了他一会儿,眼神在两人之间穿梭,最终还是点头了。
祸水释然一笑,内心稍宽。
她的提议是:兵分两路,暗渡陈仓,埋伏在周,于夜突袭,敌军惊愕,措手不及。
待定国候抱着头盔走了,康少为才离开,他临走前体贴地解下披风,为祸水搂上,吩咐道:“姐姐早点休息,明天有很多东西安排及打理,够你忙的,恐怕要熬夜。不如今晚早睡,这样不会吃不消。这披肩就留下吧。夜寒,我怕姐姐不习惯。要是病了皇上恐怕会饶不了我。”
他走了几步,脚步顿了顿,回头对她浅笑,“姐姐别想太多了,做个好梦。”
“嗯,你也是。”祸水给了他一记安心的微笑。
祸水心头暖和,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久得她几乎忘记这感觉。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很感谢康少为的热心,但她知道今夜定是不能入眠了。她想起自己也有些时日没有好好赏月品酒了,不禁取出一壶她早前准备的酒,在烛光下独自干杯。
“姐姐,独自喝酒消愁?”康少为刚回到帐营,想了想,抱着棉被又折回来了,怎知见到的竟是她对夜独饮的景象。
“少为,陪我喝一杯吧。今夜月圆,咱们把酒问青天吧。”
康少为摇了摇头,眸子划过笑意,他们在帐营内,如何赏月?
“姐姐常常喝酒么?很伤身的。”康少为想要接过她的酒杯,却被她阻止了。
“……不,不常喝,曾经偶尔小喝两杯,嫁为人妻后便未沾半滴了。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这么不胜酒力,不像我啊……” 祸水轻笑,微醉的她眼神若繁花般迷离。
“姐姐醉了。”
“或许吧。今天高兴,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迫不及待啊……”祸水为他倒了一杯酒,把杯子硬塞给他,“来,跟姐姐干一杯!”
“……”康少为不好拒绝,只好喝了。
“喜欢么?”祸水看着他,眼眸闪亮。
他淡笑,诚实道:“喜欢。”
祸水但笑不语,随手一抛,酒壶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在他眨眼间,她的纤纤素手稳稳地再次托着酒壶,动作一气呵成,美酒一滴未溢。
这是鸡尾酒。她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喝过这酒的男人一定会恋上调酒的女人。只可惜,她一直没有机会调给他喝,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见她如此,有些心疼,康少为劝道:“姐姐明天是大日子,需要足够睡眠,早点休息吧。”
她的双目染上醉意,脸颊似是涂了胭脂,他看得着迷。
“嗯……”
朦胧的话语间,祸水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睡得安稳。
康少为无奈地打横抱起她,唇畔浮起一抹笑意,有着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宠溺。
把她放在铺着兽皮的床榻上,他刚想离去,她的小手却死拉着他的衣袖不防。他叹息,为她盖好棉被,在她床边坐下。
康少为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睡颜,熟睡的她没有严肃,反而慵懒得像一只猫。他忍不住轻抚她因醉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像是不满地磨蹭了一下,另一只手覆盖上他的大掌,安稳的气息吐在他手上,沉沉睡去了。他低沉一笑,这女子只有在睡梦中时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吧。
看着看着,康少为也困了,打了个哈欠,换了换姿势,特意放轻动作尽量不惊醒她。最后,他抽出被她握在脸侧的大掌,在她床边趴着睡了。
黑夜将逝,东边泛起鱼肚白,热阳冉冉探头,光芒穿过云层缝间洒落在地,似是金缕衣。
灿烂的阳光晒在祸水脸上,眼帘被晒得刺痛,驱走她的睡意,祸水缓慢地张开双眼。她欲要起身,却发觉一只手被某人紧拉着。她呆了呆,愣愣地盯着十指交叉的两只手,目光转到大掌的主人。
康少为俯在她床边熟睡,发冠稍显凌乱,几撮碎发粘在他的脸颊。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康少为动了动,抬起头迎向她的目光,眨了眨眼。
“姐姐醒了?”他声音有点沙哑,给与她一个微笑。“早啊。”
“少为?”祸水皱眉,不解他为何与她在同一营帐,而且这么暧昧。她只记得自己在喝酒,然后他抱着棉被进来了,后来发生的事,她完全毫无意识。
“昨晚姐姐睡不安稳,我就留下来了。的确是我唐突了,如有得罪,我很抱歉。”话虽如此,但康少为的眼中却毫无悔意。
祸水一想,心思少为并非随便之人,不会冒昧留下,看来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理应是她道歉,他却这样婉转描叙不让她尴尬。思及此,她立刻释然了。
“没什么,我相信你。”
祸水顿了顿,问道:“少为,士兵们在干什么?”
阵阵脚步声不停地传来,节奏齐整,不时传来呼喝声,像是在操兵。
康少为揭开帐帘,冷风顿时如泉涌般地灌入,祸水抖了抖,连忙拉紧披肩。如她所料,定国候的确在操练士兵。
士兵们赤裸着上身在晨跑,带头的定国候亦然,露出一身精干结石的肌肉。清晨微寒,水气渲染,然而,他们仍坚持,脸上身上的分不清是露水还是汗水。
“少为,他其实是一位好将军,对么?”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贺隆正因如此,才能深得军心。
“姐姐,他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将军只是头衔,好不好皇上心中有数,非我可定夺的。”
她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明白人才难得,君王怎会不知?他何尝愿意把这将才除之?可定国候只是凡人,也会有欲望和野心。君王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不放心。
要知道,一如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颗微小的沙子,君王的皇位受不了一丝威胁。
见她不语,康少为若有所指地说:“姐姐,若他有意,我相信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别人怀疑的机会也不会有,决不会等到这一刻。”
祸水摇头苦笑。少为你要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亦然。所谓的皇后,莫非是在皇之后,臣妾臣妾,不过是先臣后妾。
曾经我向往的是一望无际的一片天,飞翔了才发觉只有在草原才不受风的束缚。无奈,我已找不到着落之地。穷我一生,亦只能眺望彼岸,终是飞不过沧海。而那转身的一际,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