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年华》若依_

65、交换

　　毫无疑问地，《绝代芳华》成为本届金像奖的最大赢家。

　　捧获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自是当之无愧，关卓宇加冕影帝是众望所归，而若希的封后则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颁奖前的媒体报道中，虽一致肯定了若希在电影里的表现，但一来金像奖史上还从未有一部片能包揽全部主要奖项的，《绝代芳华》风头太劲，最佳影片、导演和男主角看来已是囊中之物，最佳女主角的把握便显得低了些。再者虽然若希的表现可圈可点，但她出道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在大荧幕上活跃更只是近半年的事，论资历，比其他候选者确实要低上一截。

　　但这出人意料又不失公平的结果，却成了颁奖礼的最大亮点。若希自己也未对获奖抱有太高的期望，所以当大屏幕上五个候选者只放大成她一个时，她便瞬间失去了在镜头前控制自己表情的能力，惊讶、意外、欣喜、激动同时在她脸上呈现。掌声四起，她再一次成为镁光灯下的王者。

　　因为受伤和鲜有作品，我原本并未想参加金像奖颁奖礼，李导却一再坚持——倘若女主角带伤出席金像奖，定会为电影吸引不少眼球。本就为自己的受伤而拖累剧组进度感到内疚，这一来便不好再推辞，只得硬着头皮上阵。对于这样的宣传的方式，我并不认同，但作为剧组一员，所能做的，也仅有如此。

　　果然不出意料，虽无关提名和奖项，但剧组的现身亦引来媒体关注。早先我受伤的新闻早已铺天盖地，媒体对此也揣测纷纷，而今我缠着绷带出现在众人面前，自是掀起波澜阵阵。

　　李导见这般情形，更提出要我留下来出席庆功宴。想来得奖的是自己的妹妹，留下来也算合情合理，便欣然接受。

　　庆功宴上，若希、卓宇和王瑞恩被记者团团包围，台下的众人，形同摆设，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对这样的庆功宴趋之若鹜，大牌导演、一线红星云集的场合，处处有机会，处处藏心机。

　　坐在角落，看着闪光灯下万人敬仰的宠儿，看着各种虚以委蛇的搭讪寒暄，深夜的疲倦席卷而来，意兴阑珊。

　　“秦远，”我轻声对身旁同样百无聊赖的秦远说，“你怎么不去加入他们，你也是《绝代芳华》的一员呀。”

　　他的笑容显得疲惫：“今晚的舞台是他们的。”

　　“不甘心吗？”

　　“没有，本来也没指望过得奖，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他说得很是坦然。秦远凭借另一部电影入围了最佳男主角，只是在关卓宇一骑绝尘的情况下，其他的候选者均显得失色。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抬起眼眸，望着灯光绚烂下的一对璧人，缓缓地说：“我虽然为自己觉得遗憾，但他们很相配不是吗？所以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耀眼舞台下的落寞，只有正在经历的人才能体会。我折服于他的豁达，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人来人往，觥筹交错，这一场浮华盛宴终于将至尾声。虽执守在安静的角落，仍不免为应酬而喝下几杯，起身的时候，酒精作祟，一个踉跄，身后一双手恰合时宜地将我扶住。

　　虽是嗔怪，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和：“受着伤，怎么还能喝酒？”

　　回头触到高一凡眼眸里流露出的关怀，醉意去了大半，轻巧地挣开他的手道：“你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身不由己。”

　　他点点头：“差不多结束了，泽川来接你吗？”

　　“不，他这两天去H城跟一些老朋友聚会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用送若希吗？”

　　他的眼神往舞台上瞥了瞥：“不用我送了。”

　　众人的包围里，若希和卓宇形影相随，连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弧度、唇角绽出的甜美都是同样默契。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停车场孤独地回响，曲终人散后萧瑟的寒冷直窜骨髓。高一凡把外套披在我的肩头，喧哗过后倦意袭来，两个人都安静无话。

　　驶出停车场，幽邃的深夜里，似有闪电划过，电光火石间的闪烁，彼此都敏感地察觉到了。

　　后视镜里清楚地看到，街角停着的黑色车里，探出一个脑袋，相机镜头在昏黄的路灯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明星周刊》最臭名昭著的记者，上一次若希和卓宇的绯闻就是他曝出来的。”高一凡紧锁眉心，狠狠地踩下油门。

　　“可是他没有追上来，”我转过头，看着他的车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远，心头闪过一念，急急地阻止道，“停车！”

　　他靠边停下，不解地望着我：“怎么了？”

　　“他明明看到我们，却不跟上来，所以他一定是在等若希他们。”

　　高一凡恍然，摇下窗户探出头去看了看，说：“没错，他最近确实盯得若希很紧，《绝代芳华》太火了，关于她和卓宇的风言风语一直没有停过。”

　　“记者本来只是捕风捉影，这一来弄不好倒歪打正着了。他们刚刚才开始，要是被撞破一定没有心理准备，”我解开安全带，“我先下去，自己打车回去，你折回去接若希，告诉她外面有记者。”

　　他一把抓住我：“这么晚，路上根本就没几辆车，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街上！这样吧，我打电话让卓宇出来接你，我再返回去接若希。”

　　“就这么在他面前换来换去，不等于告诉他若希他们有问题吗？”

　　他低头沉思，愁眉不展。

　　偶有车辆驶过，刺眼的灯光撕破黑夜，靠近的时候，看到车里的人衣着光鲜，面容疲倦，庆功宴应是快要结束了。担心的事将成为现实，却如此束手无策，情急之下，把心一横，对高一凡说：“其实他只是想挖独家罢了，我们给他一个不就好了？”

　　他一震，会意地说：“别傻了，你用自己的绯闻去换她的绯闻，这样的交换没有意义。”

　　“我们之间的绯闻不过是空穴来风，不用多久就会散的，何况我出道到现在，绯闻也没有断过，多一桩也没什么，但是若希他们的感情是真的，经不起流言蜚语的折腾，而且李导应该会对这样免费的宣传感到高兴。这样的交换绝对值得。”

　　他正了正后视镜，说：“我们似乎停得太久了，他已经注意到了。”

　　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从车里探头张望，卸下肩头一凡的外套，目光冲着路旁的便利店向他示意：“那我们多给他提供点料，希望他会上钩吧。”

　　推门下车，瑟瑟夜风刮过，刀刃般划过裸露的肩膀，哈了口气，径直走进便利店。

　　在店里随意拿了几样东西结账，出门的时候，高一凡已经默契地拿着外套候着，适时地将它披在我的肩膀，一路刻意做出亲密无间有说有笑地回到车里，余光撇到闪光灯频频亮起，心里大约有了底。

　　果然，这次车一发动，后车便跟了上来。

　　“别开太快，就让他这样跟着，”我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嘱咐高一凡，“别送我回泽川那里，回自己家，他跟到我家一定会很失望。”

　　“其实依你和泽川的关系以及你们两个的性格，我以为你们不介意公开。那样的话，现在我送你回他那里，也是名正言顺了。”

　　“我是不介意，但是我知道泽川不想。虽然他说爱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我知道其实是他对未来没有把握。”

　　他沉吟片刻，问道：“明天他看到那些被扭曲得面目全非的报道，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我会告诉他事实的。倒是很抱歉把你拖下水。”

　　“你都愿意这样牺牲形象，我作为若希的经纪人，更义不容辞了，”他顿了顿，说，“若莎，你回来后变了不少。”

　　“哦？怎么变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前的你虽然光芒四射，但锋芒太露会给人距离感，现在不同了，你变得温和了很多，让人觉得踏实。”

　　我莞然一笑：“大概是挫折让我成长了吧。”

　　他的唇角轻轻上扬：“我为你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