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江湖情劫》酒熏

9、相似的生者与亡者

　　安陵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不是因为段浅澜的微笑，而是来自哥哥身上的阴沉寒气。
　　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浅澜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眼，见两人皆沉默，顿觉无趣。她回来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便是她的本来面容。她可没有刻意扮作某个人来讨某人欢心。因此听到那样的话，有点不舒服罢了。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通过易容改变，可气质很难随之变化。所以大概没人能猜到：平日里面容妖美，性格飞扬跳脱的一个少女，会是眼前这个清静澄透、浑身散发着沉静气息的冰夜使。
　　这很有趣，不是吗？浅澜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算了，反正她才不会解释。浅澜轻轻一挥手，“小姑娘，拜拜……”
　　黑夜中，青衣如同飘幻的飞鸟，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哥哥……”安陵细的声音细如蚊呐。
　　安陵越扫了她一眼，“走。”
　　她乖乖跟在他后面，走在护卫严密的保护下。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少女的笑容。这时仔细一回想，很轻易就能发现她和哥哥爱上的那个人并不像。刚才之所以觉得相似，是因为两者的气质太过相同。一样的温浅表情，一样的莞尔微笑，还有那种恍一看并不怎样，之后却很难移开目光的独特气质。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而且她还见过两个！安陵细微微咬牙。
　　幸好，之前那个已经死了。虽说如此……她偷偷看了一眼哥哥。
　　他好像生气了。
　　可是那人已经不在，而自己也不过是提了一句，居然就惹恼了哥哥。
　　她已经死了，死掉了。安陵细在心里反复念着，这才觉得有了一丝安慰。但一想起今晚那个冰夜使，她暗暗掐自己的手心，眉头紧紧皱起。
　　直到安陵越叫她，“安陵细。”
　　“……啊？”她茫然抬头，对上哥哥面无表情的侧脸。
　　“那个……什么事？”她一边回答，还在恨恨想，哥哥居然叫她的全名，果然生气了！
　　“不要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懂吗？”
　　安陵细一惊，睁大眼看着她的哥哥。
　　“我、我不会去找她的麻烦的。”
　　“这样最好。”
　　安陵越语气有些冷漠。他说话时，无时不刻都有一种压迫感，让别人下意识跟着他的思维走，不知不知答应他的要求。
　　周围一片寂静。从那句话后，安陵越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骑马，只是沉默地牵着“夜行”走回了客栈。
　　星光点点。
　　云霖躺在软榻上，侧身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这时，房门轻轻打开。
　　他马上握住了身边的剑，但很快又松开。他知道来人是谁。
　　段浅澜脚步极轻，转身关上门之后，她走到茶水桌前坐下，撑着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
　　时间在流逝，云霖依旧安静地望着窗外。
　　隔壁，安陵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再过去，安陵越在烛光下看书，只是很久很久，才翻动一页。
　　……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一大早，外面就喧闹起来。
　　卖早点的铺子开得很早，伙计们在街上大声吆喝着。他们的生意很好，路过的行人纷纷买下自己喜爱的食物，有的就在原地吃，有的边走边吃。
　　云霖将一笼小包子带回客栈。
　　段浅澜懒洋洋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假寐。
　　“吱……”门开了，云霖走进来。
　　闻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浅澜吸了吸鼻子，接着发出一声叹息。
　　“好累，不想动。”
　　“……等下再吃？”
　　“等下就不热了。”浅澜嘀咕着，微微仰起头，“不如你喂我如何？”
　　少年正在倒茶的手僵在半空。
　　“好啦，我开玩笑的。”段浅澜直起身，将包子拉到面前。
　　呃，古人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有了这样的自觉后，她甚至不敢看云霖的神色，一口一口地咬着包子，故作认真。
　　好半天，云霖的声音传来，“我去换药了。”
　　“嗯！”
　　正慢慢地啃包子，窗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振翅声。
　　她刚转身看过去，迎面发现一只美丽的小鸟飞了进来。
　　“彩曦！”
　　小鸟飞到桌上停下，伸出小脑袋吸了吸茶水，又啄了啄一旁完好的包子。
　　浅澜耐心等它吃饱喝足，这才冲它伸出手掌。
　　彩曦鸟歪着身体将一只脚伸到她的掌心。
　　取过信，她迫不及待地展开，这张字体上只写了几个字：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收在身边？
　　……浅澜干巴巴笑了笑。
　　然后她找来纸笔，在反面写到：你不是说冰夜使行走世间，恣意行事，一切全凭本心吗？
　　写好后，她叫来彩曦，好好地哄了哄，伟大的小鸟又开始了新的长途跋涉。
　　我这样算不算虐待动物啊？她有些心虚地想。
　　这时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刚才我出去，发现了一件事。”
　　“嗯？”
　　“安陵家的二小姐，似乎是中毒了。”
　　“什么！”
　　云霖神色淡淡，“我路过她房间的时候发现的。现在那些下人们正急。不过安陵越好像不在，安陵细又昏迷，暂时没人能处理这个问题。”
　　“昏迷了？”
　　“嗯。好像是中了绮罗谜香。”
　　那种奇毒？
　　浅澜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下定决心一般，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令牌上刻着精致的宫殿，有种古朴气息。
　　她把它递到云霖面前，轻声道：“帮我跑一趟。”
　　然后，浅澜简单地讲了她的要求。
　　云霖没有接过令牌，只是定定地看着浅澜，“你相信我？”
　　“……当然啦。”
　　他平静接过，凝视着她，问道：“现在就去？”
　　“嗯，快点。”
　　他点头，拿起剑快步走出房间。
　　浅澜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却是一暗。明明尝试着去相信别人，却不自觉地怀疑一切。
　　自己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吗？或者说，虚伪？
　　她轻轻笑了笑。
　　重新回到茶水桌前，她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等着安陵越主动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