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笑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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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在病房里躺了许多天。他的胳膊再次骨折，身上全是擦伤。妈妈每天都过来陪床，还拉下脸来不许吴邪动手，而是亲自撩起吴邪的病号服替他擦拭后背。她见吴邪后背那些多少次倒斗留下来的伤疤，一边数落一边流眼泪。
吴邪想，我是不是太不孝顺了？这么多的亲人在身边，竟然还想过就这样走的干干净净，什么也不顾虑吗？
胖子终究是没有回来，只有他的家人在身边。他慢慢地记起最后一次去长白山，他已经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来，只知道那回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几度凶险得要下病危通知单，也是这样的状况才没能瞒住他老爹老妈。
那会儿他妈妈扑到床前喊：“小邪，小邪你这是去哪儿了？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他意识不清醒，但还记得老爹那张晦暗的脸。而他那位避出世事很久的奶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气定神闲地对他妈妈说：“素兰，他是老吴家的儿子，去倒斗也没甚么稀奇。”
夏天在加快脚步降临。而吴邪的病迟迟不见好转，或许他本也不愿意好转。吴邪竟有些喜欢上了医院。以往每回倒斗回来，都得在医院蹲几个月，他是习惯这样的感觉的。
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那大大的落地镜前看到自己背上的伤疤，他总是满眼的笑意，这些伤疤是他经历过那些事情最有力的证据，这证据是别人消不掉的。他觉得仿佛有一个人在身后，用那冰冷的手指触摸这样狰狞的疤痕，然后在耳边轻轻地喊他：“吴邪。”
吴邪镇定地对着镜子里的幻影露出笑容，而后关掉喷头，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他腰里还松松垮垮别着浴巾，从沾满水滴的刘海向外望去，端着托盘、脸色红红的小护士讪讪地说：“吴先生，那个，我待会再来吧。”
他失笑，随手抓起挂钩上的浴袍穿好：“什么事？”
圆圆脸的小护士笑起来颊边有一个可爱的酒窝：“吴先生，今天你就要出院了，现在要做最后一次身体检查。”
“好。”他颔首：“我稍微收拾一下。”
护士端着托盘走了，吴邪回头对窗外那烂熟的风景凝望了许久，方才穿上平时穿的蓝衬衣到科室去做检查。
一帮子小护士正围在护士台那边窃窃私议，见到他过来又哄笑着散开了，独留刚才那个圆圆脸的护士在对着他害羞地微笑：“我，我去和医生说一下。”
她跑开了，平底鞋寂寂无声。吴邪伸手挡住了自窗格倾泻到他脸上的阳光，意义不明地笑起来。
他一早打了电话让王盟过来收拾东西，自己拿着店铺的钥匙走出医院。盛夏的上午，阳光炙烈，他从大厅的阴影中走出来，畅爽地打了一个哆嗦。
那破金杯留给王盟搬行李了，他打的回到西泠印社，一脚踏到地面，忽然膝盖软了软。
“近乡情怯？”店门口的人穿着招摇的粉红衬衣，与这里古色古香的风景格格不入。
“小花？”他迟疑地看着那人，两年不见了，他似乎又瘦了一点。吴邪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最后却握住小花的手晃了晃：“我怎么觉着你长高了。”
小花露出怀疑的神色：“吴邪你他娘的是不是那脑子还没治好啊？”
两人大笑，引的路人纷纷回首。
他开了铺门把解小爷让进店里，手法娴熟地泡上一壶从二叔那淘换来的龙井私货。
小花环顾四周：“你不在，你这小伙计好像也没偷懒，四处收拾的不错，还弄了几件好货色。”
吴邪往那架子上扫了一眼：“都多少年了，王盟那死小子也该有点长进。”
而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阳光从堂前一直转移到窗户里头，一格一格地爬，吴邪试着摸出烟来抽，口袋里却什么也没有，他笑笑：“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
小花站起来理了理衣襟，脸上有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了，今天你请不得我的。”说完他推开门，在门槛那里站了一秒钟，毫无征兆地走了出去。
“小花？”吴邪心里奇怪，忙站起来也要跟着出去。
吴邪很早就讨厌他的小铺子是坐东朝西的，夏天几乎没给太阳烤焦，可是他又没有那个能耐在这寸土寸金的西泠印社里再寻一个铺面，只好凑合着。
可是今天，他后悔了，因为在那强烈的逆光里，他根本就看不清与他面对面而立的人是什么模样。
一直到那人长腿一跨，迈进铺子里来。
吴邪觉得自己的大概中暑的厉害，或者还没有痊愈，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厉害的幻觉，那人熟悉到他每一个晚上都梦见，那人的头发竟然比他离开的时候长了许多，只有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小哥。”他无意识地流着泪，心里责怪小花不该来访，又勾出他的心事，让他大白天对着空空的店铺产生幻觉。
他伸手去摸那人的脸，触手竞是温热的。
他浑身发抖地缩到那人的怀中，手指扣住他的手腕，牙齿陷进他的肩膀。
他恶狠狠地说：“张起灵，你竟然还敢回来，你竟然……”他还想说话，可已经抖的无法成句。
他感到自己被温柔地环住，那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吴邪，我来让你请我吃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笑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