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三百六十行》昨夜晴风

38、“秦大律师”

　　画面变成屏幕晶面的本色，漆黑一片，暗无天日，只有艾沃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弟弟死后的五年，我一直在忙于逃命，疲于奔命。后来无意中听说九州大学是个安全的好地方，于是我苦读一个月考进了这里。在这个相对耳根清净的环境里，我要还上父亲的债务，重新拿回我被迫放弃的爵位，还有，为弟弟讨回公道。”
　　声音戛然而止，可秦苏知道还没完。
　　“九州大学法律系盛产足以颠倒黑白的律师，可是我付不起费用。九州大学之外的律师呢都收到了我的债主们的警告——谁胆敢充当我的辩护律师，谁就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后事吧。这几年我已经查清了，放高利贷的那伙人的头目就是生产弟弟那款车的公司的董事长，当然某某汽车公司董事长其实只是他掩人耳目的合法外衣，冰山一角……”
　　秦苏苦笑。
　　“一直没有进展，没有丝毫进展。我几乎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地努力着，弟弟活着的时候我不能保护他，死后……”语无伦次了，艾沃……难道是……哽咽了吗？

　　再次走出卧室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秦苏的眼圈又黑又红连小黑都暂时无能为力。
　　他从不轻易许诺，而且习惯于做了再说甚至做了也不说，可是一旦秦苏承诺一件事后——无论是对自己的承诺还是对他人的承诺，无论是心甘情愿还的承诺还是被逼无奈答应的承诺——他一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他要让害死艾沃弟弟的人倾家荡产外加终身监禁。
　　不出所料，艾沃仍然定在沙发上。他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一种无意识的优雅，眼睛紧闭着。
　　秦苏勇敢地拍了拍艾沃的肩膀，小声却用力地说：“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日上三竿，蒙头大睡。秦苏用了一整天时间补眠，从早上四点半睡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吃了小黑强行塞给他的不知道功效是什么的片剂，秦苏跑到图书馆法律屋。虽说是图书馆，其实是一间间教室一样的屋子，桌子上摆放着书大小的电脑。秦苏把国际法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刚刚看完，就听到小黑略带委屈的电子提示音：“有关法律的所有资料都可以通过本台电脑搜索到。”
　　……你倒是早说啊！害得我大老远跑到图书馆来。
　　“鉴于你很久没有运动……”秦苏实在忍不住，扯下左耳上的黑色耳钉版电脑放在桌子上，从容地用图书馆的电脑砸了下去。

　　写申请——为保证原告的生命安全，原告有权利申请在指定地点开庭审理；查资料——如今国际通用的不是大陆法而是案例法，研究案例；调查法官和陪审团——央求陈风黑了国际法庭的网站偷出法官们和陪审团的资料……最后，考取律师资格证——考试和答辩都是小CASE，谁叫秦苏天生一个过目不忘的大脑，还有三条毒舌的每天历练……终于等到了在九州大学行政楼报告厅开庭审理的那一天。
　　之前是瞒着艾沃的，不过秦苏也不确定到底瞒他瞒到什么程度，因为艾沃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小黑提示音：艾沃他有过表情吗？
　　秦苏：= =

　　开庭这一天，人山人海、万人空巷已经不足以描述当前的盛况。不过神奇的是，秦苏居然没有丝毫不适，心跳速度也没有加快。至于原因嘛……也许是开庭前冬晴反常的安静，也许是陈风嘲弄的“别给我们学校丢脸”，也许是周南一直拉着他的手，威胁说“这一个月连人影都不见，今天结束后全都给我补回来”，也许是小黑直接作用于他的心脏阻止了肾上腺激素的分泌……哎呀肾上腺激素和心脏有关系吗有还是没有到底有没有……
　　开庭的前一刻钟，秦苏才想起问艾沃他弟弟的名字。
　　艾沃沉默了半刻钟，直到秦苏不耐烦准备弃他而去，艾沃才仿佛从心口中掏出了一个名字：迪斯特尼·里博。
　　迪斯特尼，Destiny，英语的“命运”。
　　艾沃，Ever，英语的“永恒”。
　　里博，Liebe，德语的“爱”。
　　秦苏摇摇头，拉上艾沃，走上了他们的位置。

　　被告律师的慷慨陈词全部被小黑记录下来。秦苏看了看重点，抓了抓要点，忽然笑了——这个笑容，甚至周南都没有捉摸透。
　　轮到原告律师陈词反驳了，秦苏笑眯眯地说：“被告律师的发言非常精彩，逻辑严密论证周详，让我们叹为观止，深感很有道理。”
　　包括法官、陪审团成员和被告律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张大嘴巴，一瞬间秦苏产生了个恶作剧的念头：他们的嘴巴如果在这样张下去，一定会口水逆流成河的。
　　秦苏收敛了笑容，恳切地说：“我不想反驳对方的任何一条观点，我只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他捏了捏耳垂，低声说：“投影。”·
　　三维立体的影像画卷在报告厅最前方的屏幕上展开，甚至法官也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东欧的某个庄园里，住着一家名门望族。这个家中有一对兄弟，哥哥叫艾沃·里博，弟弟叫迪斯特尼·里博。”
　　和缓的声音中蕴含着催眠的魔力。

　　秦苏开始娓娓道来。他讲迪斯特尼拥有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哥哥，讲迪斯特尼如何出生，如何成长。讲他喜欢吃的食物，喜欢读的书。讲他喜欢过的男孩和女孩，讲他有过什么样的恋爱，想组成什么样的家庭，想养育什么样的孩子，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讲他的爱好，讲他的梦想。
　　陪审团和观众席一直很安静。
　　秦苏继续讲迪斯特尼与哥哥相依为命的日子，讲他的乐观，讲他的勇敢，讲他努力工作的渴望讲他对未来愿景的规划。讲他在七年前的一天，早上他如何起床，如何洗漱，如何心潮澎湃，如何出门，如何开车去买一束花，准备向他所爱的女孩示爱。讲他如何驾驶着车，讲车忽然发生了故障……讲到这里，秦苏戛然而止。
　　他伸出手，恳切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汽车修理工，也不知道汽车到底如何故障，那我姑且按照被告律师的说法，认定汽车属于自然故障。”话锋一转，语调提高，“可是，你们要赔偿的，仅仅是一个汽车部件的故障吗？你们要赔偿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美好生命，你们要赔偿的是一个人的全部人生！”

　　人对抽象的推理不会有印象。人对太过理所当然的观点不会有印象。人对设计得太精密的说法不会有印象。人对故事性的结构会有印象。人对故事中的人物会有印象。人对人物的表情与感受会有印象。
　　人对情感会有印象。
　　经过陪审团慎重讨论、考虑后决定，赔偿原告——死者迪斯特尼·里博的哥哥艾沃·里博——三千九百万联币。
　　由此开启了生命健康权的高额赔偿时代。
　　正如历史开创者、时代见证人秦苏所说：“你们要赔偿的，是一个人的全部人生。”

　　为了躲避欢呼的人群，星星眼的观众，周南带着秦苏乘坐微缩版瞬时移动器瞬移回了安全、温暖、美好的YY-419宿舍。几秒钟后其他三个人也依次出现在寝室的公共客厅里。
　　最先开口道居然是最沉默的艾沃：“谢谢。”
　　秦苏挠挠头，傻傻地笑道：“没事，可惜没办法把那个放高利贷的家伙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我实在能力有限，不过也狠狠地敲诈了他一笔。”
　　“得了吧，不到四千万，对那个家伙来说分明是九牛一毛。”冬晴又泼来一盆凉水，还混着冰碴。
　　周南摸着秦苏越来越低的头说：“至少艾沃还债的压力减轻了，而且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学生，哪能跟人家撕破脸斗？好啦，振作点，那样的场合你都侃侃而谈神色自若，怎么回自己寝室以后反而没底气起来？”
　　秦苏弱弱地回答：“我越来越没底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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