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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七月七日长生殿(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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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七夕之宴可谓混乱之极。先是永安贵妃为兄长说媒闹剧在前,引出长公主与崔大元帅之间故事;中是皇子生母当众指摘永安贵妃不是,险些被皇上重罚;最后立宁公主病重的消息怅怆收尾。
燕临瑄自是立即动身连夜赶往太后休养的骊宫,瑶月只好留下来收拾收拾残局,僵硬的结束这场晚宴之后,拖着珑月的宫人上前请示。
瑶月对着异母的妹妹微皱一下眉,打了个哈欠,然后挥挥手道:“算了,放了她吧。”
小莹小声地问道:“娘娘,您怎么能放了她?您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趁机除掉不是更好?长皇子也可以……”
瑶月的眼神让她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瑶月敛了敛裙裾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宁公主,本宫就暂且不拿这些纷杂事物去打搅圣上了。”
小莹腹诽:她一没家世二没圣宠,不就仗着一个长皇子嘛——您现在杀她哪里还要劳烦圣上,您杀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瑶月再一次宽宏大量地放了珑月,珑月边离开边回望瑶月那边,目光极尽不甘。瑶月与她相视一眼便没有在意地转过眼,扫了空旷下来的麟德殿,疑惑道:“诶,表哥呢?”
“或许是先走了吧,顾大人身子不是一向不好吗,那个什么墨书送顾大人来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叮嘱顾大人要早退来着。”
“这个墨书……”瑶月摇头轻笑,扶着一只没说话的祝双的手,走出了麟德殿。
寂静得只听得到蝉鸣的夜里,大燕第一权臣立于麟德殿中庭,同一个一身黑衣头戴黑色垂纱斗篷的神秘人对面而立。
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四周愈发地静谧起来。
风动衣佩,玉石“叮铛”作响。顾朝曦在寂静中开口:“请问阁下是?”
那人没有搭话,只是轻“哼”了一声。
顾朝曦接着道:“是——大祭司吗?”
那人闻言又沉默了一阵,随后道:“你可是顾朝曦?”
“是。”
“昆仑女仙之子?”
顾朝曦一惊,佯笑道:“昆仑女仙是顾某之师。”
“少胡言蒙我!”那人冷笑道,“顾青女仙法尽失,又被天罡阵囚禁在昆仑雪顶,她的雪莲池除非她自己带进去,否则不可能进人。”
顾朝曦见蒙他不过,便顺势答道:“顾某自幼双亲俱亡,的确是师父收养的我,将我带入雪莲池的。”
“哼!又胡言!”那人依然薄怒,“既然你这娃子满口谎话,我便索性揭穿了你——你说你双亲俱亡被顾青女带上昆仑雪顶,那你可知道顾青女几年才能出来一次吗?一甲子!若是你六十年前被她带上雪莲池,现在也不是这个模样了吧?”
就算是被揭穿了,顾朝曦也不过稍稍惊讶,随后向前一揖道:“大祭司果然博闻广识。”
“你果然……”他喃喃半句,却转口道,“我什么时候承认我是大祭司了!”
“就是现在。”顾朝曦笑道,“若非是大祭司,又怎么能识破我的身世?”
大祭司深深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我不是识破的,而是夜观星象得来。”
“大祭司说的什么意思?”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星辰轨迹吧?天下不是盛传你的神机妙算吗?”大祭司顿了顿声,再看眼前一脸莫测表情的样子,不由失声,“难道是……顾青女?!”
顾朝曦见他如此惊讶,不由松了表情,眸中却是一片深邃。“大祭司多想了。顾某,咳——顾某的死期不远,这,顾某是知道的。”
“你阳寿这般短其实与你母亲有很大关系,你,不怨她?”
“怨?世上哪里又子女怨恨父母的道理。况且我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我自己自作孽。”顾朝曦笑着说。
大祭司走得离他近些,细细端详他道:“那你可知,你的星辰究竟何时陨灭?”
顾朝曦道:“这就不得而知,算卦不算自身,我不过知道个大概而已。”
“你出生之时星辰的光芒胜过北斗、压过紫薇,那是我的父亲亲笔记录下来,并命人查访星辰所示之人。那时他尚是前朝天官,在归真院高高观星台上,他指着你的那颗星辰对我说:‘这颗星星并非帝星,却承载着扶救万民的责任。他人你遇到了这个星星的主人,你一定要将他献给皇家。’而现在——”
大祭司透过黑色纱幔的眼睛如寒星般闪烁着锐利的光,“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
疾驰的风朝自己周身袭来,顾朝曦向来稳重的表情初次破碎,他下意识提身跃起,立即被人擒拿在手。
“想跑?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让你跑?”
黑色的纱幔拂到脸上,他只听到了佩环坠落在地,叮铛作响的声音。
意识模糊前,耳畔起着最后一点声响,是两人的对话。
“公子,人解决了。”
“……你做得很好。”
宵禁已过约莫一个时辰了,瑶月在浴池里泡了半天,终于疲弱,宣布就寝。墨书就是这个时候闯进了永安宫的,把瑶月结结实实地给吓了一大跳。
几分急切地穿好衣,披着一头微湿的发出来。墨书一见到她,立即跪下急切地道:“娘娘,表少爷不见了!”
瑶月一愣,问道:“这么回事?表哥不是早就回府了吗?”
墨书道:“原本奴才是一直守在殿外等着表少爷出来,后来圣上离开了麟德殿,奴才也就猜测这晚宴该完了,于是就紧紧守着门口等着表少爷。可大人们都走完了,也未曾见着,奴才觉得奇怪,当下就在四周找了起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瑶月一听也急了,“表哥身子不好,不宜操劳,今日夜宴之上我颇劳他心神,虽然愿想不成也不敢多留他,只盼着他可以早些回去休息——怎么好好的就不见了?你是到的哪里找的他?”
墨书不敢隐瞒,尽实说:“原本只是在麟德殿附近找了一会儿,可还是不见,奴才便着急了。正想去找娘娘的时候偏巧遇上了裴尚书和慕容婕妤,他二人见奴才急切,细问了缘故,奴才也是病急乱投医,奴才虽不信慕容婕妤却觉得裴尚书应是可信,便同他们说了,于是他们也就帮着找起来。”
瑶月一听真是又急又气,怒道:“你也是个不明事理的吗?表哥出事竟这么久才来通知本宫?!还求助的——”慕容珑月!“诶!那现在如何?这么多人去找,表哥怎么还没找到?”
墨书也有几分茫然,“这点,奴才也不甚了解。只是大约一刻钟前,裴大人身边的仆从报告裴大人说刑部有急事,于是裴大人便走了。奴才那时便想着来找娘娘了,可就这么说要走也不合适……可奴才正纠结的时候,慕容婕妤竟说雍王身体有恙不能帮忙了,奴才带她走后就快马加鞭地来禀告娘娘了。”
瑶月只觉得这事情里透着几分古怪,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哪里奇怪。连连来回走了好几次,突然抬头谓祝双道:“小莹,你立刻执本宫手令到禁军出——记着是谨哥哥崔将军的万骑!让他们封宫彻查!”言罢对祝双吩咐,“祝双,随本宫摆驾汀蕙殿!”
永安贵妃鸾驾在亮起灯火的御道上疾驰,就算是路过了那个美人才人的寝宫听到了几分嘈杂抱怨也未曾停下。一路上不停有甲胥卫士跑马赶上,在她凤辇幔垂外禀报各宫彻查的情况。
前朝诸宫,没有……
太液池,没有……
掖庭宫,没有
静安宫、兴庆宫附近,没有……
瑶月越听越觉得心凉,可偏偏就是没有一个捷报!郁闷郁火担心烦躁……她只觉得要是再听不到一个人禀报出顾朝曦的下落,她就要将垂幔撕毁、鸾驾掀翻了。
然,天不亡鸾驾。左千牛卫李将军捧着一块什么东西急匆匆地快马而至,献上手中之物。“娘娘,这是在麟德殿中庭找到的佩玉,玉下彩绦处隐隐可看到一个‘顾’字,不知……”
“快拿来!”瑶月一掀帘,接过那玉饰物,借着凤辇华顶角上的宫灯烛光细细看了看——那玉玦大可遮住手掌,色泽似温润羊脂却带着几分微红微黄,那玉玦缺了一个口,随着断口向两边嵌刻环绕的花纹并不鲜见,似是一种什么藤蔓之类的植物模样。她再叫来墨书,递与他看。
毕竟是主仆相随时日长了,墨书不似瑶月迟疑,一眼便肯定道:“是!这就是表少爷的玉玦!”另一半还在别人的手上呢。于是问李将军,“将军是在哪里找着的这个?可有看到我家大人?”
李将军面对着两双殷殷的眼眸,心中直道:我要是找着了顾相还会只送来这玉玦?早把人都送来了。几分不沾染地垂首道:“末将、末将未曾见到顾相。”
瑶月只想把手中的物件砸了,正要怒火爆发,忽的前方一名宫婢疾步跑来,向她禀报道:“娘娘,前方有一宫女见了娘娘车驾就跑,奴婢们觉得可疑便将她拦下,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管这种闲事?”瑶月脱口而出,那宫婢怯怯不敢言,直到瑶月怒喝一声“本宫要找的是顾相!”就直直反身就跑。
然而她刚跑,瑶月又把他叫住,问道:“等一下,那个宫女要往哪里跑?”
宫婢道:“是往汀蕙殿方向。”
“那前方是哪个宫殿?”
“紫云阁。”
珑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叫了几声宫女也没人应,而这地界似乎也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摸索着四周——左边木雕立起,身下薄薄的布料,再往里面摸,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件,有圆圆的柄,向下约莫是锥形模样,周边锋利。。
她摸了一会儿,骇了一跳!——这不是匕首嘛!
尚还晕眩的脑子有些神智不清,珑月摸到了那匕首刃身上有些黏稠的,她沾了些,抬起手嗅了嗅,神思猛然清醒!
她失神地低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