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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可怜光彩生门户(3) ...

  •   前一天我军大败的消息还引得京城上至高官下至平头百姓唏嘘不已,后一天当朝天子一道圣旨,宇文家的老将便威风凛凛地喊着“不统天下势不还”口号出发——如果可以忽略他手下没有一个兵的话,的确是威风凛凛了。

      但对于安国侯府慕容家来说,以上这道圣旨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让慕容家一月之内第三次震惊的是小侯爷慕容谨的升迁。

      这是帝王一天之内发出的第二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卫大将军慕容谨武艺超群、忠心耿耿,于狩场中救驾有功。朕特擢封其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明日上任。钦此!”

      “臣等谢主隆恩!”慕容靖携着儿子妻子叩谢,起身。

      “诶呀慕容侯爷啊,咱家这里可给您道喜了!”大总管黄冬笑吟吟地上前,将圣旨递过去。

      “诶哟,您客气了……”慕容靖接过圣旨的瞬间将手中几片金叶子在衣袖的遮掩下塞到总管手中,黄冬立刻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黄冬道:“侯爷这府里真是宝地啊,前些个日子刚出了位顾大人,现在小侯爷又逢升迁,这个慕容美人现在正深受圣上隆宠……啧啧啧!不日啊,您这慕容府可就是锦绣门庭了!”

      那边圣旨的正主儿慕容谨从听封开始就一直眉心微蹙、神情阴郁。此刻听到黄冬随口提到瑶月才猛地一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黄冬。

      “同喜同喜!以后小儿和小女在宫中还要倚仗黄总管多多提携照顾。”慕容靖亲自送黄冬往外走,却一直侧着身,挡在慕容谨的身前。

      慕容谨欲上前说什么,却都被慕容谨挡得严严实实。最后是黄冬觉得慕容谨不对劲,上车前疑惑地问道:“慕容将军,您是有什么要老奴帮忙的吗?”不是他自己多心,只是慕容谨这表情活像是看着祭台上的祭品吃不着的孩子,一副被欺负的样儿。

      慕容谨连忙要开口却还是被自己父亲抢了先。慕容靖挡在慕容谨身前向黄冬一拱手,笑道:“小儿不过是想要亲口跟您道个谢——来,谨儿。”随手招呼慕容谨。

      慕容谨欲言又止了半天,终是在自己双亲的逼视下朝黄冬一拱手道:“日后还请大总管多担待,慕容谨先在这里谢过了。”

      担待?黄冬眼睛一转,瞬间了悟了。他“呵呵”笑道:“慕容美人的容颜当属国色,就算是有些小性子圣上也会宽容,您就别担心了——这个‘谢’老奴是担当不起,只求各位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老奴啊!”

      慕容靖又是好一阵地寒暄客套,终究才万无一失地把大内主管送走。可一回头就看到那个让自己烦透了心的儿子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他是又急又气。几步上前跨到慕容谨身侧斥道:“你现在大了是吧?父母的话都不听了!当了将军了,你以为你就顶了天了?你也不看看那天是你能惹得起的吗?”

      慕容谨低垂着头,声音闷闷道:“我不是……我只是想问问,又没有别的打算。”

      “你还想有什么打算?”向来疼爱儿子的阮银红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说道:“娘要是知道你是相中了她娘就给你娶过来,可你以前又一个字都不说!现在算什么事儿?”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慕容谨刚刚开了个口反驳就被慕容靖又截了去,“这好姑娘多了去了,你这么死心眼地想着也不是办法——喔,今晚宴请的帖子我一会儿就派人发出去,再在上面添上个可以带女眷。你今晚上席上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爹!”慕容谨无言了,承认没有与自己父母沟通的能力直接转身就往街上走。隔着老远还能听到自己娘亲捏着嗓子高高地对着自己父亲嚷道:“什么叫死心眼儿?我儿子像我钟情行不行?你还盼着他娶一堆回来闹得家宅不宁么?喔,你是不是也不想死心眼儿来着啊?这回出去又看上哪家的美人儿了啊?!”

      “夫人夫人!这是大街——诶哟!轻点轻点,咱们进屋说……”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不知不觉又走到西市前那座明月桥前。

      现在已是六月初,桥畔岸上的柳树俨然成荫,婆娑的树影和曼妙的丝绦随风拂动,在不急不缓流淌的护城河上投下连绵的影子。

      慕容谨双肘架在桥栏上,凝视着并不湍急的流水中的自己。水中倒映出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眉似剑痕、双目狭长,最下面薄薄的唇微微抿着,和疏离的眉目交织出一种冷傲的气息。

      这是和顾朝曦那种眉间嘴角随时含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完全不同的气息。

      慕容谨感到有些挫败:自从瑶月来到慕容家以后耳边总是能听到那个她清脆而亲昵地喊着“表哥表哥”或“谨哥哥谨哥哥”。

      每次听到头下意识地在心中对比:究竟是这个“表哥”亲热过,还是“谨哥哥”亲热过?——但终究没有对比出结果。就像自己每次都想要问些什么却都没有开过口一样,不开口就意味着永远不会有结果。

      其实就算有了结果也不会怎样了。

      那个依偎在自己和顾朝曦羽翼下活泼可爱的妹妹已与往时不同。她以前在身边的时候总以为她是只小白灵,以为她飞得再高也不会飞出了森林。可是现在才知道,她是一直栖息梧桐树的凤凰,那碧绿成荫梧桐叶的遮掩只是为了衬托她高飞那一刻的壮丽。

      飞速枝头当凤凰……只是时间的问题。

      慕容谨默默地想着,思绪想桥头的柳枝一般柔软而缠绵。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乱走乱想到现在都快夕食了。舒缓了下自己站得僵硬的身体,一侧头,冷不丁那家以前一直喜欢光顾的珠宝银楼便跃入眼帘。没有多想,他便迈开步子走过去。

      广祥绸庄、八宝楼、百味斋、长安客栈、胭脂铺、朱雀银楼和和泰钱庄是京城最负盛名、生意最广的商家。

      但朱雀银楼虽然名为朱雀却不在朱雀大街上,它开在西市里,而西市是各种各样的女子都会踏足的地方。

      西市很杂,勾栏酒肆戏馆都聚集在这里。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时不时会带着家丁或成群的家丁簇拥着成群的闺秀们跑过来听戏,而勾栏酒肆里的歌舞伎的数量更是不容小觑。朱雀银楼当年的当家便是看重了这些优势,在西市里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盘下一个小店,后来渐渐做大改为银楼。在朱雀银楼,无论是十文铜钱的珠花还是上百两银子的金步摇玉搔头甚至是波斯款式的宝石额饰都一应俱全。

      瑶月喜欢来这里淘东西,基本上来一次西市就要进来逛上两圈问问有没有什么新货买个觉得新奇的带带或是给教她跳舞的舞姬带些首饰当谢礼。

      毕竟是老熟客了,慕容谨一踏进门掌柜的便笑着迎了上来。一边招呼着伙计上茶一边打趣道:“这不是慕容公子嘛——不对,应该称呼您慕容大将军了。不知大将军今日驾临小店没有洒扫庭除、虚席以待真是失敬、失敬。”

      听他这么刻意的玩笑慕容谨一天紧绷着的面皮也放松下来,他也露出淡淡的笑:“掌柜的何出此言,我现在是将军以前就不是将军?是不是以前那个职衔不够慑人?掌柜的何故厚此薄彼?”

      孰料,掌柜的竟义正言辞地朝他行了个大礼吓得慕容谨连称“不敢不敢”忙扶起眼前这个比自己父亲还要大上一轮的掌柜。

      掌柜的起身后道:“左金吾卫大将军之职乃是保卫整个京城,老朽除了真心实意向大将军贺喜之外,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大将军了。”

      慕容谨闻言笑笑道:“掌柜的这是说得什么见外话。且不论慕容家和朱雀银楼多年的交情也不说我们这几个和朱雀银楼的交情,即便我与朱雀银楼毫不相干,身为左金吾卫大将军也定当守卫好京城所有百姓的安危!”

      掌柜的捋了捋长须,赞赏地看了看他,这才恢复了平时的语气:“慕容公子今天来是来买什么的?”

      慕容谨想了想道:“不知有没有什么饰物适合身份高贵的女子?”

      身份高贵?掌柜的打量般看了慕容谨一眼,瞬间明了了:慕容谨也该到婚配之龄,以慕容家现在的权势地位至少也该是个大族女子吧。

      “我们朱雀银楼上至天潢贵胄下至平头百姓,只要你说得出条件,没有我们这里没有的。”贵族小姐是吧,没有任何问题。说完自己说烂了的口头禅,掌柜的领着慕容谨进了里面:“请随我来。”

      慕容谨对他这番话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反正每次来都要说上一次,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走着。掌柜的带他到珠宝玉饰面前,打开架子上第二层最中间一个小盒,那里面躺着的是一块颜色呈红黄的玉佩。

      “这一款玉佩颜色是秋葵黄,乃是用难得一见的和田黄玉雕成,上刻图纹是彩云追月。这个寓意老朽就不多说了。”

      寓意?彩云追月?慕容谨想了想,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掌柜的暧昧的眼神,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否认:“掌柜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诶——”掌柜的截住他的话,“呵呵”笑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买个这般寓意的送给你心仪的千金小姐,好让她早日明白你的心意,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慕容谨僵了,可听着掌柜的这句话再看了看这块玉佩,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是苦,又或许是青涩。就像一种叫枳的水果,明明和甘甜的橘子是一家却因为长错了地点而变得酸涩难吃、遭人嫌弃。

      掌柜的以为他在犹豫这件礼物讨不讨喜,立刻给他下了一颗定心丸:“你可别小看了这块玉佩,看上这块玉佩的人数不胜数!前些天这块玉佩刚到的时候那个经常跟在顾公子身边的那个……那个御史家的小姐也看上了,不过她也还没买——你趁早决定,再晚可就没有了!”

      慕容谨还没搭腔,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故意挑高了嗓音的声音传来:“我记得掌柜的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掌柜的一僵,连忙侧过身满脸赔笑地向来人道:“不知叶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慕容谨还没回头就闻到一阵浓重的脂粉味传来,一回头,果然叶贞玉那张白得能吓死整个朱雀大街人的、抹着厚厚妆容的脸出现在眼前。

      慕容谨下意识地一皱眉——他不喜欢勾栏酒肆的原因之一就是,那里的姑娘美则美矣却全都将真实的容颜藏在厚重的脂粉后面。本来人心就隔着肚皮,再隔上一层那么厚的粉……慕容谨觉得和这样的女子交往不会轻松只会更累。

      叶贞玉是最让慕容谨敬而远之的女子之一,不仅因为她脸上的脂粉、举止行为的夸张还有她的身份。所有每一次一见到叶贞玉,他下意识地想要脱身。

      叶贞玉今天穿了一件绛红的石榴裙,和她头上红珊瑚簪子遥遥呼应,衬得她一张白得过了分的脸也添上几分艳色。轻摇手中的绢扇,她看了看那块玉佩,悠然地说道:“掌柜的,您不是说无论我什么时候来买都成吗?怎么才过几天,就快要易主了?”

      掌柜的在心里诉苦:要不是叶大小姐当初挑挑剔剔的让我琢磨不出到底该不该留我哪敢卖啊?而且这上门的买卖我也不能不做啊。当然这样的话他只能在心里说,表面上他还是满脸堆笑道:“这个事,是小人考虑不周到,小人以为您不喜欢所有就……”

      “你那只耳朵听到本小姐说不喜欢了?”叶贞玉挑了挑她画了黛青的眉,开口把掌柜的吓了个噤若寒蝉,转脸看着一直沉默的慕容谨。微微抬腕把半张脸掩在薄如蝉翼的绢扇后面,梅花花钿下一双水眸定定地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道:“原来是慕容公子,慕容公子这是看、相中了哪家的千金,要送这么大礼?”

      慕容谨看了她一眼道:“在下先前并不知此物为小姐相中,既然小姐喜欢在下愿如小姐所愿——告辞。”说完一拱手转身就往外走。

      “诶!诶!”叶贞玉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吩咐了侍女把玉佩包起来,自己提着裙子就往外追。

      “慕容谨!你等等!”

      慕容谨看着向自己跑来的绛红身影,微微一顿脚步,皱眉问道:“叶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叶贞玉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蓦地一咬唇,斜觑着他说:“你们干什么一见到我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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