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卿寒

15、第十五章 始是新承恩泽时（5）

　　“皇嫂你身段真好，丰姿秀骨，一样的衣服料子，穿在你身上好像都不一样了！”

　　“皇嫂你头发真漂亮，又黑又亮，一样的步摇花钿戴在你头上就是比别人好看！”

　　“皇嫂你长得真是倾国倾城、貌似天仙，一样的胭脂抹在你脸上还想更加润色！”

　　…………

　　瑶月无比忧郁地坐在临瑗面前，听着她把自己夸得天上没有、地上无双。瑶月后悔了，她想：早知道这个临瑗公主要来，自己宁愿去去云华宫拜访宇文贵妃，哪怕那样会被太阳晒死也比在这里让临瑗公主折磨耳朵强。

　　临瑗公主说了大半天是口也干、舌也燥，停下来喝茶润嗓子。

　　瑶月试探着问：“公主今日来找本宫，不会就是来夸本宫的花容月貌的吧？”

　　临瑗瞪大了双眼差点被水呛到，“皇嫂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我真的是来拜访你的。”

　　“真的？”

　　——你是不是真的只是来拜访我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句老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其实……”在瑶月静默眼神的逼视下，临瑗咽了口唾沫，一咬牙一跺脚：“其实我是来问你一个人的！”

　　瑶月道：“谁？”

　　临瑗捂住脸颊，怯怯地说：“他说，他叫顾朝曦”

　　瑶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支起耳朵，再次确定：“你说谁？”

　　临瑗双眸在指尖上露出闪闪亮亮的光，或许是因为说过一次的缘故，声音大了很多，也更坚定：“他说，他叫顾朝曦！”

　　真的是表哥！瑶月疑惑了：“长公主，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表哥的？”

　　临瑗一把抓住瑶月的手，激动地道：“你真的是他的表妹，那真是太好了。”

　　理了理因兴奋而混乱的思绪，临瑗道：“就是在清福寺的那天遇到的。本来皇兄不让我出宫的，然后我混出去了、也找到清福寺了，却和婢女失散了。正好这个时候就遇见他了，最后还是他带着我找到皇兄的。”

　　瑶月左看看她的脸右看看她的脸，发现绯红的范围越来越广，心中隐隐感觉到临瑗此次的来意。迟疑道：“长公主……”

　　临瑗笑道：“叫我临瑗就行了。”

　　“临瑗，”瑶月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终于进入正题，临瑗也放开了手脚，说明来意：“我听说，顾朝曦已经被皇兄封了督军的职位，不日就要跟着押送粮草的队伍一起出发前往前线。”

　　提到这件事，瑶月不由又忧郁了：“我也是刚知道。表哥怎么突然要上战场呢？战场多危险，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临瑗皱了皱眉，又松开了：“你放心吧，现在我们大燕在战场上的形势一片大好，而且也从来没有听说押送粮草的官员出事的。”

　　瑶月不解：“为什么押送粮草的官员不会出事？”

　　临瑗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太重要了，要是押送粮草的官员出了事那以后谁还敢来送粮草啊。我听说崔元帅都会和押粮官同住、贴身保护的，崔元帅的武功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那真是太好了！”听完她的话，瑶月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随即问道：“那里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呃……”

　　眼见临瑗好不容易褪下红晕的脸颊又有回暖之势，瑶月道：“临瑗，你是不是、是不是？嗯？”

　　瑶月对她眨眨眼，对她勾勾手指头。

　　临瑗的脸彻底烧起来了，凑近了瑶月，瑶月小声对她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哥啊？”

　　红霞立即烧红到耳朵根，临瑗捂着脸颊降温，声音细碎：“这种事…不太好说出口……”

　　这又有什么不会说的？人家胡人要是看上哪个姑娘连夜就娶回家。瑶月斜觑她一眼，坏笑道：“过两天表哥启程，圣上说了我可以去送行。你是不是要跟着我一起去？”

　　临瑗无限娇羞地点点头，声音里却早就泄露了她的欣喜：“皇嫂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你早说嘛，这事儿太简单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值得你荼毒了我那么长时间的耳朵，真是……瑶月在心中发出无尽的叹息。

　　送走临瑗，瑶月歪在榻上小憩。祝双奉茶过来，在她耳边道：“小主，其实您不应该怂恿长公主殿下和，顾大人的。”

　　“什么叫怂恿？”瑶月睁开眼望着她：“是她喜欢我表哥，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这是日行一善。”顺便把叶贞玉那个花妖驱逐出境！

　　在瑶月看来，临瑗公主喜欢上顾朝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在她心中至少有三条理由促成他们。

　　第一条：临瑗长公主是个美人，看起来和顾朝曦很相配；
　　第二条：临瑗长公主比叶贞玉身份还有尊贵，她一出手，叶贞玉就可以闪边去了；
　　第三条：女爱还要男欢，顾朝曦喜不喜欢是最重要的，她可不管临瑗长公主能不能得到顾朝曦的青睐。

　　抱着这样的想法，瑶月自然不会不阻止临瑗对顾朝曦的爱恋。

　　祝双却十分严肃地道：“小主可知及笄礼是一个女子什么时候举行的？”

　　瑶月想了想道：“是十五岁左右吧。”

　　祝双道：“说是这样说而已，其实只要是订了婚就要行及笄礼了，世家大族的女子订婚都很早。如以前的先德妃嫁与圣上时才不过十三，也是行了笈礼便当了太子良娣。”

　　瑶月单手支额，道：“你的意思是说，行了笈礼就代表有婚约？”

　　祝双颔首，瑶月沉默。

　　瑶月现在才知道，原来阮银红是为了把她尽快嫁出去，没有订婚也按着十五岁行了笈礼。可惜让阮银红失望了，就算是行了笈礼也没有订婚。

　　“你的意思是说，临瑗长公主是订了婚才行了笈礼。”瑶月顿了顿声，问祝双：“那她的下家是谁？”

　　祝双反应了一下“下家”的意思，回答：“这个倒是没有明说，只是宫中流传着一些消息。有传言说——圣上等崔元帅踏平南朝，班师回朝之后，要将临瑗长公主赐婚给崔元帅。”

　　瑶月听罢一直注视着祝双，祝双不敢动，瑶月一直看。

　　看得祝双都觉得渗得慌了，瑶月忽然说：“祝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其实也是说话能说一大串的。”

　　祝双心道：那是因为您来的时间不长。

　　“好了！反正我都答应长公主了，反悔也来不及了。”瑶月一拍塌面坐起身，对祝双说：“开牌局吧。”

　　距离上一次开牌局时间仅相隔不到十二个时辰，事实证明时间不止是治愈伤口的良药也是养成伤口的毒药。

　　于是，历史重演了……

　　“我们来讲故事吧。”瑶月今天连手气都不好了，连输五局之后终于忍不住说道。

　　墨琴一捋牌，今天牌好得当当响，也不怕身边的瑶月看了。顺口接道：“小姐，您要听什么？”

　　瑶月没看她的，而是看小莹的，顺便问：“小莹小莹，先帝有没有一个嫔妃叫薛如絮？”

　　小莹想都没想就回答：“没有。”

　　瑶月闷了，继续道：“为什么没有听到关于太后的消息？”

　　小莹对规则还是不太熟悉，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看牌了，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太后娘娘在骊山别宫休养，没有回来。”

　　瑶月这回把问话的目标锁定在稳当的祝双身上：“祝双，为什么在这宫里也没听说到除了太后以外的先帝嫔妃的消息。”

　　祝双的眼神从牌上移到瑶月脸上，丢出一张百子，才说：“先帝的妃嫔宠幸过而没有子嗣记录的都送到出云观了；有子嗣记录的都殉葬了。”

　　瑶月愣了一下问：“有子嗣记录的为什么要殉葬？那她们所生的皇子公主也愿意吗？”

　　小莹匆忙间插了一句：“小主可曾听说圣上有第二个妹妹或是哥哥弟弟？”

　　瑶月道：“这倒是没听说。”

　　废话，我听说的都是你们告诉我的，你们没跟我说我当然不知道。

　　“这个不是没有听说，是根本不会有人说。”小莹道：“先皇的子嗣中，就硕果仅存圣上和临瑗长公主了。”

　　瑶月老老实实问：“为什么？”

　　问题太复杂小莹忙不过来了，只得抬头看了祝双一眼求助。瑶月也跟着看过去，祝双只得道：“在先皇子嗣中圣上和临瑗长公主是年龄最小最晚出生的，就算是圣上最小的哥哥也比圣上大了六岁。进京时的攻城之战极其的惨烈，先皇的皇子中除了圣上年龄太小没有上战场之外所其余的皇子都死在战场上了。”

　　瑶月倒吸一口冷气，蹙着眉喃喃：“这也太惨烈了。”

　　“是啊。”祝双点点头：“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圣上才在登基祭天之时立誓——一日不踏平南朝疆土，一日就不班师回朝。”

　　瑶月正感叹，祝双正忧郁的时候——

　　墨琴突然把牌一摊，兴高采烈地道：“我赢了！”

　　那边小莹颓然塌肩膀：“又输了，我还是不会玩儿。”

　　瑶月愣愣地，祝双叹了口气对瑶月道：“小主，奴婢觉得还是应该少玩点牌。”

　　瑶月愣愣问：“为什么？怕玩物丧志啊？”

　　您有志吗？祝双正经地道：“听说过不了多久太后娘娘就回来了，太后娘娘对礼仪规矩的要求有些苛刻的。”

　　牌也打完了，饭也吃过了。正在瑶月百无聊赖准备找点什么事情干的时候，有人禀报：

　　——“百福殿叶御女、周才女、赵才女到。”

　　瑶月此刻正坐在歪在榻上用竹签插着切好装盘的蜜桃块吃，祝双去整理她今早上课的笔记去了，小莹给她捶腿墨琴给她扇风。

　　她一听说有人来了直接“腾”得一下直起身，差点把小莹踢开、把墨琴撞到，自己还快被桃子噎着了。

　　小莹一屁股摔倒地上，双手撑着地，仰头望着瑶月道：“小主，您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反正是品级那么低的妃子，您一动不动吃就可以了。”

　　瑶月刚想说“我这是被宇文贵妃和圣上给吓得了。”可话还没出口，就已经有人先开了口。

　　声音从帘外传来——“大胆贱婢！竟敢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嫔妃！今天不教训一下你们这些贱婢你们还越发地没规矩了！来人，给本宫掌嘴！”

　　话音未落就有紧凑的脚步声传来，瑶月猛地将手上的瓷果盘往地上一摔，瓷盘碎裂的声音震惊了整座宫殿。

　　瑶月几步走过去一手撩开帘子，瞪着三个陌生的宫装女子道：“刚才的话是谁说的？”

　　当头的一个浅绿衣的女子愣愣地看着气势汹汹地瑶月，下意识喃喃：“我……”

　　“啪！”的一声手掌亲密接触脸颊的声音。

　　瑶月铁青着脸喝道：“你说谁是贱婢？你要教训谁？到底是谁不懂规矩？你几品什么位阶就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本宫’？还敢扬言教训本宫的人！动辄就掌嘴，你要是皮痒得慌自己打自己玩儿啊！”

　　全场静默一瞬，所有人全体跪倒在地，包括刚刚进来的人。

　　“小主息怒、小主恕罪……”之类的求饶声刹那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瑶月一指门外：“敢在本宫面前动本宫的人，撒野你也不看看地界儿，滚回去抄宫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