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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始是新承恩泽时(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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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月以往活泼的影子深深烙在心里,此刻见她顺从一如寻常宫妃般反而不适了。
燕临瑄象征性地伸出手,微微向上一抬道:“爱妃请起。”
瑶月抬起下巴、放下手,身体的传来的酸痛感让她起身的动作有些艰难。站的离她最近的小莹和墨琴正想上去扶她,瑶月竟直接扣住燕临瑄伸出的手,借着他的力起来了。
燕临瑄伸手不过是虚的,根本没有料到会有人真的以为他是要扶起她,被猝不及防地这么一拉,他差点没站稳向前走了一步。
“谢……”燕临瑄的脸在她眼前瞬间放大,几乎又是那天鼻尖对擦着鼻尖的亲密距离,瑶月感觉脸颊开始发烫。
燕临瑄主动往后撤了,瑶月是被身后的小莹揪着衣服拉退后的,祝双在她耳边悄声说:“谢圣上。”
瑶月近乎呢喃地重复:“谢……圣上。”
燕临瑄坐首位,对依然站着的瑶月道:“来,爱妃坐。”
瑶月浑浑噩噩地走过去坐在燕临瑄身边。
燕临瑄看她目光呆滞的模样,也觉得有几分可爱的。单手握拳搁在唇下,轻咳了一声,等她回魂之后,随口道:“这都午时了,怎么御膳房还没上菜。”
他话刚说完小莹已经快步出去了。催不催的倒是不用,就是要告诉御膳房皇上在仪清宫用膳,上的菜色要换成皇上爱吃的。
瑶月等看到饭菜都送上来了才反应过来,看着燕临瑄道:“你要在我——呃,圣上要在…妾身这里,用膳?”
燕临瑄佯装惊讶地看着她:“朕辛苦了一上午特地来看看爱妃,爱妃难道连一顿饭都不给朕吃?”
瑶月眨了眨眼睛:“圣上,你这么和我说话好奇怪。”
“呃,哪里奇怪?”燕临瑄以扇面掩下唇,问道。
瑶月带着几分苦恼道:“我也说不出来。就是,就是不太习惯。”
——你说自己是谨哥哥的朋友,我就当你是谨哥哥的朋友。反正谨哥哥的朋友很多,大官也有、显贵也有,我都百无禁忌。
——但是,从来没想到过,你竟然是,皇帝!
正说着话,菜就上上来了。其实黄冬在燕临瑄摆驾仪清宫的时候就已经叫人去御膳房打招呼了,眼下仪清宫里这位小主皇上正宠着,当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菜上齐,上菜的小太监撤下去。燕临瑄一挥手,随侍的宫女太监也退得远远的。
燕临瑄举著,道:“爱妃,吃吧。”
瑶月拿着筷子夹了口米饭放嘴里,咬着筷子不动了。
燕临瑄看她是在苦恼得厉害,如是说:“不如你说说,你到底觉得哪里不习惯。”
瑶月转了转眸光,没说话。
“爱妃?”
瑶月的脸又开始红,她嚼嚼米饭吞下去,然后说:“你叫我爱妃我就觉得很不习惯,我还要自称妾身,还要天天去宇文贵妃那里行礼——这些都是我以前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知道的事情。”
燕临瑄带着笑听完,慢慢凑近她的脸,问:“其他的我没有办法改变。只有一条……如果你真的不习惯我叫你爱妃,不如,叫娘子怎么样?”
瑶月的脸一下子通红。
燕临瑄笑得如沐春风:“娘子……”
瑶月夹了一筷子直接塞到他嘴里。
“给你吃笋。”说完也不管燕临瑄怎样,把头埋在自己碗里了。
燕临瑄一边嚼着一边想:可是,这是姜啊。
默默吃了好半天,燕临瑄才终于再开口:“娘子……”
瑶月一听称呼就截口道:“食不言,寝不语。”
好不容易一场饭不言不语地吃完,燕临瑄对瑶月说:“要不要到外面走走?”
我能说不愿吗?瑶月跟着他走了。
瑶月进宫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才刚好一天,还没出来好好逛逛这深宫的景致。跟着燕临瑄一起出来她固然觉得不自在,可当她看到太液池秀丽风光的时候,再多的不自在都被惊艳掩埋了。
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太液池的湖面犹如铺开的丝绸,波光粼粼、煜煜生辉。而在这炫丽的湖面上,不时有鸳鸯穿梭、有野鸭游过。
“漂亮吗?”顺势靠着瑶月双手撑着的桥栏,燕临瑄问明显已经沉浸在眼前美景的惊叹之中的瑶月。
“嗯……”瑶月喃喃:“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皇宫啊。”
燕临瑄注视着宽广地几乎看不到边的太液池;注视着或是秀丽或是怪异的假山;注视着池中特立独行、遥远高耸着的蓬莱阁。
轻轻笑了笑,眼中却是冰冷一片。他说:“这是前朝的皇宫,一点都没有变。”
瑶月尚未从回魂,下意识道:“前朝有能力建造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亭台怎么会亡国?”
燕临瑄愣愣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的确,前朝物阜民丰,国库里的钱数不胜数。所以魏帝用起这些钱来毫不手软,在天下广选美女充盈后宫;大兴土木,穷奢极欲……而天下子民为了建造这些必须废时弃地,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建造这些华美的殿宇。
于是天下的百姓造反了,函谷关外的铁骑踏碎了这个还笼罩着绮梦的魏国。大燕国的太祖皇帝在它没有受到什么损坏的宫殿里举行了登基大典。
从此,这座壮丽的宫殿易主了。
燕临瑄从沉思中醒来,发现眼前的欣赏美景的女子还一边欣赏着自己。然一对上自己的眼睛,就别过眼睛去装没看见。
阳光下,美丽的不只是山水画卷、亭台楼阁。还有女子俏丽眉眼和娇艳红唇微微翘起的弧度。
如此美景,如此美人……
燕临瑄忽然道:“我需要你!”
瑶月一下转过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燕临瑄掩饰般地摇着他手中的扇子,随口问道:“听说,你你喜欢出入西市?”
瑶月点头:“是啊。”
燕临瑄接着道:“可是……听说那里有很多酒肆和——”
瑶月接着他的话往下道:“西市不就都酒肆和勾栏院吗?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燕临瑄看着她,蹙起眉心:“你去那里做什么?”
瑶月却笑了起来:“那里有很多胡姬啊,龟兹的胡姬的舞跳得尤其好,我喜欢去那里学舞。”
燕临瑄的表情依旧是纠结着:“你就不怕出什么问题?”
“问题?”
燕临瑄这才笑笑:“你不知道你长得很漂亮吗?”
瑶月立即别过脸去,从燕临瑄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红红的耳朵。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道:“每次我都是跟表哥一起去的。表哥去送新词我才能跟着去的,不然自己偷偷去表哥会生气的。”
“为什么一定要和顾卿去?”顾朝曦脚步虚浮并不是习武之人,要说能拿得出手、可以保命的,也不过是他的轻功。
“因为表哥的江湖朋友会在暗处保护他。”瑶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其实我不用很担心的,每次表哥去都会跟他们打好了招呼。西市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像声声楼那样的歌舞馆里的人是不卖身的,除非是碰到像宇文少华那样的那样的恶霸——诶!”
瑶月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燕临瑄,迟疑道:“宇文少华,宇文贵妃……他们不会是?”
“他们是姐弟。”燕临瑄十分乐意看到惊讶错愕的表情出现在瑶月脸上,很有成就感。
瑶月望了望天,沉默了。
燕临瑄冷不丁地又问:“据说,你还很喜欢跟京城的名门公子交往?”
“你哪来那么多据说?还那么准。”瑶月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闷声道“表哥在东林书院读书,能进东林书院的人都是名门公子啊。”
燕临瑄想了想道:“莫不是安国侯府连月钱都发不起了么顾卿怎么还要到西市去卖词?”
“怎么可能!”瑶月脱口而出。
的确不可能。安国侯慕容家的根基在龙州,龙州是边塞重镇,是丝绸之路东段的终点、中段的起点,如果商队要从长安至阳关玉门关或是从塞外经阳关玉门关返回长安都必须经过龙州。
慕容家是龙州的地头蛇,每个途径龙州的商队都必须打点好了慕容家,不然不要说货,也许你连命都丢在那里。
后来也不知道慕容靖到底怎么想的,一定要举家迁到京城。正好适逢乱世,打仗就是打钱,没有后方战马粮草补给就等于先败给了自己。
慕容靖拿了大笔的钱来换一个安国侯的爵位,终于如了他的愿。可就算是搬到了京城,慕容家的生意虽然减少也仍然在做,家底仍然很厚实。
“其实表哥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清楚。”瑶月咬着唇,思索了半天才道:“我只记得的表哥十五岁的那年,有一次突然就不领月钱了。我问他为什么,他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敷衍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燕临瑄点了点头,顺口说:“你想见见顾卿吗?”
“可以吗?”瑶月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燕临瑄笑笑道:“顾卿过两天就要赴前线督军了,你到时去送送他吧。”
“督军?”瑶月愣了愣,讶然:“为什么要去前线督军?他不是太学生吗?以后不是只用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吗?怎么就上战场了!”
燕临瑄道:“今日顾卿在朝堂之上的能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计策令人令满朝文武叹服,故而宇文相特地推举顾卿到前线督军。”
“那就不要打仗了!谁喜欢打仗啊!那个宇文少华他爹推举一定没安好心,是谁答应的!”
“此事决议须天子敕令。”
“那皇上有痴呆——”瑶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燕临瑄,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燕临瑄悠然地摇着扇子,悠然地问:“朕到底什么时候痴呆过?”
燕临瑄走了,是被前线的军报叫走的。
瑶月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差点以为燕临瑄要治她个诋毁天子、污蔑圣驾的罪名,听说这些都是死罪。
真是吓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把被燕临瑄支远了些的祝双和小莹叫过来说要回宫。
祝双道:“小主,此处离宇文贵妃的云华宫十分近,不如顺便去拜访宇文贵妃如何?”
小莹道:“现在去不好吧,宇文贵妃现在应该在午休,小主去了也是白去。”
祝双道:“怎么会白去,只不过要等一会儿而已。”
“等什么等,你又不是不知到宇文贵妃的那个性子!哪里是她的云华宫,当年如果不是她死活不让李才人进去,李才人会白白在烈日底下晒死吗?”
祝双争辩道:“那是因为李才人身体弱,而且小主正当宠,宇文贵妃自从那件事以后也收敛了很多了。”
小莹知道自己劝说无用,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瑶月:“小主,真的会出人命的!”
祝双瞪了她一眼也看向瑶月,
“宇文贵妃不是在午休吗。”瑶月斜觑她们一眼:“那本宫也要午休。”
回到宫中,留守的墨琴却说有客来访。
瑶月脑子里蹦出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宇文贵妃”,可是墨琴却说不是。
瑶月问:“那是谁?”
内殿中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皇嫂,我是临瑗。”
祝双趁着女子还没走到外面,上前在瑶月耳边道:“长公主临瑗,先帝徐婕妤之女,因徐婕妤难产而亡故自小由太后抚养,圣上唯一的妹妹。年方二八,刚刚行过笈礼,居拾翠殿,圣上太后甚宠之。”
瑶月现在才发现,原来祝双说话也爱说一大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