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乱舞》夏馥竹

48、恍如隔世

　　兴冲冲地来到会场,风无颜拉住她穿过人群，直走到前面的风水宝座坐定。小舞哀号：“怎么有给我们留座位啊！你不早说，害我觉都没顾上睡，只想着抢位子呢！”
　　风无颜给她一个“你自找的”眼神，小舞柳眉一竖就想给他一个锅贴尝尝，幸好织星及时拉住了她的衣袖：“老大，你现在可是武林第一神秘美女，千万不要自毁形象啊！”
　　小舞环顾四周，果然有很多人在偷瞄她和大哥。她清了清嗓子，乖乖把手交叠在膝上作淑女状。风无颜看她那规矩样忍不住一盆冷水泼下来：“别装了，早晚都要破功的，你想让那些偷看你的人因为想象和事实落差太大而吐血身亡吗？”
　　小舞扭头给他一个凶狠的眼神，无声道：“本姑娘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过风无颜的话的确挺准，大会一开始便是盟主大人的长篇大论，什么武林正义啊，侠之大者啊，我们肩负的使命啊，说了一个多时辰都没完，本就睡眠不足的小舞果然要撑不住了。早知道这武林大会是来听这种八股文的，打死她都不要坐在前面，在人家盟主眼皮底下打瞌睡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于是她一手撑住下巴，一手揉着眼睛，誓与瞌睡虫大战三百回合。
　　坐在她旁边的风无颜显然看出了她的倦意，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漆花小方桌，他放在桌上的手臂轻轻一挪，就碰倒了小舞撑脑袋的右手，啄木鸟一样的脑袋一垂，落在他的手臂上继续呼呼大睡。织星见此情景捏了把冷汗，早知道就该用银针把她戳醒了。这下可好，睡得这么嚣张，连台上的盟主都看见了。他还自嘲地说道：“卓某实在是太罗嗦了，对不住各位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背地里骂我了，既然大家都等不及了，那夺宝开始吧！”
　　饱受荼毒的大家马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小舞一个激灵直起身，也跟着乱拍起手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台上，对风无颜耳语道：“要比武了么？”
　　风无颜微微点头，马上就有一道黑影飘上了台，对盟主一抱拳道：“紫鹫山庄墨影，兵器灵犀神剑。”
　　小舞看见故人激动地在台下大喊：“表姐夫好厉害啊！”可惜台下喧闹一片，墨影自然听不见她的呐喊助威。
　　两年不见，这家伙还是喜欢穿黑衣服，表情也是一如既往木呆呆的，不知道惜姐姐跟了他两年有没有给闷死。墨影都到了，那楚聆风一定也到现场了！她正欲起身搜索一番，却被织星按了下来，身侧一道淡褐色的影子也一晃而过落在了台上。
　　“舞月山庄萧意宝，兵器七节钢鞭。”
　　小舞一见，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天啊，那不是阿宝吗？他上去丢脸你怎么不拉住他啊？”
　　风无颜满不在乎地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淡然道：“你太小看阿宝了。”
　　事实果然让小舞大吃一惊，墨影虽然轻功绝顶难逢对手，可他手上的功夫却略逊一筹，阿宝的七节钢鞭使得是快准狠，招式凌厉俨然高手之姿。墨影渐渐处于下风，百招过后拜下阵来。小舞掩面叹息道：“阿宝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奸诈家伙。”这样一流的高手竟然只是大哥的跑腿小厮，那大哥就更不得了了……她扭头看着风无颜蒙着一层淡淡金光的侧脸，竟隐约透着一股尊贵逼人之气，高人啊，真是深不可测的高人……

　　第一局舞月山庄胜，风无颜依旧一脸淡然，仿佛胜负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示意织星上台应付第二局。织星一愣，慌忙摆手道：“我武功这么烂，必输无疑！”
　　风无颜很不厚道地说：“让他们赢一局。”
　　小舞一听火气上扬：“什么让不让的？紫鹫山庄的高手还在后面呢。”
　　风无颜挑挑眉不说话，紫鹫山庄第二个上场的果然是高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老掌柜！只见他面色凝重精神矍铄，干枯的手指轻抚着招牌山羊胡，似乎胜利在握。
　　织星果然很快败下阵来，台下嘘声一片，织星恼道：“要是可以用毒的话，我才不会输得那么难看。”

　　关键的第三局开始了，上台的果然是压轴人物庄主大人。只见楚聆风白衣翩翩地立于台上，流瀑一样的黑发竟已长至腰际随风舞动着，几缕不甘被束缚的发丝拂过他斜飞入鬓的眉，清澈如湖的眼眸，刚毅秀挺的鼻子，和略显单薄的唇。小舞呆呆地望着他，那明明被她用指尖勾画过无数次地熟悉眉眼,今日一见只觉得恍如隔世的愁绪弥漫于心间，她不觉被扼住了呼吸，眼眶一趟，滑落一道清泪。
　　“怪事，我哭什么啊！”小舞匆忙抹去眼泪，压下心头莫明其妙的刺痛感，她一定是太想念他了。
　　“我去跟他打！”她迅速运起疾风步跃上了台，对上了楚聆风平淡无波的眼睛。大叔是笨蛋，看样子没认出我来 。她显然不满意楚聆风这种毫无反应的反应，不由得微蹙起了眉。
　　楚聆风虽然脸色不变，可握剑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这双灵动闪烁的大眼睛是小舞的招牌，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本以为两年过去了，他已练就心如死水的境界，可再见到她又经不住一阵心悸，午夜梦回反复温习到麻木的记忆再次席卷而来，小舞……小舞……这个不敢想起的名字，这个本以为今生再难遇见的人……他喉头哽咽，无言以对。刚刚一触即发的斗志因为她的出现而被瞬间抽离，破天一剑？紫鹫山庄？名声地位责任……他根本不想要，他追求的不过是与她携手江湖，没有束缚平淡如水的幸福。为何天意弄人，放弃她保全紫鹫山庄，数千条人命呵……权衡轻重，他没有犹豫地就放弃了她。不能相濡以沫，就相忘于江湖吧！虽然痛苦，可至少他们还活着……

　　台下再次嘘声一片，显然是大家等得不耐烦了，他这才从百转千回的思绪中抽身，大哥果然高招，料定他下不了手，想让他不战而败么？
　　“我不同你打，我的对手只有霁月公子一人。”楚聆风避开小舞灼热的视线，望向台下风无颜淡定的脸。
　　小舞被他这轻蔑的语气惹恼了，她这不是好心好意上来帮他取胜的么？还不屑同她打？
　　“ 我就要跟你打！”她怒道，劈出一掌，银光点点急速飞向楚聆风的面门。
　　楚聆风没有躲，只是轻松地一挥手，银针瞬间隐没在他的衣袖中。
　　小舞一跺脚，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楚聆风也是一味闪避，让她连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喂！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想她也是一谷之主，就算要输也不能输得这么难看嘛！
　　楚聆风呆了一呆，果然站住不动了，小舞坏心一笑，挥掌冲了过去，楚聆风认命地闭上了眼等她劈过来，谁知道贴到他身上地不是她凌厉的掌风，而是她整个温软的身子……

　　瞬间全场哗然，大伙儿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台上这两人怎么打着打着就抱成一团了，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啊！风无颜黯然闭上眼，这小舞也太不像话了，成何体统……阿宝不解地小声问道：“主子刚才怎么不让我拉住她？”风无颜星光流转的眸子缓缓睁开，清冷道：“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不如这样让她彻底死心吧。”
　　小舞仗着有面纱遮丑不怕脸红地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窝进了她心心念念已久的怀抱，全然不顾她的举动有多惊世骇俗。
　　台下已经有心脏承受能力不强的老爷爷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楚聆风僵直着身子，他们现在是敌人，他该推开她的，可小舞温暖的拥抱瞬间填满了他心底的那个大坑。他像一个在黑暗冰窖里困得太久，几乎忘记了阳光温度的人，只要有一点的火光便本能地开始汲取，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两人定格在台上半响，反倒是小舞先抬起头冲他微笑，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说，到头来不过是一句平常话：“今天早上忙着抢位子呢，连早饭都顾上吃呢，你在这正好，好久都没吃你做的菜了，真是馋死我也！”说罢她松开他的腰身转而拉住他的手：“现在就做给我吃！”
　　楚聆风完全呆住了，她还是以前那个小舞，对着他笑，握住他的手，像从未改变过。他不竟开始怀疑那场巨变是一场恶梦，还是现在他在做一场美梦？
　　“怎么了？太久没看到我高兴傻了？”小舞见他一动不动地不配合，忍不住往他胸口捶了一拳。坐在高处的盟主终于忍不住咳了两声，朗声道：“我们这是武林大会不是鹊桥相会，两位……难道这局算打和？风庄主……”他望向风无颜，风无颜颔首起身，叫小舞快些下来。小舞得意地冲他抛了个白眼，又回头瞪着僵硬的楚聆风：“我要饿死了！你有没有同情心的！”
　　楚聆风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开始缓和，可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颤抖：“我比完这场就给你做去。”

　　小舞这才满意地走下台，乖乖回到座位，浑然不觉她已经成为了全场注目的焦点。织星对她的彪悍行为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大，你真英勇！”
　　小舞刚想谦虚一番，就听到身后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狐狸精，不要脸！”
　　她眉一蹙，疑惑道：“织星，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织星慌忙摇头，那声音又传了过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勾引别人丈夫，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小舞猛然回头，看到一个锦衣女子因为妒嫉而扭曲的脸：“怀楠郡主？”
　　身后的侍卫们为她排开众人，只见怀楠郡主以她一贯的优雅步伐走到了小舞面前，扬起她艳丽如昔的脸，高傲道：“你现在应该叫我一声楚夫人！”